0%

沒有了，有什麼東西沒有了。她把它遺失了，不管怎麼找也找不回來。

「對於色中餓狼來說，柏拉圖會不會太辛苦了？」

葉念被他拿話嗆住，想反駁暫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微微眨了下眼，忽然間明白對方話中的意味，有些調皮地朝他笑：「林修，你糟糕了，真的糟糕了……」她從被窩裡伸出手來，用慢到挑釁的速度開始解他身上襯衣的扣子。

她睜開眼，好一陣子眼裡沒有聚焦。

林修去廚房端了一直在電飯煲里保溫著的粥過來：「慢慢吃，剛開始是會比較難咽下去，但是一直不吃東西也不行。」

葉念搖搖頭：「我感覺，有點餓了。」

「葉念？葉念……醒醒……」忽然間聽見有人在耳邊溫柔地喚她的名字，長長的陰暗的樓梯被蒙上一層白霧，漸漸變淺，那個熟悉的聲音卻愈加柔和，在耳邊反反覆復迴旋，「葉念，我就在這裏……」

忽然聽見林修笑著說了一句：「葉念，就算我是色中餓狼，你也不必這樣苦惱罷？」

林修閉上眼：「那是掌握了真理的大多數人對小眾的寬容。」

林修揉了揉太陽穴，神色疲憊：「嗯，還有事情沒做完。」事實上，因為早退，只好把沒做完的文件帶回來做，可是效率實在太低，弄到凌晨也只做了一半。對著電腦時間一長，眼睛乾澀，看東西也有些模糊起來。他站起身，回自己房間，從抽屜里拿眼鏡。

這樣近的相處過這些日子，如果還不能更多地了解到林修的性格，那未免太粗心。葉念窩在他懷裡，有點惡劣地想，就是因為林修教養很好，如果她真的不願意，他絕對不會強迫，所以她有恃無恐。

依舊是那樣悠長的，宛如黑白片的夢境，滑車被推走，撲面而來熱浪的氣息。戴著口罩的殯儀館工作人員神情呆和_圖_書板，裏面的每一個人眼裡的都是對於死亡熟知到麻木的神色。葉念想不清楚，這時候她到底想要什麼。

林修在杯子里接了熱水給她漱口，一邊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這樣的話，還是去掛急診吧。」

前方紅燈，車子在轉向通道上排了長長的隊伍。林修微微側過頭，輕聲說：「其實，性並不是維持感情的必要方式。而目前看來，我們各個生活習慣還是很合得來的。你覺得呢？」

毫無疑問的，某些情緒已經脫軌。

葉念一個愣怔，隨即笑了出來：「不是啊，我只是有點不習慣……」之前的戀情維持時間都不夠長，根本沒有經歷過目前這一步驟。而這一回居然直接跳到這步。

林修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額：「做噩夢了嗎？」

葉念只得痛苦地把一碗粥全吃下去，隔了好一陣，居然也沒有反胃的感覺，便放心地回歸被窩：「熬夜對皮膚不好，你去睡吧。」

果然，林修臉上微微泛紅，想阻攔卻怕不經意會有親密的肢體接觸，只得難堪而無奈地看著她。臉皮薄的人就是有這點好處，欺負起來很有味道。葉念把扣子解開三顆，笑不可仰：「睡覺的話還是把扣子解開比較舒服，對吧？」

葉念原本還想說現在已經比昨天好很多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去掛點滴，但經過這麼一鬧，居然不太敢去駁回他的決定。而在去醫院的路上，她也沒想出什麼新話題可以用來轉移這種難言的心情。

雖然共同分享一個空間的日子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實質上更類似與房東和房客的關係，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穿著睡衣之類居家衣服走動。

葉念微笑：「林修，晚安。」

「葉念，這次沒有立刻發覺你不舒服了，是我太疏忽，」林修輕咳和*圖*書一聲，「不過既然別人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辦得到。」

「難道你不覺得粗心大意、迷迷糊糊的女人很可愛？」

林修笑著抬手用指關節輕輕一抵額：「嗯，是會有那麼一點……」

外婆被放在鐵質的床上，機器將它慢慢抬起，一直推到熱浪滾滾的熔爐那邊。咣當一聲，火光大盛，跳躍的火舌飛快地將外婆的軀體包圍吞噬——這一切來得太快，根本不給人思考的餘地，就已經結束。

「……那你還是忘記吧。」身為公司高管，卻記著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太浪費大腦容量了。

「這個你也忘記掉比較好……」

「……不覺得。」

林修隔著被子將她圈在懷裡，語氣柔和地問：「嗯，再等等。你剛才是做了什麼夢？」

這大概是他聽過的，最不怎麼樣的告白。

「……我到景陽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被刺傷眼睛。那種紅紅綠綠的染髮像是雞毛撣子，這麼難看，我才不要學他們，」葉念蹭到他肩上，「但是沒想到李斯梵會喜歡我這樣的。嗯，其實那時候在那家咖啡館門口你也見過他的，不過我估計你是不會記得了。他是真的長得很帥，至少我再沒見過比他長得更好看的男人了……」

場景變換，呈現眼前的是長長長的樓梯，盤旋而上，沒有盡頭。她不受控制地往上跑，跑得筋疲力盡卻始終停不下來。

林修自然不信他這樣在她耳邊說話，她還能睡得著。這種心情，有些無可奈何又夾雜著甜蜜：「再不起來的話，我就幫你換衣服了？」細長的、帶著被冷水浸潤過的水汽的手指滑進被子裏面，觸碰到肌膚。葉念睜開眼，連忙躲閃：「林修，你的手很冷的……」

這樣的男人才是毫無節操的，更對女性無半點尊重可言。

只聽林修輕輕哼了一www.hetubook.com.com聲，葉念立刻改口：「不過長得再好看沒有氣質還是不行的，林修你是氣質型美男，不和他一個層次。陸晴就說，李斯梵不夠有內涵，不是我喜歡的那型，大家都覺得我們站在一起不相配……」

林修把她抱得更緊一些，不給她太大的可以活動的空間，緩緩說：「怎麼，對抱枕的福利？」

林修看著她，微微皺眉：「你也太粗心了吧？」

葉念看見他鼻樑上架著的眼鏡，才想到自己的粗心大意：「我居然忘記把隱形眼鏡取下來了……」她放下碗，對著衛生間里的鏡子把隱形眼鏡拿了下來，才回到床上。

葉念打了個呵欠，那比她好太多了，她拿下隱形眼鏡就不太看得清東西：「我吃不下了。」

林修看著前方的路況，嘴角卻緩緩漾起微笑。

真的，沒有了……

「然後，你們一起過了這個節日。」

葉念香甜地再次墮入夢想。

一個話題被擴展開去，過去的記憶也平行地延伸開去，一幕幕彷彿在眼前鮮活地展現，一些小小的細節原本已經以為被徹底忘記，現在才發現它們還埋藏在記憶深處。

葉念舀起一勺子粥，看著沙發上亮著柔光的電腦屏幕，再看看了床頭柜上的鬧鐘，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你一直都沒去睡？」

她似乎還是比較喜歡林修這樣理智矜持的男子。

葉念感覺到唇上的溫熱，微微一驚，立刻停下所有和他笑鬧糾纏的動作。林修平素冷靜自持的清明眼神變得很深，讓她恍然有種被冰中帶火的氣息所灼燒的錯覺。相視片刻，林修緩緩坐起身，伸手輕輕撫過她的髮絲：「起來，去醫院。」

林修聞言抬起頭來，無情地監督她：「把這一碗都吃掉。」

葉念閉了閉眼，再睜開，微微苦笑：「還好，只不過——」她捂住嘴唇，掀開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子下了地，衝進衛生間里，對著馬桶把不久前剛吃下去的一點東西全部倒空出來。

而正因為受過良好的教育，就更加容易克制內心的諸多情緒。葉念迷迷糊糊地想起李斯梵曾經告誡過她的話，他說男人很容易衝動。或許男人是會很難克制身體上的反應，可是只會一味遵從本能而不會加以約束和克制的，只能算是比較高等的獸類而已。

林修笑：「嗯？不裝睡了？」

林修把文件存了檔，然後把電腦放在沙發上，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你今天本來就睡得太多了，再說睡不著也有我陪你。」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才剛過六點，因為出了點汗的緣故，原本有點低燒的體溫也退了下去。葉念慢慢坐起身，只見林修躺在另一側，離她遠遠的，床頭柜上隨便地放著無框眼鏡。葉念走過去，只見電腦還開著，她摸了摸觸屏的地方，還有點微微發熱，看來後來林修等她睡著以後又與文件奮戰了很久，恐怕也才剛睡下。

「我還記得有人說，情人節當天他給你送花了。」

葉念冷得發抖，就算回到陽光底下，還是那麼的冷。

葉念慢吞吞地、艱難地咽食：「林修，我覺得很飽了……太撐等下會睡不著的……」

葉念猶豫一下，遂輕輕說：「是外婆……我夢見她過世以後的事情。」她慢慢地把當時看到的說給他聽，外婆被火化的剎那，這場景太殘酷。之前她聽見別人在這一刻失控的哭聲，還不理解，只有經歷過才知道。

前方指示燈改變，排了長隊的車輛開始有序通行，林修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問：「是誰說的。」

葉念考慮一下，決定出賣傅臣：「嗯，是上次來公司短學期實踐的學弟，估計你也忘記了。」

葉念洗完澡，悄悄爬回床上繼續睡。難得一個周末可以宅著偷https://ｗwｗ•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coｍ懶，乾脆就懶得更加徹底一點。她睡得並不深，隱約感覺到身邊有些動靜，隨後有一隻手伸過來，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這種接觸相當細緻且溫柔。

葉念支著腮，若有所思：「可是我嚴詞拒絕他了，應該……是因為我那時候已經喜歡上你的緣故，雖然他還滿可愛的。」她頓了一下，有些苦惱：「奇怪，我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無趣又沒情調的男人？」

葉念怕癢地裹著被子掙扎，一邊艱難地摸索著底下的枕頭，想以此作為攻擊工具。林修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泛起的淺淺紅暈，笑顏美好，微微有些失神，然後低下頭去向她的唇上吻了下去。

葉念又咽了一口粥：「你這鏡片很薄，度數不會超過一百。」

葉念看著薄薄的無框鏡片后的那雙狹長優美的眼睛，反駁：「還有句話說，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這當然不好，葉念心安理得地決定不理會這個建議。

林修淡淡地說：「被大多數人認可的就是真理。」

葉念想了想傅臣捧著鮮紅玫瑰、嬉皮笑臉還撒嬌的情景，再把人物代換成林修，頓時打了個寒戰：「……還是維持原狀吧。」

隨後衛生間里傳來洗漱的水聲，隔了一會兒，身邊床墊微微陷下去，林修在她耳邊低下聲音說話：「葉念，先去醫院複診，回來再接著睡，好不好？」

林修打了幾個字，隨口說：「左眼五十，右眼七十五。」大概和遺傳有關係，他父母都是不近視的，所以在應試教育的制度下，他的視力一直都很好。直到進了大學，有一段時間打網路遊戲過了頭，才開始有些輕微近視。

林修語氣平淡：「叫傅臣是吧？我記得的。」

葉念微微一笑，挪揄道：「林修，有人說你是設置了標準程序的機器人，零缺點零誤差。我也以為你不食人間煙火，原來還有這種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