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她始料未及，隨口道：「現在還沒到下班時候吧，你怎麼……」

這樣熬到把手頭上的工作都做完，葉念頭昏腦脹，再也支撐不下去，只好辦了請假手續。

這一次的嘗試，或許有可能成為最後一次。

「急性胃炎，還有點發低燒。」

轉頭看落地窗外，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藍灰的一片。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林修拿過葉念手上的東西，說：「車子停在後面，我先去把車開過來，五分鐘以後你再出來。」

葉念抬手支著額：「我知道，可是……」

葉念仰起頭將額抵在他的額上，氣息溫熱而淺忽：「如果你在生氣，能不能表達得稍微正常一點？現在應該是演溫情戲吧？」

林修快步走向醫院的停車場，按下遙控鎖后打開車門，等待發動機預熱后開始緩緩倒車。還不到門診大樓前方，就遠遠地看見葉念站在台階下面，正和面前的兩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說話。

前方的交通指示燈轉為紅色，林修重重踩下剎車，轉過頭去，語氣平和地開口：「我們在交往，這是我們的私事，和別人無關。而工作是公事，不要和私事混為一談，也不要把私人的情緒帶到工作里去。」

葉念配合地支起身，湊到杯子邊緣喝了兩口，味道是鹹的：「喝鹽水的話，還不如去醫院掛一次500ML的生理鹽水的吊針，這樣吸收不好。」

「有事去了財務部一趟，沒看見你。」

葉念捧著保溫盒的手僵在那裡，她這不是幻聽了吧？

葉念搖搖頭：「真的吃不下。」

葉念轉過頭，看著另一邊沙發上對著電腦屏幕神情清冷的男子，隔了片刻，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葉念躺下去，閉上眼的時wｗｗ.ｈetuｂｏok.com•ｃom候忽然聽見林修低聲說了一句：「……其實你可以依靠我的。」

「我不用直覺，我只用想的。既是公司醫保定點的醫院，路程又最短，也就這家了。」林修語氣平淡，「不然你喜歡先繞本市半周，再去看醫生么？」

真的要做到公私分明，不把蜚短流長放在心上，哪有這麼容易。

林修嘴角微彎，隔著被子摟住她的腰，低下頭來輕觸她的嘴唇：「……會不會傳染給我？」

林修看著前方綠燈亮起，踩下油門，直到開過路口才說：「因為我生氣了。」

葉念繫上安全帶，想也不想地說：「那是，我雅思有7.5分呢。」

隻字片語順著風飄過來，清晰可聞：「……at the traffic light, turn right and the Library on your right and the shopping mall is opposite.」很快的，葉念看到他，匆匆說了幾句話就走過來。林修傾過身去拉開車門，笑說：「你的口語還可以。」

「林修，夏副理知道我們……」打開保溫盒，裏面裝的正是她曾經介紹給夏婷去過的那家粥店的特別推薦過的新竹肉鬆粥。

林修偏過頭，下巴抵著她的額，終於緩顏笑了一笑：「你像是病人嗎？好了，沒力氣就不要說話，就是睡不著也靠一會兒。」

林修嘆了口氣，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沒有一點好轉：「那去躺一躺吧。」

掛完兩瓶藥水，葉念再看了看時間，正好四點一刻多。她點開簡訊息，開始輸入文字。林修有把手機關靜音和*圖*書的習慣，等到下班的時間，他應該是正好能看見這條簡訊。葉念才剛剛打了幾個字，就見手機屏幕上閃出林修的名字，隨即電話鈴聲也跟著響起。

白色的牆，同樣慘淡顏色的醫護人員的制服，還有空氣里瀰漫的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葉念只覺得噁心感更盛。大概是正在季節變化的時候，輸液室里幾乎算是人滿為患了，離電視機最近的掛輸液瓶的架子下面坐滿了人。

葉念不由說：「只是急性胃炎而已，怎麼會到連路都走不動的地步？」

林修微微一笑：「剛才是誰說我的態度太差、不夠和煦的？你還真是不好伺候。」

林修笑著嗯了一聲，鬆開抱著她的手臂：「好了，接著睡吧。」

「我去問她，你是不是請假了，請的什麼假，難道你希望我去人事部問？」林修看著前方，漫不經心地回答，「至於你的直屬上司是不是知道我們的事了，我想她應該猜得到，否則這樣的判斷力也未免太遲鈍了。」

依靠……

林修看了一眼反光鏡，對此無感：「那最好，免得躲躲藏藏的。」

她最討厭的地方有兩個，一個是殯儀館，還有一個就是醫院。

葉念聽著細微的敲打鍵盤的聲音，轉頭到另一邊閉上眼，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只覺得有人輕輕搖了搖自己，睜開眼，看見林修坐在床邊，手上還拿著透明的玻璃杯，低聲說：「起來喝點水。」

他稍頓了頓，又繼續說：「別人會在背後說閑話，這是難免的。理會這些反而讓自己的心情不好，而且於事無補，不如當成笑話聽，不要往心上去。你覺得呢？」

「我過來接你，你在醫院里等我。」電話那頭的人沒有給她說話的機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直接把電話掛了。

林修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然後回到電腦屏幕上：「我看到了。」

兩個人要在一起，總得有人願意妥協，可是誰都不會願意做那妥協的一方。可是再不願，還是要學會嘗試的。

葉念很想和她開幾句玩笑，可是才張開嘴就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卷土而來，面無人色地衝進女廁所里。從凌晨到現在她已經把胃裡的東西都吐空了，又一點都沒有進食過，再怎麼吐也只能吐出酸水來。

「你現在在哪裡？」林修打斷她，把之前的話又重複一遍，雖然是沒有什麼起伏的聲調，可是……葉念還是覺察到他的情緒不太好，便老老實實地回答：「醫院。」

葉念找了清凈的地方坐下，聽著幫她把四個輸液瓶掛在架子上的護士抱怨：「最近吃壞東西、發燒感冒的人太多了，每天忙得都坐不下來……」春天是個很矛盾的季節，在這個時候春暖花開、陽光明媚，卻也是花粉敏感症、腸道傳染病和呼吸道疾病高發的季節。

林修伸手過去，將她輕輕攬到肩上靠著：「累的話就睡一會兒，等鹽水掛完了我再叫你。」

林修不由微笑，把後座上的保溫盒拿過來：「夏副理說，你覺得這家店的粥不錯，就是現在不算很熱了，要是餓的話先吃兩口墊墊胃。」

葉念閉上眼，迷迷糊糊地小睡一陣，忽然感覺到手背上瞬間尖利刺痛，睜開眼，只見護士收走了架子上的已經空了的輸液瓶和輸液管，林修按著她手背上之前扎針的地方，輕聲道：「現在覺得怎麼樣了？可以走路嗎？」

二十分鐘后，林修出現在輸液室。

葉念忍不住笑出來：「我又沒感冒，能傳染www.hetubook.com.com給你什麼？就算真的是傳染了，那也是你自願的，到時候我會很溫柔地照顧你的。」

葉念一反剛才的虛弱而氣勢大盛：「你當然無所謂了，你那神經是鋼化玻璃做的，不，是C12做的，到時候被人指指點點很難受的！」

杜曉杜整理完日記賬，站在洗手台前邊洗手邊和她說話：「難道你現在也開始減肥？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太瘦就沒有胸了啊……」

葉念看著前方的護欄緩緩抬起，外面的人流經過車身，走進醫院，其中有兩個人看起來有些許面熟，像是在公司里見過。她們走過後，其中一人還回頭看了一眼。葉念倒抽一口涼氣：「……看來地下活動被發現了。」

林修只得放棄，把電飯煲設定到煮粥就轉身走出來，目光落在桌上的保溫盒裡，裏面幾乎還是滿的：「你一天沒吃東西，不覺得餓？」

葉念微微皺眉：「你態度真差，對病人一點都不和煦。」林修沒接話，她又說了一句：「還好今天是周五了，不然就得連著請病假。」

「嗯……其實也不一定是被看到了，算了，不說這個。」葉念唾棄他，「但是林修，你說話能不能不要帶冷風？」

葉念抓著被子：「……林修，我已經換了睡衣了。」現在天氣轉暖，冬天那種厚厚的睡衣早就穿不住了。還好她沒有裸睡的習慣，而裏面的內衣還是齊全的。

杜曉杜嘖嘖稱奇：「葉念，莫非你有了？」

葉念按下通話鍵，還沒說話，就聽林修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葉念，你在哪裡？」

林修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語氣還算溫和：「……怎麼突然不舒服？」

葉念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忍不住問：「你怎麼知道我請假了？」

自和-圖-書稱生氣了的某人研究了一會兒電飯煲，問：「葉念，煮粥的話，水和米的比例是多少？」

這真要命。葉念想笑又笑不出來，慘淡地說：「我現在倒是這麼希望……」

她想過太多次，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應該如何朝夕相處，如何共度時光，如何分享喜怒哀樂，如何在彼此爭吵厭倦時處置得恰到好處，也嘗試過，檢討過，可是等到下一次的時候，依舊沒有任何改善。

葉念聽話地爬上床，隔了一會兒，只見林修旋開門把手走進來，把筆記本電腦放在床邊的沙發上：「我在這裏陪你，不舒服了和我說。」

林修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微微皺眉，還是有點溫度在：「那明天去掛點滴的時候，叫醫生再開兩瓶生理鹽水。」

冰冷的液體順著透明的塑料管和輸液針緩緩流入靜脈里，她甚至還能夠感覺到血管受冷時候輕微地收縮。她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撥了一串號碼，然後又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刪去，最後拿起一份報紙來打發時間。

葉念靠在廚房門口看他：「……把按鍵按到煮粥就可以了吧？」

葉念點點頭，在大廳的椅子上坐下。

葉念以為自己有鋼筋鐵胃，不管什麼東西都能消化，如今看來卻不然。早飯沒有胃口吃，結果到了吃中飯的時候還是沒有飢餓感。

「可是你沒在電話里問是哪家醫院吧？莫非你還有直覺這東西？」

葉念聽著電話線路里的忙音，微微失神。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葉念覺得當他走過長長走道的時候，周圍嘈雜的說話聲有一瞬間的停滯，然後像死機的電腦再次重啟。

不管剛才走過的那兩個人有沒有看見他們，至少夏婷是肯定知道了。這其中後果縱然不嚴重，但是也不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