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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芸依舊閉著眼，只有這樣，她才能透過重重黑暗，有勇氣再次回憶那一天那一幕：「那天，你爸爸忽然能開口說話了……」

醫生頓了頓，有點猶豫，但最終還是據實相告，「季小姐，你知道的，人的身體對於苦痛的承受都有一個極限，你媽媽遭遇過那麼多，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就像是一根繃緊的弦，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天氣晴好的時候，南風借來輪椅，推著媽媽到花園裡曬太陽，她在病床上躺得太久，不見陽光，忽然之間有點不能適應外面強烈的光線，轉悠了一會，便喊疲憊。

既慶幸又悲傷。

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打，心裏的擔憂越來越深。

南風訝異問：「見誰？」

後來那一整天，除了下午時她回一樓去打針輸液，她都留在季東海的病房裡陪著他。他雖然能開口說話了，可語速十分緩慢，也不能說太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和-圖-書話題，他安靜聽著，可她發現，他聽著便走了神，眉頭深鎖，一臉擔憂。她知道他心裏擔憂的是什麼，可她除了說些安慰的話，什麼實質的幫助都給不了。

醫生說：「你媽媽雖然醒過來了，可她身體里的病患實在太多，還有各種後遺症，暫時不適合長途飛行。」

南風對他們說，要回學校一趟，晚上也許不回來了。她覺得挺奇怪，她跟學校請了長假的，這個時候又不考試，回去幹嘛？她囑咐她晚上最好回醫院，陪陪爸爸。

南風一直守在她床邊，一夜未眠，此刻睡著了，但她睡得極淺，也不安穩，聽到聲音她身體顫了顫，猛地抬頭：「媽媽……」見到趙芸醒過來，她欣喜落淚：「媽媽！」

南風雙手掩面，落下淚來。

「小風。」她輕聲喊道。

「媽媽……」

她坐直身子，定定望著趙芸。

對於媽媽的情況，她心裏有底，可還是一遍一遍對自己催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和*圖*書好起來的。

十點一刻，南風的電話依舊無人接聽，她焦急地在病房裡走來走去，季東海反倒平靜了下來，說自己累了，趕她回樓下休息。她離開時，他又忽然叫住她，朝她招了招手，她又坐回床邊，他伸手撫上她的臉，手指依戀似地在她臉上緩緩游移，片刻，才讓她走。

她走到二樓時，想打個電話給南風問她怎麼還不回醫院，卻發現手機落在了季東海的病房裡，她折身回去拿，走到病房外，發現門是關著的，她抬手準備敲門，卻在聽到裏面的聲音時，頓住。

南風想到什麼，心裏驀地一凜。

季東海一直望著她，她懂他的意思，她心裏也很著急，她想起南風說，今晚也許不回醫院了。白睿安的話她聽懂了，一個女孩子去求一個男人，這麼晚了還沒有回來，這意味著什麼。

她還記得那天早上，當南風開心地將這個消息帶到一樓她的病房時，她急匆匆地往樓上走，太激動m.hetubook.com.com，上樓時還將腳上的拖鞋踢掉了一隻。在季東海的病房裡，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都哭了。

白睿安走後，她立即撥打南風的電話，可始終沒有人接。

良久。

她苦澀地問：「媽媽，為什麼？」

「小風說她回學校了？這丫頭竟然也學會撒謊了啊……」

「傅希境。」

南風一呆。

「她一大早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要寰宇傅希境的聯繫方式，我問她要幹嘛，她說要幫你……」

「我本來沒告訴她的，可她太固執了，竟然跑到我公司找我，我被她纏得沒辦法……」

「她拿了電話就直接找他去了，季叔你說，她一個小女孩，能有什麼辦法幫你啊……」

然而奇迹是太稀缺的珍寶，得到過一次，已是莫大幸運。

「小風，我想見見他。」趙芸忽然說。

三人閑談了幾句，白睿安忽然對季東海說，有些事情想跟他談談。說著望了眼她。

白睿安回頭，見是她，笑了笑，說：「我還以為是小和-圖-書風回來了呢！」

季東海以為他是想談這次的事故，工作上的事情他從來不讓趙芸參与，這次更是怕她擔憂，便讓她先回樓下病房休息。

晚上快九點，有人來探望，是季家的熟客了，白睿安。他提了一隻大大的水果籃子，解釋說，白天太忙了所以現在才來，希望沒有打擾到季叔休息。

其實她心裏也沒個日期。

病房裡，白睿安的聲音雖不大，但病房太過寂靜，她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轉身，她對白睿安說：「睿安，謝謝你來探望，時間不早了，你季叔要休息了。」

趙芸閉了閉眼，臉上蔓延過一絲痛楚，啞聲說：「當年你爸爸的死，並不是他的錯。」

趙芸在醒來一個月後，再次病危，換腎手術潛伏的併發症令她陷入昏迷。

趙芸在十二個小時后醒了過來。

南風呼吸一窒，緩慢艱難地點了點頭。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你先別急，我立即給她打電話。」

她時常問南風：「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南風就和*圖*書說：「等你好一點，我們就回家。」

「小風，別哭。」趙芸緩緩抬手，想要幫她擦眼淚，卻發現夠不著。

南風微微俯身，將臉湊到她手邊。

是在那一刻，他心裏做好了決定，那是他同她最後的告別。

南風這才發現，她的精神似乎出奇地好，眼中也沒有之前那種恍惚、混沌。對於一個剛剛從生死邊緣走過的人，她好得太反常。

白睿安瞭然地點頭，然後告辭。

南風雙手抱頭，蹲在手術室外，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度秒如年地等一個消息。

醫生疲憊地走出來，對南風說：「病人性命暫時無憂，可是季小姐，她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她有什麼心愿，請你儘力滿足她。」

幾個小時后。

趙芸牽了牽嘴角，輕輕搖頭：「我沒糊塗，我現在很清醒。」

「她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真是不懂事，爸媽都病著呢……」

她跑去看季東海的情況，他臉色因激動微微發紅，急迫卻緩慢地說著：「小……風……她……」

她猛地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