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有生之年，誓死嬌寵
第三節
「我走後，將我的骨灰帶回國，跟你爸爸葬在一起。」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流一滴眼淚，嘴角微微翹起，輕柔地應著每一句話。
他為趙芸帶來一束勿忘我，鄭重地打招呼：「伯母您好，我是傅希境。」
本來傅希境考慮到她的情緒與接連三天沒有休息好，想等一天再回國，可南風堅持要立即走，她說，媽媽不喜歡這裏，她一定想快點回到爸爸身邊。
然後她讓南風出去，只留下傅希境一人在病房。
「嗯，媽媽……」
傅希境在第二天下午抵達舊金山。
下輩子，我們還做母女。換我做媽媽，你做女兒，讓我給你全世界最好的疼愛。
她本以為他們會談很久，結果三分鐘后，傅希境便走了出來，他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輕輕說：「你進去陪媽媽說說話。」
她真是恨極了他，因為他瘋狂的執念，接近她、欺騙她、利用她，作為他報復傅希境的和_圖_書棋子。她也恨極了當年的自己，那樣愚蠢地相信他。
「小風，答應我，不要哭。」
她伸手，撫上南風的臉，輕輕說：「小風，還記得我從前對你說過的話吧，我不希望你有多大的出息，不需要你大富大貴，只希望你這輩子快快樂樂，隨心而為。如果你爸爸還在，他一定也是這麼想的。他那麼疼你，一定不捨得看你這麼痛苦。」
南風心頭一跳，想忍沒忍住，眼淚一下子就飆出來。
她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兒，一輩子都活在這樣的情緒里，不能自拔，終跌入深淵。
「嗯，媽媽。」
「小風，你要幸福。」
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甚至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站在南風父母的面前，道一句輕輕的問候。
謝謝你，願意醒過來，同我好好地道別。
趙芸伸出手，以指為梳，一下一下梳著她的頭髮，緩慢地，輕柔地，那m.hetubook.com.com樣依戀，那樣不舍。
她昏迷著離開這座城市，時隔多年，終於再次回到這裏，卻是以更沉寂的方式。
除了喝水，她吃不下任何東西，傅希境雖擔心，卻也沒有勉強她。他知道，雖然她答應過媽媽不難過不哭泣，可親人間的生離死別是一種怎樣的悲痛，他深深體會過。怎麼會不難過不悲傷呢？
南風抬眸望向夜空，輕輕撫摸懷中的骨灰盒，媽媽，歡迎回家。
「嗯，媽媽。」
漫長的飛行途中，南風一直緊緊抱著趙芸的骨灰盒，將它放在心口的位置。這是她與媽媽最後的時刻。
車子朝市區駛去。
當晚，他們就飛回了國內。
「白睿安！！！」南風咬牙切齒。
「我有點累了，你出去吧，我睡一會。」
千言萬語，不必再說。她一點也不混沌、糊塗，她懂得她心裏所有的自責、內疚與糾結。她在經歷過那麼多的痛ｈetｕbｏoｋ•ｃoｍ•ｃom苦后，依舊選擇了原宥，並且以這種原宥來成全她的愛情。
「嗯，媽媽。」
趙芸說了這麼多話，臉上終於漸顯疲態，她沉沉地嘆了口氣，「小風，我不希望你去怨恨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傅希境將她的頭輕輕地挪到他的腿上，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媽媽，再見。」她在心底輕輕而鄭重地說。
趙芸臉色蒼白，甚至帶了點死灰，精神已大不如頭一天，南風那麼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在她身上一點一點流逝，她強忍住自己不哭，因為媽媽對她說過，小風，不要哭。你哭，我心裏會難受。
這些年，他經歷了諸多大風大浪，在人前已極少情緒激越，這一刻，他的語調卻忍不住微微激動與輕顫。
她昏睡了這麼多年，幾度從鬼門關闖過來，到得如今，能再次見到女兒，她心裏已是很感激。而當年的事，有季東海自己的過錯與懦弱，有傅希和圖書境的冷酷無情，也有白睿安不安好心的挑唆，還有南風的年少輕率，孰是孰非，一言難盡。如果非要糾結，那將是無盡的痛苦。而仇恨，是世界上最能毀滅一個人的東西。
南風將臉深深埋入傅希境的胸膛，拚命吸取他身上的溫度，他擁緊她，迎接著這一刻她所有的脆弱與依賴。
南風一路飛行沒合眼，此刻終於疲憊不堪，靠在傅希境的肩膀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退出病房，緩緩闔上房門，她的目光透過縫隙霎也不霎地望著病床安詳沉入睡夢中的人，直至門徹底關上。
南風甚至相信，媽媽奇迹般地醒過來，只為了告訴她，我不怪你。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別難過，我覺得很幸福，等了這麼久，我終於可以與你爸爸團聚了。」
謝謝你，多給了我一個月的時間。
第二天上午，他們在殯儀館為趙芸舉行了簡單的遺體告別儀式，南風神色悲戚，卻沒有哭。
十一月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南方城市，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正是月中，一輪圓月皎潔地掛在夜空里，月色無邊。
十一點半，她心裏慌亂，輾轉難眠，再次上樓。推開病房門，迎接她的卻是那樣觸目驚心的一幕……
「嗯，媽媽。」
「媽媽。」她伏在趙芸身上，輕輕地喊她：「媽媽，媽媽，媽媽……」一遍又一遍，怎麼喊都不夠似的。
南風握住她的手，將臉緊緊貼在她的手心裏，哽咽：「媽媽……」
我不悲傷，因為我相信，下輩子，我們一定會再次遇見的，對不對？
她有一個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媽媽。
傅希境抱了抱她，幫她擦去眼淚，「乖，別哭，別讓媽媽擔心。」
趙芸牽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微微抬手，指著床邊的凳子，對傅希境說：「過來坐。」
「放下那些過去，痛快地去愛吧！」
抵達蓮城，已是深夜，司機早已等在機場。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
我不哭，因為有你那麼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