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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四周突然燈火齊明，江小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發現自己果然是被關在一個房間里，只不過比普通地牢寬敞許多，條件也比江家自己那間卧室差不了多少，徒有四壁，只不過左右兩邊各增設了一個大方鼎，其中燃著熊熊火焰，照得四壁亮堂堂的。

「你卻並不如我想象中高明。」

「可惜如今才明白，已經太晚，你未必還會有『今後』，」蘭大老爺搖頭，「沒用的江小湖，這些年，你這模樣也的確差點騙過了我們。」

江小湖回過神：「自然不是。」

先前那老人已觀察他許久，此時終於笑著打破沉寂：「你比老夫想象中聰明許多。」

「若我永遠不說？」

蘭大老爺鬆了口氣：「如此，果然是他們。」

江小湖點頭。

距離上一次見他，已是多年前的事了，江小湖沒有過多注視，反將視線投在了另外兩個人身上。

江小湖愕然。

江小湖很平靜：「那不過是眾口傳言罷了，是真是假尚未定論，為了一件莫須有的寶貝，竟使得你置多年情誼不顧，生生害了我江家滿門，你就不怕到頭來會是一場空？」

蘭大老爺頷首：「江孟早已擔心會有大禍臨頭，所以才讓你從神童變作不務正業的敗家子，暗中將那件東西和劍譜都交與你保管，只可惜他想不到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江小湖愣：「他們？」

「越是聰明的男人，反倒越會做出笨事。」

江小湖聽出了他的意思：「若你活不到我說的那天，就殺了我？」

「說吧。」

「可惜，」蘭大老爺居然也嘆了口氣，搖頭，「江孟的確不簡單，那日我帶小女去賀壽，與江孟私下談話，你知道，他與我素來是無話不談的，我無意中問到了此事。」

他越往下說，蘭大老爺的臉色就越差。

聽到這個問題，江小湖笑起來：「你以為？」

蘭大老爺瞧著他，不語。

江小湖ｈetｕbｏok.ｃｏm.cｏｍ沉吟許久，挑眉問：「我可以帶走一個人？」

「就因為這句話，才讓你動了心。」

「這幾年，外頭都傳言江家鬧鬼，你究竟是被誰弄到城外野地去的？」

「他們既然什麼都不知道，你又何必趕盡殺絕，作出這等血案。」

「但說不定你運氣好，老夫永遠也找不到你。」

江小湖苦笑：「我豈非很不划算？」

蘭大老爺笑得越發開心：「你該記得江孟大壽那一次。」

「哦？」

兩個女人。

「更重要的，可以在暗地調查當年江家血案的兇手，」江小湖終於收起笑，直直看著他，「當我真正確認兇手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

蘭大老爺豈會看不出：「如此說來，這事並不是他們做的？」

良久，江小湖笑笑，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這許多年，蘭大老爺費盡心思，連女兒也捨得送出來，想不到如今竟這麼沉不住氣。」

蘭大老爺沒有理會他的諷刺：「江孟當時雖未明言，卻說此寶若有幸留下，將來江家必定名震江湖，逐鹿武林，怕的就是保不住。」

這回輪到江小湖詫異了，直直望著他好半日，才搖頭笑：「如此，蘭大老爺竟是對我束手無策了，莫非抓我來是吃閑飯的？」

蘭大老爺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可是在等金還來救你？」

江小湖淡淡道：「人人都知道，蘭大老爺對我江家之事關心得很。」

蘭大老爺一笑，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江小湖面不改色，承認：「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我還是願意等一等的。」

蘭大老爺奇怪地笑：「你錯了，那個人絕不會說謊。」

江小湖冷笑：「這道理聽起來倒新鮮得很。」

蘭大老爺點頭：「正是。」

蘭大老爺默然良久，才負手踱了兩步，又轉身看著他：「據你說來，那密道原本是脫身之用，但令尊他們卻似乎並不知道。ｍ•hｅｔubook•ｃoｍ•cｏｍ」

「是我，」江小湖靠著牆壁，懶懶地笑，「自然是我了。」

江小湖道：「有時候東西交給最沒用的人保管，反倒更放心，別人也想不到。」

幾個人徐徐從門外走進來。當頭的是個四五十歲的老人，青灰色的衣衫，身材略有些發福，面容白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大戶老爺，他笑看著江小湖，神情十分和氣，然而那雙眼睛里卻隱隱有精光閃爍，暗藏鋒芒。

蘭大老爺看了她一眼，微笑：「有了這次，想必今後你對女人又會多些認識。」

至於另外一個，江小湖定定地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什麼話也不說。

是的，那個人他太熟悉了，一起生活了這麼多日，吃飯睡覺二人都沒分開過，就連她身上的味道他也記得清清楚楚，明知道她是有目的地接近，他還是給了她機會，她對他「好」，他就對她更好，同時一遍遍告訴她，希望「今後也一樣」，但最終，她的選擇依舊不是他。

目中精光一閃，蘭大老爺凝神看了他片刻，緩緩搖頭：「老夫原本以為是千手教的，但如今金還來已和你交了朋友，應該不會再派人監視你，後來老夫抓了幾個，還未來得及問清來歷，那些人就都服毒自盡了。」

「機會？」

「可以這麼說，」蘭大老爺笑笑，「我已老了，沒多少時間可以等，有這樣一個秘密陪葬也是好的。」

「我原本以為是金還來。」

蘭大老爺笑道：「雖然你並沒有武功，但這樣老夫會更放心。」

「這隻能怪江孟，他若早些將那東西送與我，何至於招來大禍。」

這分明是極其高明的散功手法，幾處穴道皆是習武之人的要害，加上銀針所攜的真氣，若真是有武功的人，此刻必定痛苦已極，內力全散，好在江小湖從沒練過武，倒也不覺太難受。

「那究竟是誰？」

江小湖一聲不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好。ｈｔtｐs://wｗｗ•ｈeｔｕbooｋ.ｃoｍ.ｃom

「那就委屈你在這裏住下去，直到你願意說的那天為止。」

「有些人總是容不得別人比自己強的，當年河南柳家無意中得到半本失傳的《嵩陽秘籍》，不出一年便幾乎遭到滅門，後來他們無奈之下故意讓秘籍被劫走，才免了這場大禍，保得子孫平安，這事你該聽說過。」

蘭大老爺點頭：「一個秘密知道的人太多，難免出事，怪道那晚江家無人逃脫，江孟當真是愛孫心切，他也沒想到自己死了之後，你會那麼快就被趕出江家。」

「你還是會派人殺我。」

其中一個正是蘭心落，她今日衣著反常的樸素，毫不惹眼，卻仍是媚態天成，一進門就靜靜地站在旁邊，二人目光碰上，她急忙別開臉，似乎很慚愧。

蘭大老爺不在意：「正所謂禍從口出，自你出生那日起，江孟不慎失口泄露消息，他便一直在等，費盡心機安排籌劃，想要避免這場禍事，保住那件東西，只可惜他死得太早，否則我未必敢動手，那晚從江家人口中問不出白日驚風劍譜與那件寶貝的下落，我便想到了你，一個神童能變成最沒用的人，自然什麼事都有可能。」

「是不是很不甘心？」蘭大老爺上前兩步，又側回身，看著旁邊的蘭大小姐，「聰明的男人總是自不量力，想試一試自己在女人心裏的地位，所以下場都不會太好。」

江小湖笑道：「不說是死，說了你也絕不會再讓我活下去，我似乎都沒什麼好處。」

江小湖愣。

「最近監視江家的那批人明顯增多，老夫抓你來，是想保護那個秘密罷了，既得不到它，也不能讓它落到別人手上。」

「是，」蘭大老爺有意無意看了看旁邊的蘭大小姐，「隨便哪一個。」

江小湖道：「我明白。」

意料中的回答，蘭大老爺並不失望，拍拍手，立即有兩名黑衣人走進來，替江小湖解開了身上的束縛。江小湖正要起身活hetubook.com.com動，孰料光芒一閃，幾枚銀針已穩穩紮在了腰間和後頸，他頓時雙腿一酸，又坐了回去。

江小湖黯然：「此後不久，他老人家就去世了。」

江小湖道：「他也可能是在說謊，利用你對付江家。」

蘭大老爺道：「暗中監視江家的人不少，除了老夫派去的，還有另外一批神秘人物……」

江小湖道：「當初家祖父早害怕會有這麼一天，因此在江家設了條密道，以備危急時候脫身之用，我搬回江家后，每夜裡都通過那條密道去了城外，第二日再從城外跑回來，用不了多久，便傳出了江家鬧鬼的消息，這樣就再沒有人敢隨便進出江家了。」

蘭大老爺怔了怔，冷冷道：「這法子果然高明。」

「老夫從不做白費力氣的事。」

氣氛很是古怪。

從進門起，她就一直垂著眼帘，沒有勇氣與他對視。

江小湖不答，眼睛仍看著他旁邊那個人。

「江孟，你的祖父。」

蘭大老爺搖頭：「依我看，金還來還是不要來的好，這地方很秘密，所有陣法機關足以抵擋上千個高手，而且外頭還有個人正等著他，那是他的死對頭。」

「不錯，」蘭大老爺微笑，「倘若你肯說出那個秘密，今日不僅可以安然離開，還可以帶走這裏隨便一個人，老夫說話絕無更改。」

蘭大老爺點頭：「世上本就沒有完全公平的交易，你是聰明人，有機會離開，總比沒機會要好。」

蘭大老爺不否認，望望四周：「這山莊是我花多年心血建成，沒有人會找到，而且光這地牢里就有五處機關，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因為我要守住三件東西。一件是白日驚風劍譜，一件是江家歷代積累下來的財富，還有一件……」蘭大老爺緩緩抬手，看著手上那支熟悉的、形狀古怪的金釵，嘆息，「老夫實在想不出來，這上頭究竟有什麼秘密，那件寶貝究竟又是什麼模樣？」

江小湖嘆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口氣：「我想，我還是留下來吃閑飯吧。」

江小湖微驚，冷笑：「怪不得你會讓她們來騙千年暖玉杯，原來是有他做幫手。」

「不是老金。」

「我實在不該做這種笨事。」

「你打算關我一輩子？」

江小湖冷聲道：「他只是沒料到那個人會是你，人人皆知江蘭兩家世交情重，誰能想到，江家血案會是出自蘭大老爺之手。」

江小湖沉默半晌，點頭慘笑：「明知道她是你派來的，是我太自不量力。」

再看身上縛著的，乃是一種晶瑩剔透的絲。

「比如和老金交朋友，再比如，試試寶貝看它有沒有壞，又或者，白天我已順著密道出城去了，他們卻還是守在院外，不敢進去瞧……」

貝齒輕咬紅唇，模樣依舊可愛可憐。怪她？但這一切他是早就知道的，也早就想到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卻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怪不得人是吧。

「誰？」

「老夫還有件事不明白。」

「但老夫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蘭大小姐臉煞白，獃獃地站著。

江小湖笑道：「世上本沒有鬼怪，可多數人都怕鬼，你派來的那些人雖然厲害，卻始終是人，而且遠不及你聰明。」

江小湖皺眉，若有所思。

「自古寶貝當屬強者，」蘭大老爺揚眉嗤笑，「江家自不量力，妄圖保住它，所以會招來滅門之禍，縱然沒有老夫，也會有別人。」

江小湖疲憊地靠在牆上，看著他手上的金釵：「那件寶貝，如今已經在蘭大老爺手上了。」

「你可以試試逼供。」

「但老夫還不知道它的秘密。」

蘭大老爺並不緊張：「老夫原本也懷疑的，但有一個人曾親口告訴我，那絕非莫須有之事。」

「另外？」江小湖錯愕，打斷他，「不都是你的人么？」

「如此，你就可以避開他們做許多事。」

江小湖閉了閉眼：「只有我知道，這是祖父的意思，他老人家也沒想過，那條密道有朝一日會真正派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