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人家夫妻吵架完畢，估計不會發生事故的可能，再聽下去就尷尬了，門外兩人相視而笑，放心地回到桌旁坐下。

金還來道：「你當初就是為了這筆交易，才故意接近我？」

這或許是他這輩子說的最低聲下氣的一句話了，但金還來偏偏不領情：「就憑你當初罵我那句話，我已經可以將你毒啞十次。」

右手執刀，左手扶著妻子，出乎蘭二小姐的意料，姬涼並沒有猶豫太久，只是看著手上的刀，就平靜地點頭答應：「好。」

金還來靜靜站了會兒，也不回答，鼻子里低哼一聲：「回頭我會安排她早些嫁過去，省的留在教里給我惹麻煩。」他又轉向姬涼，「先扶她回房好好躺著，三日後解毒，但我也只有四五成把握，你自己最好想清楚。」

「她錯就錯在嫁給了姬涼，」金還來打斷他，「我絕不會就姬涼的老婆。」

「你不必謝我，我早已說過，救她並非是為你，」金還來冷笑，「何況要解她的毒，還缺一件東西。」

「你跟他做了什麼交易？」

江小湖道：「第二次是三年前。」

江小湖沉默許久，輕聲道：「姬夫人不壞，也並沒得罪你……」

「胡鬧！胡鬧！當初我姬涼明媒正娶將你接進門，至今未納一妾，不曾虧負你，想不到你竟還這般胡鬧！」

「你這是何必，」姬夫人保住他執刀的手，搖頭，「殺了他也無濟於事，江兄弟已經儘力，若非有他，我也活不到現在……」

說完徑直走了。

金還來緩緩站起身，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面對面看著他：「你我認識不過三年。」

刀客斷刀，正如劍客斷劍一樣，刀與劍的意義，已不僅僅限於普通的武器，所以才有那麼多成名高手喜歡把自己用過的每一炳刀劍都一一珍藏起來，並非因為是什麼神兵利器，而是因為那些刀與劍，是他們執著的武學信念，也是他們武學追求的見證，代表了他們一生的榮譽，甚至已注入了靈魂，失去了靈魂，這個人便不再完整，這就是所謂的「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劍客！

金還來和*圖*書不做聲。

火蟾並不是只蟾蜍，而是一塊小小的石頭罷了，傳說有一種綠蟾蜍棲居於沙漠，久而久之，便有極少數得日月精華，渾身呈火色，可活上幾百年，死後皆化身為石，只因此物形似蟾蜍，夜裡皆呈火色，所以得名火蟾，其性至陽，去除寒毒是最有效不過的，且只有關外沙漠濕熱之地才會出現，極其稀少，因此每得一件，必定價值，昔年百里英曾從關外買得一隻，這便是堂堂千手教金大教主的傑作。

「因為他是刀神，」姬夫人搖頭，「你可知道刀神這名號是怎麼來的，他這輩子除了苦研刀法，幾無別的喜好，我嫁的是刀神姬涼，如今他肯為我斷刀，這份心已經足夠了，我不想活著的時候，看到沒有刀無所志向的姬涼，你可明白？」

姬涼點頭：「我明白。」

未等江小湖回答，金還來呵呵冷笑，轉身就走：「氣死最好，本教主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姬涼神色略緩道：「多謝。」

「既是她的嫁妝，我去跟她借。」不知不覺，江小湖已經調息完畢，回到桌邊。

「你明白就好。」姬涼抱起她，向一旁的江小湖點點頭，走出大門去了。

蘭兒小姐也明白過來，遲疑一下，叫住他：「你就沒想過，除了我和小湖，還有別人也知道你和靈靈的關係，想置你于死地？」

金還來沉默片刻，站起來就走：「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省得那丫頭以為我死了，白白號哀，晦氣！」

許久，裏面回歸沉寂。

蘭二小姐驚慌，拉著他不放：「小湖……」

「小湖！」蘭二小姐大驚失色，急忙奔過去扶他。

「他助我查兇手，你找人替他老婆解毒？」

江小湖點頭：「半年後？」

金還來點頭：「那就好。」

……

江小湖低頭噴出一口血，拿袖子擦擦：「你是我朋友，我不能再說假話。」

私下拿朋友和別人做交易，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蘭二小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靜靜地坐在旁邊。

「我早已說過，也只有我這種笨蛋才會無緣無故幫你，」金還來看和_圖_書著江小湖，終於點頭，「你過來。」

姬夫人微笑，金還來沉默。

江小湖道：「兩筆。」

金還來指著姬涼，冷冷道：「就憑你往常得罪過我，我是斷不救你老婆的。」不待姬涼說話，他又指著姬夫人，「但這個姓林的女人沒有得罪過我，我看她還順眼，所以試上一試。」

……

蘭兒小姐掩口。

江小湖轉向姬涼，面有愧疚之色：「姬兄助我找出仇人，但我實在解不了嫂夫人的毒。」

半日，姬涼終於開口，語氣也難得柔和許多：「倘若你能救她，我姬涼此生必定感激不盡。」

姬涼皺眉。

「有道理，」不帶任何色彩，姬涼揚手，連刀帶鞘丟在桌上，「這刀不值什麼錢，也已用得舊了，金教主拿去斷了它也好。」

任她苦求，雪亮的刀鋒仍是緊貼江小湖的咽喉，無一絲顫動。

未等蘭二小姐過去扶，金還來身形一閃，已掠至他跟前，將他從地上一把拎起來，啪啪扇了兩耳光，再一拳揍在肚子上：「你他媽的就不會說假話？」

江小湖點頭：「對。」

「所以你找上了我？」金還來冷冷看著他，「你果然好，一邊找我幫忙，一邊卻拿我這個笨蛋去跟別人做交易？」

金還來徹底無語，怏怏地走回桌子旁坐下：「我是笨蛋，早知道這窮小子找上我沒那麼簡單，還是要湊上門來給人利用。」

蘭二小姐也說不出話，好半日才懦懦道：「可這毒根本無解，只有金教主能試試，小湖他真的沒辦法。」

江小湖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後慢慢爬起來，站直身，擦去嘴角的血絲。

於是他整個人又飛了出去，摔得更遠，也更重。

「她嚴語如再好，也是別人的妻子，你才是我姬涼的老婆，我叫你活，你就得給我活著，再胡鬧，我便休了你！」

居然敢提本教主扮女人的事，活膩了！金還來咬牙，半邊嘴角勾起：「當然在本教，但我已將它送人了。」

姬夫人道：「不會，即便我死，也不會讓他沒有刀。」

姬夫人愣。

低低的啜泣聲響起。

姬夫人毫不猶豫地承認：「我不想和*圖*書死，一年時間實在太短，我還想多陪他幾年。」

金還來揚眉：「你自己應該最清楚，溫泉水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否則不出一年，必死無疑。」

姬涼冷哼，一道白光驟然閃過，緊接著只聽到輕微的響聲，一柄明晃晃的刀已經架在了江小湖的脖子上，來不及反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凜冽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散。

有追求在，就夠了。

江小湖垂首。

金還來道：「第一次是幾時？」

金還來道：「你早已想到找我解毒，當初交我這個朋友，只是想利用我？」

「你的刀，」金還來笑了笑，指著他手上的那柄烏黑的刀，「斷了它，你肯不肯？」

姬涼道：「你可想好了？」

金還來道：「倘若他沒了刀，你便不再喜歡了？」

江小湖鄭重地說：「是。」

她指指門問：「他很生氣？」

姬涼不語，示意他說。

只當他們在外頭商量，哪想到他會突然闖進來，姬夫人驚得面色發白：「你……」

江小湖不吭聲。

「你嫁入我姬家七年，身為姬家主母，如今家業不曾打理，內事撒手不管，未添一丁，致使姬涼無後，香火難繼，還有臉去見姬家的祖宗？」

寒意襲來，瞧著那張平靜卻冰冷的臉，蘭二小姐嚇得後退兩步，忽見江小湖在門外向她招手，趕緊轉身快步走了進去。

江小湖嘆了口氣：「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讓你活著走出去。」

房間里沉默，久久沒有聲息。這位刀神的脾氣顯然不怎麼好，蘭二小姐有點擔心，那個病怏怏的美人會被他丟出來。

姬夫人微笑：「若非有你，我四五年前就該死了，如今我若是放棄，豈非辜負你一片心？」

想不到那個冷麵男人平時沉默寡言，發起火來竟也不可小看，蘭二小姐縮在江小湖懷裡，聽得瞠目結舌，幾乎想象不出他暴跳如雷的模樣。

金還來道：「你和他做了幾筆交易？」

江小湖與金還來都站在門外，見她出來，江小湖伸手摟住她，將門帶上。

蘭二小姐面如土色，望著金還來。

信念被摧毀，劍也就沒了生命，劍客被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斷劍之後還能再度拾起，並在劍術上大有成就的事，簡直是鳳毛麟角。

江小湖笑：「這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見他開口，姬涼立即收了刀，江小湖果真走到他面前。

「我的的交易，」姬涼談談道，「我助他找出兇手，他找人替小苡解毒，如今兇手已找到，他卻言而無信。」

蘭兒小姐吃驚：「送人了？」

她轉臉問：「剛才的話，你們都聽見了？」

金還來點頭：「第二次？」

她真的擔心了：「那怎麼辦？」

「當初吳兄去了，我是看小如她孤苦可憐，因此過去幫忙，豈會如此不堪！」

金還來噎住，瞪著他半響，才板起臉惡狠狠道：「再說！媽的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金還來冷笑兩聲，看著江小湖：「瞧見了？這個人要殺我，你的意思如何？」

「不必了，」姬夫人突然出口，看著金還來微笑，「多謝金教主，我們不治了。」

金還來冷笑：「這世上多少事，是死就能攔得住的？有的人一夜之間已無多有，眾叛親離，又豈是你死就能改變。」

江小湖點頭：「是。」

姬涼道：「但今日你若不救，便休想走出這道門。」

江小湖沉默半日，點頭：「是。」

金還來不答。

蘭兒小姐忙問：「什麼東西？」

姬涼低頭看妻子：「你……」

姬涼點頭：「所以金還來若不肯，我便殺了他。」

倒是姬涼低頭看了妻子一眼，居然微微揚了揚唇角：「原來你這般小瞧我，我既是刀神，什麼刀到我手上其實都一樣。」

房間驟然沉寂了。

「你若想死，枉費我這五年苦心，就滾回林家去，休要葬入姬家！」

「若他助我找出仇人，我便找人替姬夫人解毒。」

金還來不理他，一杯一杯喝茶。

「你做什麼！」蘭二小姐驚得跳起來。

見他住手，蘭二小姐大大地鬆了口氣，扶著江小湖在溫泉池邊的地氈上坐下，江小湖自行運功調息，見他無事，她又走回這邊來。

「是我的錯。」江小湖推開她的手，一步步走過來，再次停在金還來跟前。

江小湖也看著他：「不錯，這三年你幫了我https://m.hetubook.com.com許多。」

蘭兒小姐發笑，正要說話，一串呵斥猛的響起，嚇得他緊緊抱著江小湖不放。

金還來道：「火蟾，半月露至陰至寒，須有火蟾這般至陽之物方能克制。」

金還來道：「你過來。」

蘭兒小姐喜悅：「火蟾當真是稀世的寶貝，昔年百里英曾得了一隻。不是被你……」接收到某人憤怒的目光，她猛的回神，立即改口，「不是被你們千手教拿了嗎？」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就直直飛了出去，撞上不遠處的圓柱，發出「嘭」的一聲響，又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一直不說話的蘭二小姐也突然點頭：「不錯，天意如此，什麼都不能改變的話，總可以改變自己，刀再好，也不過是人的附屬物，一切都由人自己決定，只要能使出厲害的刀法就行，姬夫人還是會喜歡，別人還是會敬畏，又有誰在乎是不是原來那一柄。」

門很快又開了，姬涼扶著妻子走出來，姬夫人面上雖仍有淚痕，神色卻十分平靜，二人緩緩走到金還來面前，站定。

金還來回過神，看了那刀半日，突然暴躁起來，抓起來丟過去：「本教主富甲天下，取的是天下至寶，要一柄破刀做什麼？」

金還來道：「那你……」

金還來道：「如此便好，但她始終是你老婆，你砍過我教內兄弟的手，如今若要我救她，你須答應我一件事。」

姬涼嘆息一聲，語氣依舊冷硬：「我若真要娶她，早就接回來了，又豈是你做的了住的？當初是我不該冷落你，這次我念在舊情繞她一命，瞞著你，是覺得對不住你，但你若有事，我也絕不會再娶，這道理你還不明白？糊塗！」

刀神，刀之神姬涼，一旦斷了刀，又會是什麼結果？

「江小湖雖然又窮又不是個東西，但我也不想讓他死這麼快，」金還來看著他，有些惱火，「你記著，我並非是怕你。」

金還來怔了怔，愈發惱怒，丟開他：「滾！這半年都別再讓本教主看到！」

「是。」

江小湖說實話：「大約四年前，那時我被人監視，無暇分身，便私下請姬兄替我建天水城，我給了他那個用溫泉水替姬夫人續命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