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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是因為不重要，」公子微笑，「正如一個人若不把性命看得太重，就不會怕死。」

劉白四處查看：「帳簿不在這裏，別的也並未動過。」

知道她的稟性，劉白已經習慣，倒是兩守衛聽得瞠目結舌。

公子似笑非笑：「被你喜歡實在很倒霉。」

金還來先開口：「回來了。」

「為什麼啊。」

邱靈靈點頭，疑惑地看他。

「是自信，」公子微笑著糾正，「我的事不太喜歡別人插手，尤其是女人，而有的女人一旦閑太久，很容易生出事來，我不喜歡戴綠帽子。」

他忽然開口，聲音從牙縫裡擠出：「老東西！」

幾天不見，邱靈靈似乎又瘦了許多，小臉仍有些蒼白，大眼睛朝門裡看了一眼，然後目光垂下：「跟我回去一下好嗎，我有事找你。」

她只是搖頭。

金還來順手替她理了理那長長的劉海，沉默片刻，拾起她另外那隻手：「倘若你果真願意……」發現那小手上握有東西，不由頓住。

公子湊近她：「為什麼不好？」

公子點頭：「你比她美，也比她聰明。」

金還來皺眉：「易輕寒的？」

看看懷中人，公子微笑：「他既不要你，你還回去做什麼？」

公子看了她半晌，笑了：「說得對，但你似乎弄錯了，我從未打算過要娶她。」

蘭心落眨眼：「易公子可是怪我造次？要不，你也私闖我的房間，這樣就扯平了。」

「所以才會想征服他，」公子揚眉，「但易某以為，如今該以大局為重，不是征服一個男人。」

「老傢伙，你什麼意思！」他冷冷地罵，「你徒弟被你耍得團團轉就算了，如今要死便死，又做什麼好人，翻什麼舊帳，要我記得你做了什麼事？你他媽舒服了？你這輩子做的虧心事還少？十八層地獄夠你下了，還指望誰原諒你，替你求情不成？」

蘭心落瞪大眼睛：「吃虧的好象是我，易公子怕什麼？」

邱靈靈擦擦眼睛，不語。

公子安慰：「我昨晚已跟那些暗衛說過，帶你下山看病，金教主若回金園自會知曉，你且安和-圖-書心養病，說不定他就來接你了。」

蘭心落輕笑：「你這麼有把握？」

公子搖頭：「沒有，但人這輩子很長，我有的是時間。」

「他要是想接我，昨天晚上就來了，」邱靈靈撇撇嘴，眼淚撲撲往下掉，抱住他哭，「他現在要陪晴思姑娘，不要我了！」

蘭心落抬眉：「你不覺得，我比你那個姓程的表妹要好？」

她忽然抬起臉，眼淚簌簌往下掉，卻沒有哭，只是定定地望著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要我喜歡你，又不要我，我恨死你了。」轉身走。

公子含笑：「起來，易哥哥帶你換個房間。」不待答應，他掀開錦被將她抱起，吩咐劉白：「叫他們把葯送到我房間。」

「找我有事？」

公子道：「什麼時候？」

小小的花朵在指尖揉捻，又被丟掉，蘭心落起身，吃吃笑：「要引開你那些守衛還真不容易。」行至他身旁，故意打量他：「實在想象不出來，你會害怕這些。」

「老東西！」他咬牙切齒，轉身大步走了。

公子點頭：「易某恭候。」

蘭心落剛走，劉白便沉下臉：「公子的書房豈是外人進得的？」

嬌小的身體明顯一僵，漸漸地不再掙扎，邱靈靈沉默半日，喃喃道：「不是啊，他對我很好……」

金還來看著那張臉：「我姓金。」

蘭心落坐在廊上，纖纖玉指拈著一小朵潔白芬芳的茉莉花，輕輕嗅了下，神情慵懶，媚態橫生：「做成一筆好生意，易公子氣色不錯。」

公子抬起她的臉，柔聲：「易哥哥對你好不好？」

會永遠內疚么？就讓他一個人內疚吧，既然錯了，他願意錯下去，對不起那個女子，但至少小丫頭會陪在身邊，不能讓她恨他。

公子笑看她的反應：「怎麼？」

你讓我錯了這麼多，卻不肯讓它繼續錯下去，偏偏要自以為是想把它糾正過來。

一腳踢在碑上，石碑「砰」的裂成兩段。

公子含笑：「心落姑娘總往我這裏跑，會叫人誤會。」

晴思抿嘴，戲言：「怕我在酒里下毒？」

翡翠青龍佩。

hetubook.com.com「自然是家父，」公子半真半假地嘆息，「若是叫他老人家知道我拿這麼大筆銀子陪你們玩，只怕要揍我。」

金還來道：「每個人心裏都有事。」

金還來正要說話，卻有敲門聲起，走過去開了門，待看清外面的人，心猛地收縮。

金還來推開：「多謝，我不喝酒。」

清晨，一縷柔和的陽光照在檐上，惟有濕潤的地面可以看出昨夜下過雨，公子與劉白緩步走上南樓。

「三日後。」

蘭心落沒有跟著他的話題走，慢悠悠道：「聽說你有個表妹。」

這讓他更內疚。

金還來冷笑：「你可以試試。」

她垂下眼帘：「我想回金園……」

金園，邱靈靈竟等在房間里，似在發獃。

她搖頭不說話。

陰天下，十來座土丘。風吹起黑色披風，幾縷黑髮拂在臉上，整個人如同雕像，一動不動立於墳前。

金還來淡淡道：「我以前並不認識你。」

房間很靜，可以聽到門外的歌聲笑聲，冷冷的酒注滿杯，玉手捧起奉上。

蘭心落柔聲：「而且比她更適合你。」

她咬唇：「那你……」

晴思拉住他：「寧公子可是嫌晴思輕浮？」

公子將她放到床上，拉過錦被。

公子拉她入懷，嘆息：「金還來對你好，可他喜歡別的女人，將來娶了別人做老婆，再跟著他，他老婆會生氣的，那時候你怎麼辦？」手臂將她牢牢圈住，制止她掙扎：「你喜歡金還來，他卻不喜歡你，易哥哥喜歡你，只疼你一個，豈不比他好？」

「恩。」

劉白冷笑：「沒放她進去，她又如何知道裡頭是誰？」

小花廳外，紅衣美人倚著門笑，兩名守衛面紅耳赤。

整整三天，他沒有去接她，邱靈靈看了他半日：「易哥哥要娶我啊。」

公子道：「他對別人也很好。」

「放心，這隻是我私下打聽的，」蘭心落輕展紅袂，嫣然一笑，「對自己喜歡的人，想多知道些他的事，他就算不感動，也應該不會太生氣。」

大白天，金園竟是一片死寂。

金還來陡然輕鬆許多，過去拉她：「靈靈。」

公子止步：m.hetubook.com.com「心落姑娘。」

兩守衛慌道：「方才這位姑娘要進去，我等不知公子的意思，攔下了。」

「不好。」

公子搖頭：「怕得很，所以我會增設守衛，下次你再要進來，只能走大門了。」

沉默。

邱靈靈回神，轉身望著他，喃喃道：「你回來了啊。」

蘭心落冷冷看他：「沒有男人這麼對我說過話。」

他握緊拳頭，小丫頭親口說恨，恨他，這讓他痛，從未有過的痛，甚至超過當初知道文琴真正死因的時候，或許，對這個女子並沒有想象中那般記掛？

是，他不值得她等，金還來抬手，要去撫摩那張臉：「你……」

蘭心落已經從他身邊走過，聞言回眸一笑：「到時候我們自會有人來接你，想必你也奇怪，我借那麼多錢做什麼。」

「是剛才那個姑娘嗎？」邱靈靈咬咬唇，「那你不娶我也行，我陪著你好不好？」

墨漆竹簾已經換成祥雲繡的錦簾，壁間寶劍高懸，案上香爐盆景，書卷筆筒，一如初見時的擺設，床邊的鳳頭檀木架上掛著件綉著金邊的紫色披風。

公子皺眉：「這裏不好？」

這一刻，他幾乎想把墳里的人拉出來鞭屍。

「心落姑娘太抬舉易某，易某不過是個生意人，能做的大事只有生意，」公子側過身，「何況易某還沒有落到要女人幫忙的地步。」

你房間？劉白直瞪眼，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睡在你卧室，你確定金還來看到不會剝你的皮？

「那可不一定，你能等？」公子輕聲笑，「姑娘老了，將來就嫁不出去了，那時候他還不要你怎麼辦，易哥哥只對你一個人好，不會找別的女人，不好么？」

晴思垂首：「但我希望，你便是我要找的那個人。」

公子走到榻前，俯身輕喚：「丫頭？」

蘭心落一波三折地「啊」了聲，笑道：「聽說易公子昨日有急事，忙忙地趕回來，連金秋會也顧不上看，原來又是為了這丫頭。」

就是這個人，將他逼得走投無路，再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現，傳授他一身武功，有了人人稱羡的地位，就這樣下去也就罷了和_圖_書，可這個人偏偏又在臨終時當著他的面，說出所有真相，他想一走了之，但是不能，因為他曾在這個老東西面前發過誓。

晴思搖頭，起身：「便是找到他又如何，也許他早已有了妻子兒女，也未必肯為晴思贖身。」她緩步行至他身旁：「何況他心裏若果真有我，必定四下尋找，又豈會這麼多年全無消息，或許他並不值得晴思這麼等，晴思往常也太痴了。」

公子抬手制止二人：「心落姑娘不走大門，豈非有意害易某失禮。」

公子也不多說，鬆開手臂讓她躺下：「先養病，記得想好了再告訴易哥哥。」

蘭心落看著他：「那麼，你在害怕誰？」

她垂下眼帘：「這樣啊。」

「因為有人比你更喜歡我，我錯怪了她。」而你，只是習慣有我。

劉白應下。

榻上，小貓吃過葯，猶自沉睡。

金還來回身看了眼，抬腳就走。

金還來搖頭：「不會。」

蘭心落道：「你這樣的身份才智，可以做成許多大事，若有一個聰明的人幫你，會容易許多。」

公子看看茶壺：「所有東西都給我換了，園子北面沒有人看守，派幾個。」

邱靈靈搖頭：「好了。」

聽到沒有，她恨我。

公子不動聲色：「你打聽得不少。」

她含糊：「不，不好啊。」

蘭心落直起身：「你不是不跟女人談生意么，如今正主已經回來，他老人家想邀你至莊上一敘，你便可以放心跟他談了。」

邱靈靈不作聲。

「喲，原來不是你們放我進去的？」蘭心落驚訝，笑得彎腰，「對主子說謊可不對，我若沒進去，又怎會知道裡頭是誰，虧你們兩個還說為我挨幾板子也無妨，怎的怕成這般模樣？」

邱靈靈輕聲：「易……易哥哥。」

公子含笑道：「有事不妨直說。」

臉色似乎又差了些，叫人心疼，金還來拾起那小手，發現冰冷，想到這些日子對她的疏忽，後悔不已：「病還沒好？」

邱靈靈「啊」了聲，大眼睛倏地瞪圓，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迅速低頭，從他懷中掙脫，臉開始發紅，一直紅到耳根。

劉白怒目，看向htｔps://m.hｅtｕbooｋ•cｏｍ•ｃｏm兩守衛。

晴思平靜：「我知道。」

「我不必試，誰會那麼笨在你跟前下毒，」晴思莞爾一笑，將酒杯擱開，往對面坐下，「有心事？」

晴思詫異：「寧公子？」

蘭心落臉色微變，淡淡道：「你未免太自負。」

眼見二人消失在門口，溫柔的眼睛里升起一絲冷意。

兩守衛回過神，急出一頭汗：「確實沒放她進去，劉總管明查！」

彷彿遭遇重重一擊，他身形微顫，很快恢復如常，鼻子里「恩」了聲，沉默很久才開口：「他家裡情形不簡單，又遠在北方，一旦過去，應付的事或許會很多，再無人照拂你，你最好想清楚。」

晴思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寧公子可願意讓我看看你的手？」

金還來搖頭：「更不好。」

兩守衛面面相覷，倒是公子搖頭：「算了，並不是他們。」

猛然驚醒，金還來收回手，起身。

邱靈靈抽抽鼻子：「他不會娶她們的。」

金還來道：「我要替你找一個人，可以很容易。」

眼睛一亮，邱靈靈跑上前望著他：「你不想我嫁給他嗎？」

金還來靜靜看了她片刻，移開目光：「隨你。」

公子低頭看她：「怎麼？」

小臉越發白了，邱靈靈喃喃道：「你以前不這樣的，金還來，我比她們都喜歡你，你不要找別人，就娶我好不好？」

「那就嫁給易哥哥做老婆，怎麼樣？」

蘭心落轉身就走。

「是啊，」她垂下眼帘，唇角盪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我答應易哥哥了，他說這是信物。」

「何地？」

兩守衛大急：「你這妖女……」

睫毛扇動好幾下，那眼睛不情願地睜開，看清面前的人，她似乎有些疑惑，好半天才記起了什麼，目光微黯：「謝謝你啊。」

一個恨字將金還來生生定在原地，他想抬手叫她，卻叫不出來，手抬起，又垂下。

沒有那場誣陷，他不會被人當作小偷，就算她嫁入於家，至少也不必死，而他則平平靜靜過一生，更不會遇上小丫頭，不會發生這麼多，所有的事情都是老東西一手造成的。

記掛他的生死，她整整尋了五年，而他，對她僅僅剩了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