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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感激，我救你並非是大發善心，」金還來語氣驟冷，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或者救你的人就是害你的人，也未可知。」

靜得太不尋常，金還來很快意識到，飛快撲進門。

知道出事，眾人伏地：「教主恕罪！」

金還來看她一眼，很快恢復平靜：「只是個故事。」

終於，價格在一千兩左右打住，那位客人頗為得意。

今夜的新晴樓非比尋常，無數富戶子弟與客商都早早到來，因為今夜是晴思姑娘頭一次接客的日子，再清高再有才華又如何，遲早也是男人身下的玩物，所謂的名妓，就是捧場的客人更多，賣的錢更多罷了。

如今小丫頭再無一個親人，連他也要推開，失去保護，她能去哪裡，甚至不能在江湖上活下去，那麼，就像現在這樣，當作一件陪伴的東西放在身邊？兩個孤獨伶仃的人聚在一起，命運何其相似，或許當初就是因為這緣故才會收留她，金越收留他，也害了他，如今他收留小丫頭，算不算也在害她？

……

晴思輕輕吐出口氣，唇邊也禁不住有了絲複雜的笑意。

黑暗中有人靠近。

客人叫價一個比一個高，始終不見他開口，然而晴思並不緊張在意，也沒有心情再聽下去，索性轉身回琴旁坐下了。

那人又道：「千手教的人既能混進來，看來他們已經知道進城的法子，方才據碼頭崔舵主稟報，一起混進來的恐怕還有兩個人，謊稱是城主的朋友，用的暗號也分毫不差，必定也是千手教的，為防他們劫牢，城主命我過來看著。」

金還來坐在床前，看那張沉睡的小臉，看得痴了。

眾人叩首：「他說帶靈靈姑娘去找衛先生治病，請教主放心……」

邱靈靈輕聲：「他說，他可以殺了我。」

晴思默然片刻，喃喃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江小湖不能用武功，他老婆武功也不算高明，若真來劫牢反倒出事，如今易輕寒知不知道？若水風輕是想利用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引出金還來，那金還來豈不是危險……

雖有內力護體，但邱靈靈自從中了半月露，身體受損，至今尚未調養好，仍有些畏寒，加上秋日天氣漸冷，又在水裡泡了這麼久，第二日竟發起熱來，昏昏睡了整天。

等了許久，他起身將葯碗擱到桌子上：「既不想喝，就先睡，稍後再叫他們伺候你喝，我先出去下。」

回想細節，沒發現什麼破綻，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聽見一個洪亮的聲音：「城主有令，這丫頭是千手教的姦細，需要看嚴些，明日城主親自提審！」

「七百！」

想不到這麼容易就逃得懲罰，眾人大喜，謝恩退下。

「就在這，等江小湖。」聲音略顯低沉，並不老，應該是個年輕男人。

丫鬟也發現了：「寧公子來了！」

她費力地撐起身：「今晚你別走啊，陪我好不好？」

那人搖頭：「若非有人告密，城裡混進姦細還不知，城主正在發火，只因忙著金秋會的事，暫且將她關押在這裏，你們也不要妄動，城主留著她還有用。」

「寧公子可是嫌棄？」低低的聲音。

今後還能不能遇上他？扯住紗簾的纖纖玉指逐漸收緊，有點發抖，苦心策劃這麼久，結果卻很可能是一場空，她在賭。

涼風吹過，細雨如針，一根根扎在臉上、身上，直刺入心裏，金還來靜靜立於雨中，沉默。

「金還來！」呼聲中，頭頂一隻大蝙蝠猛然頓住身形，翻了個身，從半空俯衝下來，身在半空中，本無借力之處，除了千手教教主金還來，誰也使不出這等輕功身法。

「我懂唇語，」晴思微笑，垂下眼帘，「你不必懷疑，晴思自知身份，不敢妄想什麼，你既救了我，我又怎會為難你。」

邱靈靈果然睜開眼：「金還來！」

腳步頓住，他轉臉。

二啞僕從昏迷中醒來，俱露出迷茫之色，他們只是伏侍邱靈靈喝m.hetubook.com.com葯，根本連來人都沒看清，就中了暗算。

那人果然很熟悉天水城的路線，扛著她出了地牢，不費吹灰之力便制住了內外城的守衛，一路施展輕功朝天水河邊奔去，藉著城門口的火光，邱靈靈也看清了，此人一身玄色衣袍，由於被扛在肩上，看不見他的臉，唯一可以肯定，這是個身材很高大挺拔的男人。

晴思面色微變，強自鎮定：「寧公子說笑。」

邱靈靈正在著急，忽然聽得那人一聲大吼：「誰！」

金還來疲憊地揮手：「知道了，下去吧。」

他們兀自揣測，邱靈靈卻知道說的是誰，因為那兩個人她不久之前才見過，正是江小湖和他那個厲害老婆蘭心月，也是混進城看金秋會的，聽這人的話，告密的人也不像是他們，那究竟是誰？

「多謝。」

「和他老婆回去了。」

他不願多想，見她渾身濕透，皺眉：「從水路出來的？」

終於，他輕聲：「我就回來。」快步出門。

什麼人會有這樣深不可測的武功？邱靈靈禁不住哆嗦，此人身上始終透著種冷意，離他越近，那冷意越是強烈，她學易容，記住一個人的特徵很容易，這種輕功身法絕對不是金還來，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出手相救？

邱靈靈擅於易容，對一個人的聲音長相都很敏感，此刻她卻根本沒有心情去琢磨這些，因為那聲音聽在耳朵里也是鑽心的涼，讓她懼怕：「謝謝你……」

陰影中仍看不清他的臉。

告密？邱靈靈越發驚疑，她的易容術在教中算是高明的了，應付這些人綽綽有餘，眼力好的熟人或許會認出來，這裏熟人不多，而易輕寒肯定不會。

瞬間，所有火把盡數熄滅。

金還來看著那張臉：「你不必擔心。」

夜未深，天空卻飛起了小雨，藉著燈籠的光，細細的雨絲在頭頂飄搖，滴在葉間水上也沒有任何聲音，整個金園一片寂靜。www.hetubook.com.com

「你……」發現可以說話，邱靈靈反後退了兩步，直覺告訴她，離這個人太近不是好事。

雖然見不到他的模樣，卻有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上心頭，邱靈靈無端開始害怕，緊張地抓住鐵欄，聲音顫抖：「你是誰？」

沒有回答，細微的「喀嚓」聲在空曠的地牢中更顯清晰，緊接著又是「哐啷」一聲，牢門已經被打開了，沒有遲疑的時間，一隻有力的手伸來將她拎起，正要驚呼，很快又有一隻手封了她的啞穴。

見到她的一剎那，俊美的臉上，緊張的神色陡然鬆懈下來，可接著他又大怒：「誰叫你亂跑的！」

金還來冷笑一聲：「說笑，自然是說笑，被人誣陷作賊差點餓死，終於有人肯出手相救，還傳授一身本事，只當這便是恩人，到頭來卻知道他就是那個買通掌柜誣陷你的人，你說好不好笑？」

應該拒絕吧，然而看到黑幽幽的大眼睛里的請求之色，他只覺心裏發顫，任何惡毒的話都再也說不出口，他不想，不想推開。

金還來還是易輕寒？邱靈靈先是狂喜，然後又覺得不對，隱隱的風聲和打鬥聲只延續不到片刻工夫，地牢便回復了沉寂。

救你的人就是害你的人，這個人並不似想象中那樣……晴思忽然抬頭：「你真的姓寧？」

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晴思淡淡道：「人各有命，聽憑天意，他若不來，擔心也沒用。」

邱靈靈本是一臉喜悅，聞言猛地頓住腳步，頭緩緩垂下。

樓下叫價已經開始，心中絕望一點點增加。

金還來轉身走了。

一個舵主道：「今晚不先審審？」

沉默片刻，金還來走過去：「沒事吧？」

懶得再多想，金還來衝出門。

丫鬟擔心：「那位寧公子怎的還不見來？」

金還來停住腳步，回身，見那美麗的眼睛里依稀有淚意，卻笑著，帶著一絲憂傷，這讓他想起，五年，那個女子是不是也曾為他垂淚？

兩個啞仆倒在桌前，地上碗被摔成兩三片，還有一hetubook.com.com大團葯汁，床上的人已經不見，探手試被窩，冰涼，可見已經被劫走多時。

金還來目光閃爍：「怎麼？」

金還來很快猜到：「他還說了什麼？」

那人冷哼了聲，轉身離去。

金還來挨個踢過去，大罵：「廢物！都給我滾起來！」

啞仆送上藥。

那人忽然道：「我可以殺了你。」

那人嚇得臉發白，忙顫聲回：「是……是易三公子。」

金園暗衛由教主直接控制，武功絕對不低於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然而此刻，面前卻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由於下雨，每個人身上衣衫都已經半濕，卻全無傷痕，只是被點了穴，眼睛還在骨碌碌轉。

女人的直覺向來很准，晴思也不例外，她發現，這個人喜歡她的臉，那目光不是驚艷，也不是迷戀，是內疚，還有悲哀，她立即覺得把握大了許多，不論如何，他感興趣就行。

「六百兩！」

金還來不說話了，解下披風將她裹住，抱起掠走。

邱靈靈搖頭。

「還有哪位大爺肯出高價？」老鴇滿臉笑，象徵性詢問。

他既肯來，她就絕不會輸。

晴思被他說得怔住，半日方垂首：「這……是你？」

邱靈靈驚恐後退。

「誰救的你？」

「我不認識他，是個男的，武功很厲害，很……可怕。」想到那冷冰冰的感覺，邱靈靈不由自主又打了個寒噤。

就在此時，一個黑色身影緩步走進大廳，相隔很遠，裝束也並不起眼，但她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沒有動靜。

或許他的保護，對她未必那麼重要。

邱靈靈點頭。

邱靈靈湊近鐵門，發現說話的是個頭戴白玉簪的中年人，已經來了幾天，知道天水城是根據裝束辨別身份，系白色腰帶的是普通衛士，舵主用白色髮帶，壇主則用銀色髮帶，據說天水城主手下有四大護衛、八大水神、十二近身侍從、三十六殺手，皆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而夠資格用白玉簪的，至少也是八大水神以上的人物。

有人擅闖金園和*圖*書，金還來從未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千手教的歷史里，這種事也從沒出現過，然而事實擺在面前，現在不僅有人知道千手教總壇的具體|位置，趁夜闖進金園，還不知不覺劫走了人！

腳步聲沉穩，可見來人有恃無恐，根本沒把劫牢大事放在心上，邱靈靈半是驚訝，半是駭然，天水城的八大水神個個都是江湖上的頂尖高手，這麼輕易就制服八大水神以上的人物，這人的武功可怕到什麼程度！

算是賣我的人情？金還來冷笑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半月露」如今只有千手教能解，明知道水風輕不敢輕易動她，還是不願意她吃苦，所以忙忙趕來，若水風輕真用她要挾，結果會是如何？

「江小湖呢？」

河邊，那人終於將她丟下。

金還來不語。

望望門外，發現天色已黃昏，他沉默半晌，終於還是輕聲喚她：「靈靈，起來喝葯。」

眾人忙應下。

他終於開口：「若嫌棄，我也不來了。」

晴思猶豫一下，還是說了實話：「我昨晚聽見那個人叫你……教主。」

「五萬，買她半年。」這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所出價格既不太高也不低，正好不必惹人懷疑。

「金還來——」

金還來愣住。

金還來踢開二人穴道，怒：「人呢？」

小窗上垂著輕紗簾，兩個人站在窗前，縴手撩起半邊帘子，美麗的眼睛看著樓下大廳，客人魚貫而入，其中有老有少，多數人面上都帶著志在必得的笑。

金還來偷了水風輕的千年暖玉杯，水風輕會怎樣對待千手教的人？突然被發現抓來這裏，邱靈靈既驚且怕，哪知等到深夜，也不見人來審問逼供，她不由開始疑惑，混在天水城分舵當班已經幾天，怎會被發現的？

金還來冷笑：「是誰？」他俯下身：「不要告訴本座，你們連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

房間里，晴思垂首坐在琴旁，沒有道謝，見他來也只是瞟了一眼，金還來看了她片刻，轉身就走。

天水城的地牢，火把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