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還恩
第四節
頭頂雲層越來越厚，腳下群山起伏，仍不見人影，雁初緊張之餘，開始感到不安——方才知會自己的兩名使者完全是生面孔，但他們手持永恆之間的信物青玉訣，理應不會有假……
雁初獨立山頭，遠眺。
傾盆大雨里，影妃衣衫濕透，散亂的頭髮貼在臉上，不復舊日風光，極為狼狽。
「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姑娘，但我若不說，姑娘恐怕再沒機會知道了，你的舊疾……其實是兩百多年前，你私自跑出去尋找什麼東西，失蹤三年，後來將軍在越乙山發現了昏迷的你，診治時才知道你的心脈被一種失傳古術所傷，而且還……」
她順手指著江中月影道：「聽說你姓江，那就叫秋影吧。」
燈影里，女孩垂眸答道：「我不記得了。」
雁初不是沒察覺話中隱瞞，若是以前，她必會掰過那臉追問。
蕭炎只是躺在樹上笑。
相救，收留，再相救，他對她的維護遠遠超出了主人與
和_圖_書飼花者的關係，她對他則是敬畏有加，同時又帶有感激和信任，或許是因為他表現沒那麼可怕，又或許僅僅是因為「西聆鳳歧」這個名字。那雙眼睛沒有絲毫畏懼，冷冷地盯著他，當發現他和琉羽的關係后，她就開始懷疑了，越家有今日下場，是從這個男人開始。
「大哥拒絕我的關懷，令我傷心，」蕭炎嘆了口氣，語氣轉為愉快，「她死了，你就能高枕無憂了，你應該高興啊。」
回去必受折磨。
蕭齊道：「那是我的事。」
風雲急涌，滾滾雷聲里，暴雨終於傾盆而下，追兵聲在雨里近了又遠。岩石底下，雁初木然抓住藤蔓，指甲不知不覺中已折裂，一縷縷血絲沁出，很快被雨水衝散。
女孩看她一眼，又低下頭。
京城外，景山上，黑雲壓頂，預示著暴雨即將來臨，濕潤的空氣中莫名多出一絲絲腥味，令人感覺壓抑。
人人盡知妖妃，有誰知www.hetubook.com.com道背後的那一句承諾？
看清是誰，雁初忍不住握緊那手，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毫不遲疑地跟上。
「你叫什麼名字？」
蕭齊心中一凜：「你什麼意思？」
那邊查獲牧風國密信，這邊自己偏偏也來景山，一旦被拿住，就坐定了私通敵國的大罪，焰皇急於除去自己，分明是想先斬後奏，僅憑密信固然不能使人信服，但應付永恆之間的問責是可以的，頂多是錯殺。
「秋影入宮查探多年，當年真相，正如姑娘所料。」
保重，必須保重。
京中禁軍！雁初認住那獨特的標誌，面色一變，立即閃身至岩石后藏匿身形，再謹慎地察看，只見下面人頭涌動，都朝這邊圍上來，看樣子竟是早已認定目標。
剛叫出這兩個字，她便覺全身一麻，穴道立時受制。
她忽然別過臉去：「哪知你醒后什麼都不記得，將軍怕你難過，便謊稱你是自幼有疾，沉睡多年才
https://www.hetubook.com.com蘇醒，他一直為此事自責，所以分外疼你，直到你出嫁時才告訴我。」「稍後它會自行解開，我引他們上山，姑娘就快走，」影妃制止她開口，「姑娘能做的事比我多。」
她愣了下，拉起女孩的手：「好，把那些都忘掉。」
「將軍救了我，替我全家報了仇，我照顧姑娘，報答將軍。」
一盆冷水潑下，雁初終於明白了真相。
無言的感激，也是無條件的信任。
多年來，接近焰皇探察真相，離間君臣關係，當眾刁難只為消除焰皇疑慮，借花傳信救她免入陷阱……
再無多餘的話，白影竄出，朝山頂奔去。
心知從他這裏得不到答案，蕭齊不再追問，快步趕往前廳，沒多時，一名侍者進來低聲稟報了幾句話，蕭齊聽得面色大變。
來人沒有回答，上來拉起她就走。
影妃沒有道謝，側臉望了眼越乙山的方向。
此番西聆君忽然約見令她意外，而她正好也想要見wｗw.ｈeｔｕｂｏｏk•ｃom.coｍ他。
蕭齊沉默半日，道：「你自己動手吧。」
正躊躇間，山下忽然有了動靜，不知哪裡冒出來許多軍丁，如螞蟻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山腳下，將整座山圍住。
她走了兩步又停住，回身看著雁初，面有遲疑之色。
一團火光亮起，驟然又被雨水澆滅，飛灰迅速被雨水沖至崖下，無影無蹤，惟留乾乾淨淨一片岩石。
驚疑之際，雁初也未忽視周圍動靜，倏地轉身：「誰！」
她迅速脫下雁初的白袍披上，又將自己的青色外袍披在雁初身上，然後將雁初整個人推入岩石后的隱蔽之處。
每次請醫用藥都由她一手安排，心疾真相竟是如此！
可是這次，她註定要辜負他的好意。
短短四字，重若千斤。
願將軍大仇得報。
雁初終於停住：「秋影……」
猶記當年，落葉江邊，明月高懸。她收了手中寶刀，含笑看著面前那個沉靜的女孩，女孩長得很漂亮，更有著一雙沉默隱忍的眼睛。
「怎會不記得？和_圖_書」
千萬保重。
沒有時間多想，身後動靜越來越清晰，山腰林木稀疏，偏偏雁初又穿了一身白衣，極為醒目，禁軍久經訓練，以極快的速度包抄過來。
然而此刻，她只是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人。
耳畔，人聲逼近。
影妃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千萬……保重。」
只是此計何等周密！為了陷害自己，來人竟不惜用牧風國將軍府印信和永恆之間信物騙自己出來，敵國將軍府印信，永恆之間的青玉訣，這兩樣東西豈是那麼容易取得？是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是誰？
人被逼至崖邊，始終不肯就犯，蕭齊終是喝退滿面難色的禁軍都統，得到消息后匆匆趕來，可是這樣的結果並不比意料中好。
影妃穿了一身不惹眼的青衣，沒有相認的激動，甚至沒有作禮，只是拉著她匆匆沿著山後的小徑往山下逃，語氣再無半分妖媚，清澈如水：「陛下手裡有一封來自牧風國的密信，上面接頭地點便是這景山，還有牧風國將軍府的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