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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道：「回，吾在這裏。」

田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拉起那小手道：「走，這兒風大，我們下去吧。」

奐天女輕嘆道：「殿下定奪吧，無論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殿下的。」

魔神沒有表示，抬手示意她退下。

「陛下若與奐天女有比現在更近的關係，我會離開，馬上離開。」

傾盆暴雨，電閃雷鳴，柔和的護體神光里，那隻大手……

田真故意慢吞吞走下石山，站在門口望，見那身影依舊高高立於石山上，袍袖飛揚，心情頓時好起來，遂閉門休息。

其實神女與魔神大人的往事目前尚不清楚，氣也是白氣自己，田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隨著夜的降臨，她還是忍不住悄悄出門，爬上了旁邊的石山。

高大身材，長發掩映俊臉，半被珠光映照，不是魔帝是誰！

路小殘眨眨紅眼睛，跳到她面前：「她不是好人，你彆氣了。」

「你之居處，近在眼前。」

明明害怕得很，偏還嘴硬，田真眯眼。

察覺有異，田真暗暗吃驚，強作鎮定問：「神女這是做什麼？」

大清早，窗戶門就「嘭嘭嘭」震天響，田真自睡夢中驚醒，問了兩句無人應，奇怪之下，她翻身下床去看，哪知剛開門，迎面就被一個龐然大物撲倒在地。

田真看著那紅紅的大眼睛，放軟語氣道：「好了，快回去，有什麼事你就來找我，我幫你。」

路小殘嘀咕：「你本事比我還差，能有什麼用啊。」

他說的本是實話，田真聽在耳朵里卻成了偏袒，更怒，再次揪住他的前襟：「要我讚揚陛下足智多謀嗎？陛下維護哪個女的我不管，先救小殘回來！」

魔神側臉：「吾派他出戰，給予他更多磨練，你擔憂了。」

田真望望遠處報時花，午時將過，於是起身打算回去，誰知這一轉臉，就發現背後站了個人，悄無聲息，不知已來了多久。

好個奐天女，魔神大人信你更多吧，咱輸，也不能輸了兒子的命，眼下救路小殘最重要，只能儘快趕過去，雖然未必阻止得了，可論起對大神的了解，咱也不一定比你少，此神食言，現在慚愧著呢，要是老娘不幸受傷或沒命，事情是你引起的，他至少對你印象要降一等，咱誰也別想撈到好處！拼了！

剛有了點進展就遇上這種事，咱最近是不是衝撞了什麼，要不怎麼每找到一個目標，對方就會在適當時候冒出個類似舊戀的女人來搶。

田真仔細在殿門四周尋找，很快就有了收穫，門外柱子刻著一個不起眼的閃著微光的圖案，那是只和*圖*書大鳥。

「過分！」

路冰河不再說什麼，讓開路。

「你不用怕，」奐天女微微笑，「我見你體質有異，內丹似非尋常，想要試試它。」

「鳳凰，敢誣衊吾！」

這個神魔亂舞的時代，大家都以製造更多炮灰為人生目標，當你的能力改變不了什麼的時候，就只能努力去適應它，找准自己的位置，是你在任何環境下生存的前提。

奐天女道：「我會重鑄小天王。」

「奉命阻止我的？」田真也不怕什麼了，諷刺道，「急著給你父皇送女人，害了弟弟，天王高興得很吧。」

「陛下會為我留下小天王嗎？」

又多個殺人滅口的罪名，魔神氣得再抬掌。

「西殿下安慰過了，打算怎麼辦？」奐天女現身，雙睫低垂。

威嚴被觸犯，魔神嚴厲道：「鳳凰，敢藐視神威！」

奐天女放開她，道：「西殿下當年是因我被困。」

觸手處是茸茸的皮毛，田真嚇得汗毛倒豎，張口就要叫。

記起此女不經打的體質，魔神到底沒拍下去，半晌道：「重鑄，是為他好。」

路小殘甩開她的手，別過臉。

「噁心！」路小殘飛快從她懷裡竄出去，眨眼就跑得沒影了。

魔神皺眉，似有不悅。

田真「哦」了聲：「神女的不得已，陛下會明白的。」

「鳥女！」

「講。」

「此一時彼一時，父皇都有蛇美人了，你以為他還聽你的呢，」路小殘撇嘴，「女人呀，真好騙。」

當時時間那麼倉促，最有可能留信的地方是——

魔神仍是不語。

田真急忙問：「他去哪兒了？」

「可以這麼說。」

眼見她飄然離去，田真暗暗給自己順毛。

記憶忽然變得清晰，田真摸摸手，從最初因懼怕而被迫表白，到之後感激相救而生親近，自己的選擇更多是受理智驅使，可是昨夜在十方虛野看到那雨中身影時，還是真的心動了。

田真望著他道：「我喜歡陛下，會為陛下原諒大天王，同樣，我在意的人，希望陛下也能在意，這很重要。」

無聲的等待，氣氛緊張得令人窒息。

魔神沒有揭破她：「吾兒體質，承載不了太多力量，重鑄有益。」

小白虎搖頭，朝寢殿方向叫了兩聲。

田真反應也快，半開玩笑掩飾道：「我是最低劣的體質，神女不會打算把我也重鑄了吧？」

用手一試，指尖立刻沾上發光的磷粉。

「我明白，陛下要食言也沒人敢說什麼，難得會因為怕我生氣，特意想了這麼個計策，」田真轉身就走，「但是讓和圖書小殘送死，比直接食言更讓我憤怒！」

田真也很快發現不對，停了動作：「陛下還知不知道食言二字？」

奐天女自顧自繼續說道：「當年陛下與父王設計，用父王性命要挾，我不從，他們便以我為餌，誘他入陣。」

「這還差不多，」田真抱住他，「讓娘親一口，消消氣。」

魔神單手握住她雙手，讓自己衣襟得以解脫：「此事，吾會與你解釋。」

神啊，還是高高在上的語氣，田真忍住笑：「陛下不能反悔。」

「任何人都不能動我兒子。」

奐天女緩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

魔神「嗯」了聲：「允你。」

此神絕非好色之徒，睡覺也就是擺擺沉思造型，若真發生什麼，頂多咱又當一次炮灰而已。

「難道不是？」

奐天女點頭：「我與西殿下自幼相識，而後陛下又將我賜予他，跟隨他多年，我的一切決定都是為殿下好，殿下相信我勝過任何人。」

田真失笑，扭頭望著寢殿的方向，咬牙低罵：「我靠！」

「部屬的請求，吾已應允。」

小白虎嗚嗚叫，聲音極有規律，想來它平日與路小殘是這麼交流的，然而田真哪裡聽得懂獸語，只得冷靜下來，暗暗猜測——連見自己的時間都沒有，可知路小殘是被強行帶走的，小傢伙這麼聰明，知道叫小白虎來傳信，不可能不留點什麼。

手掌遲遲未落。

魔神不說話了。

「你發怒又怎麼，」田真咬牙罵，「說什麼言出必行，真神也不過如此，跟那個奐天女狼狽為奸，暗算小殘，卑鄙……」

魔神道：「你的提議吾贊同，但吾不能食言。」

「你這小東西，敢瞧不起我？」田真重重地捏他的臉，「上次是誰讓你父皇改變主意的？」

白虎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到了路小殘的居處，那是座小小的、寶塔模樣的建築，旁邊許多小房子和小石頭圈成的柵欄，裏面養著奇怪的兔子和花草之類，周圍嵌著亮晶晶的寶石和明珠，很有幾分童趣，只是此刻小天王寢殿里空空蕩蕩的，不見半個人影。

小白虎連連點頭，在她身旁直打轉。

「叫她回來！把小殘給我帶回來！」

魔神萬萬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被做填空題，警告道：「不要令吾發怒。」

「方才我都聽說了。」

田真按住它：「陛下去了沒有？」

魔神側臉看她。

自從跟著此神，形容詞賺了無數，這次無疑最令人欣喜，田真豁然開朗，想想又覺得沒面子，忙道：「我……吾沒有多心，吾在為小和*圖*書殘憂慮。」

整整一個白天，就在類似這句「我靠」的心情中過去。

「你沒有救他的把握。」

田真清楚這個道理，打定主意少管閑事，可小傢伙既然默認自己是娘，相處這麼久，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被炮灰吧，何況這種堅持已不僅僅是針對事情本身，它還是一場暗地裡的較量。

田真匆匆趕到魔界出口，迎面就見路冰河站在那裡。

越想越添堵，田真捶胸嘆氣，其實咱真不想當炮灰啊！

「這樣的體質，是你父皇所造成，與他自己有什麼關係，」田真言語刻薄起來，「你以為你算什麼，不過是跟他一樣用生之泉造出來的而已，只不過你僥倖成為接近完美的作品，怎麼理解被淘汰者的心情？別忘了，你的優勢也是暫時罷了。」

被劃分到「任何人」里，田真也沒生氣：「神女回來，陛下身邊又多了一位得力助手，實在可喜可賀。」

「讓陛下失去一個更強大的兒子，我很抱歉。」

額前長發飄拂，陰暗的雙眸里，是抑制不住的怒意與殺意。

路小殘從她懷裡跳起身，將下巴一揚，居高臨下看著她道：「誰要你幫，我才不怕！」說完化作紅光消失。

「哎呀，她在罵你！」頭頂穿來路小殘的聲音。

猜測被證實，田真冷笑，沒去就好，能令言出必行的大神違反諾言，誰有這麼大本事？

頭一回遇上武力解決不了的事，魔神終究收掌，變為握拳緩緩放下，語氣隨之軟了幾分：「吾之苦心，你要怎樣才理解？」

她蹲下身，抬起小白虎一隻爪子：「真乖，你能聽懂我的話吧，那你現在就快追上去告訴他，不論什麼陰謀陽謀詭計花招，全給我使出來，實在打不過就逃，一定要活著，別的有我。」

「如果有關係呢？」田真道，「如果讓陛下在我與重鑄小天王之間選擇，陛下會選哪一個？」

「神女？」

田真明白過來，用另一隻手拍拍它的腦袋，再輕按虎背，側身坐上去：「帶我去吧。」

「我還想讓陛下送我回去。」

田真道：「陛下待部屬寬厚，我對他與神女的往事並不知情，我關心的只是小殘。」

「鳳凰。」

「不把小殘還我，我就藐視你，」田真記掛路小殘安危，氣急，「卑鄙的陛下！出爾反爾的陛下！」

田真猛地抬臉。

田真認出它來，連忙閉了嘴，摸摸那腦袋：「你想嚇死我呀！」

魔神不答：「鳳凰，你失禮了。」

田真哪裡理他，頭也不回走了。

「陛下？」

「重鑄他，你會離開？」

和_圖_書「果真是她，」一個黑影帶著風聲衝進來，目光在殿內掃視兩圈，冷冷道，「你讓她逼著小殘去跟垂天打？」

「多心的鳳凰。」

「小殘體質太差。」

不愧是活了幾千萬年的老神女，光氣場上咱就輸了，看她說話句句帶刺，不該要求太多？分明拐著彎罵咱無恥呢。

「嗚——嗚——」野獸的嗚咽，有點耳熟。

「英明的陛下，你不是不說謊的嗎？」田真抬眉道，「你敢說，派小殘出戰真的只是想磨練他？還是，你在變著法子想要重鑄他？」

「不用，我來替你解釋，」田真抽回手，「是誰給陛下出的好計策，叫我兒子去送死呢！」

明白明白，他相信你勝過咱么，田真想了想道：「依我看，陛下行事向來公正，極少偏私，魔界人人都知道，神女放心。」

照明的珠光滅了大半，整個魔宮沉寂無聲，巍峨的寢殿依稀可見，殿門處透出熟悉的幽幽的藍光。

「你沒走？」田真氣打不到一處，抬臉作兇惡狀，「不知好歹的小東西，老娘還不是為你，敢笑，看我揍死你！」

由於體型上的差別，田真絲毫沒有收到應該有的效果，此神穩穩立於殿中，任她推攘，依舊紋絲不動，倒顯得她的舉動有點幼稚可笑。

只是較之往常，那種無形的壓迫感似乎減輕了許多。

「你知道他為何還肯原諒我？」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當前，而是知道死亡當前，它卻遲遲不過來。

事情緊急，田真哪裡管許多，三兩步衝上前，雙手揪住他的前襟，狠狠道：「我知道自己失禮，卻沒想到陛下會失信！」

小白虎鬆開爪子讓她起身，卻仍咬著她的衣角「嗚嗚」低叫，似很著急。

田真認出來：「陛下命他去找大鵬鳥了？」

目送它消失，田真直起身，望著大鵬圖案嘆了口氣，保兒子重要，大鵬鳥，只好對不住你了，誰讓你沒認咱這麼個乾娘呢。

「鳳凰，不要急躁。」

「鳳凰。」

「我明白你愛護的心情，但你有多少能力，相信你自己最清楚，」奐天女微笑，「在別人的庇護下生存，不應該要求太多，關於羽族的預言，我希望你遠離西殿下。」

難得此神的理智走在脾氣的前面，田真睜開眼，冷汗這才紛紛冒出來，哆嗦道：「我……我不管，我要現在的小殘！陛……陛下就是變著法兒食言，現在殺了我，更沒人知道了！」

小白虎輕輕銜著她的手往外拖。

見他抬掌，田真嚇得閉眼。

田真心知不妙，問道：「是小殘叫你來的？」

就在低頭的瞬www.hetubook.com.com間，視野里竟現出一段金邊袍角。

寢殿內，魔神看看門口，背轉身。

「吾言出必行。」

田真再也忍不住，顫聲道：「要……殺就殺，等什麼！」

田真哭笑不得，板起臉：「什麼女人男人，小孩子不許瞎想！」

田真化身為鳳凰，急速飛走。

小白虎叫了聲。

……

建議？田真想起了什麼，滿臉黑線：「吾收回！」

瞧瞧腳下的房子，田真開始後悔出門時為什麼沒走遠點。

「殿下打算為此放棄魔界未來？」

「無妨，吾會考慮你的建議。」

魔神收回視線，在原地站了片刻，拂袖側身，化作一道耀眼藍光，出殿而去。

「重鑄的是我，我亦無怨言。」

在此神跟前佔了理，田真渾身都是氣勢：「你說啊，我等著你的解釋呢，是奐天女出的主意吧，陛下很聽話么。」

一大一小坐在石山頂，默默看遍地燈光。

奐天女微笑：「殿下既贊同我，就會有不食言的辦法。」

「鳳凰，要求太多。」

長睫微動，魔神緩緩移視線：「難道你對吾兒的在意，勝於你對吾的愛意么？」

炮灰吧，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田真揚脖大吼：「我答應過小殘保護他，陛下對我食言，讓我也對他食言了，動不動就殺人，你以為所有人都怕？讓自己的兒子去送死，毫無人性，吾……吾……吾失望！」

路小殘頗為鄙夷地哼了聲，不說話了。

「垂天是天界有名的戰將，論實力，小殘哪裡打得過他，再不許使詐，他就只能送死了，死了再重鑄，我又有什麼理由責怪陛下失信呢？」田真冷笑，看著那狹長鳳眸，「好了，現在陛下可以接著解釋了。」

小白虎歡快地豎起尾巴，撲出殿門。

「他怎麼不自己來找？」田真更覺不對，「難道他不能來？他是不是出事了？」

看出這場談話對她沒有任何影響，奐天女道：「身為忠心的部屬，我希望你能明白。」

「你代表的只是你，小殘是有缺陷，是喜歡說謊，喜歡耍陰謀詭計，可他不會騙兩個人，一個是陛下，一個是哥哥，」田真直視他，冷笑道，「我很奇怪，就憑你，配么？」

「我知道我是個吃閑飯的，無才無能，不該管閑事，可現在有把握的人都不去，我只好厚著臉皮去了。」

田真摟住小傢伙安慰：「放心，有我在，誰也別想動你。」

「我想問陛下一句話。」

田真面不改色：「是我乾兒子。」

「他是殿下之子。」

魔神蹙眉：「兩件事，毫無關係。」

「鳳凰，」魔神聽不下去了，「是吾之計，莫怪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