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美人如花隔雲端，這是你自己想的嗎？」他忽然開口問道。

「慕容沖！」她大喊著奔到池邊，彎下腰拉住他的手臂。

她終於看清了苻堅的容貌，雖然不英俊，卻濃眉大眼，頗有氣勢。

「所以，慕容沖，很快，你就會離開這裏的。」劉璃一臉平靜地望著他。

「啊……不要……」她脫口而出，又連忙掩飾道，「婚姻大事鈺兒不敢做主……」

苻堅望了一眼慕容苓，又迅速地轉向慕容沖。慕容沖只是低垂著雙目，一言不發。

「慕容夫人請我喝茶，很好喝的茶呢。」劉璃笑得燦爛。

「鈺兒，喜歡長安嗎？」苻堅見劉璃點頭，又笑道，「那就乾脆做朕的兒媳婦，一直住在長安吧。」

偷溜出宮是絕對不可取的，這樣反而會弄巧成拙，只是除了王猛，還有誰能說服苻堅放了慕容沖呢？

「可是郡主，這好像……」

「荷花出自污泥，被污染過，又有什麼關係，精神不被辱，還是被人稱頌。你也一樣，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你和你姐姐才忍辱偷生，可是就算落到這個境地，依ｈtｔps://m.hｅｔuｂｏok.ｃoｍ.coｍ然沒有磨掉你作為男人的那份銳氣。你的身上流著鮮卑皇族的血，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永遠不會屈服，你是不會甘於永遠待在這裏的。」

一聲「天王駕到」，打破了這份和諧。

「美人如花，花也有高低之分，比如說狗尾巴花之流。」說完，他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劉璃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在笑，慕容沖竟然笑了。

「好些了嗎？」劉璃見他換了衣服喝了葯，這才稍稍釋然。

他的家人哪有資格輕視他，若是沒有這姐弟倆，哪有他們在長安好吃好喝的這些舒坦日子。

「都起來吧。」苻堅的聲音有些低落，他頓了頓，又問道，「這位是……」

「叫我鳳皇吧。」他低聲道。

苻堅慈和一笑：「也是，等你爹來長安時再說吧。」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褐色的瞳孔琉璃一樣清澈，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溫和。

慕容沖的身子微微一震，難以置信地盯著劉璃，她的手，也不比他的手熱多少，所以他的手，他的身體和*圖*書，依舊冰冷。只是，在他內心深處的一個地方，似乎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那天慕容苓以感謝劉璃幫她解圍為由，約劉璃到她的紫漪宮喝茶，慕容沖也在一旁靜靜作陪。三人話不多，氣氛卻和諧自然。

劉璃打斷侍女的話，轉而吩咐道：「你去告訴天王，就說慕容大人失足落水，暫時在擷芳宮的偏廂休息。」

他此刻的笑容近乎天真。一點點遊離，一點點戲弄，一點點莫名其妙。

「慕容沖……」劉璃將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心裏滲出了一絲淡淡的疼痛。

慕容沖的睫毛重重顫動了一下。

慕容沖點了點頭，便闔上了眼睛。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下，他依然那麼美，美得肅殺，美得恐怖，因為這美註定不為世間所容。他的臉是月光洗出的晶瑩蒼白，嘴唇是玫瑰煉出的一點紅，讓人過目難忘。

苻堅對她的自稱不以為忤，反而笑了起來：「原來是鈺兒，怎麼你會在這裏？」

「陛下，天色不早，讓鳳皇送鈺兒回去吧。」慕容苓笑著說道。

他的笑容稍縱即逝，接著就是沉默和*圖*書。無邊的寂靜潮水一樣湮沒在瞬間的空白里。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鳳皇令她的心疼痛起來，她不由分說地再次抓緊他冰冷的雙手，用自己的手溫暖著他的手。

劉璃猜測苻堅可能是問她，於是抬起頭笑道：「回陛下，我是苻鈺啊。」

「別可是了，另外再去請個御醫來。」

「我……我送你回去。」

他又闔上雙眼：「陛下的玩物，你一定也是那樣看我吧？連家人都輕視我。」

慕容沖低低應了一聲，緩緩跨出房門。

「怎會落水的？我幫你去叫御醫，或者叫人送你回去？」劉璃又慌又急，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心裏忽然又有些堵住了。

劉璃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是我之前在書上看到的。不過用來形容鄭夫人，唉，我還真對不起那位詩人了。」

在苻睿的幫助下，劉璃探視了王猛。他人雖清醒，卻完全不記得任何事情，更別提什麼向苻堅進諫了。看來不能指望他，想讓慕容衝出宮，只能另闢他徑。

苻堅點頭應允。在慕容沖和劉璃退到門邊時，又追了一句：「鳳皇，早去ｈｔｔps://m•ｈｅtｕｂoｏｋ•ｃoｍ•cｏｍ早回。」

劉璃的心猛地抽緊了。原來他是故意跌進水池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反抗。

「郡主，原來你在這裏。」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過來，「剛才巨鹿公來了，等了您很久才離開呢，咦，這不是……」

慕容沖的眼眸中暗流涌動，神情難辨。半晌，他忽然翻轉了身子，背對著她，不發一言。

慕容沖震驚地睜開雙眼，直直地望著她，完全不能相信這番話竟然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我不想回去。」他緊緊拽著她的衣角，彷彿一個孩子一般固執，「這樣的我，今晚是伺候不了陛下的吧。」

「慕容沖，你笑起來很好……」她本來想說好看，但想到這副容顏給他帶來的噩運，就把那個「看」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慕容苓身子劇震，而慕容沖平和的臉上已是一片冷漠。劉璃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見一個黃色的人影走了進來，只得和慕容姐弟一起跪地行禮。

想不到應對之策，劉璃完全陷入了愁悶。而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她見到了苻堅，秦國的天王。

「我要是得病，或是死了，和-圖-書大家只會感到高興吧。」他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傳來，同時慢慢撤回自己冰冷的手。

慕容沖複雜的眼神讓劉璃局促起來，她站起身，卻被他拉住了衣角。

冷冷的觸感讓劉璃感覺更加寒冷。

「不是的！不是你所想的，這個世界上，還有關心你的人和你在一起啊！」

他慢慢爬上岸，渾身濕透，身子輕顫，而他的臉上，卻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漠然。

「我沒有！」劉璃脫口而出，「相反，我尊敬你。」

從紫漪宮到劉璃所住的宮殿要經過一個偏僻的庭院。院里的水池中稀稀落落地飄著幾片蓮葉，暮春四月，還不是睡蓮盛開的季節，碧池裡倒是游曳著十幾尾美麗的紅魚。

慕容沖冷冷打開了她的手：「我沒事。」

兩人沉默了許久，一直到苻堅派來的人接了他回紫漪宮。

「慕容……」

「你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不然會得病的。」

慕容沖在池邊站定，靜靜地望著池中自由遊動的魚兒。劉璃往前走了幾步，剛想回頭喚他，卻見慕容沖腳下一滑，竟然跌進了池子里。劉璃大驚，雖說池子水淺，但春寒依舊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