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鳳皇，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可以離開了！」慕容苓撲到床前，埋頭喜極而泣。慕容沖伸出右手，安慰似的輕拍著慕容苓，目光一轉，直直望進了劉璃的眼中。

「終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他忽然開口道。

「鳳皇……很快，你就能展翅飛翔了。」劉璃微微笑了笑，慕容沖比她想像的更厲害，他剛才那招以退為進才是完完全全利用了苻堅的愛意。

苻堅濃眉一挑：「你是說……」

「萬萬不可！」劉璃連連擺手，「慕容沖有什麼意外，陛下一定會嚴加追查，到時你們都脫不了干係。」

望著苻堅的背影，慕容沖臉上的哀戚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捉摸的笑意。

「只怕傳了出去？你是說民間知道的人並不多？」劉璃一愣。

她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怎麼不是？翩翩公子這四個字是我自己想的。」

她嘆了口氣，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腳步聲。睜眼一看，那人已經轉身準備離去，一頭墨紅色的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著玫瑰色的光澤。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你說，你就當從未聽過吧。」他看了劉璃一眼，準備站起身來。就在這個時候，伴著一聲尖利的風嘯，一支白翎箭直衝慕容沖而去，來勢之快，讓人猝不及防。劉璃情急之下，飛身撲了過去，只見一道奇異的白光閃過，那支箭擦著她的手臂跌落到地上。

慕容沖微微一愣，又點了點頭。

「鳳皇，你撐住了。」劉璃站起身，立刻放聲大喊起來，「來人ｈｔtｐs://ｍ•ｈetubook.ｃom•ｃoｍ啊……」

苻堅的臉上情緒難辨，不知是怒是哀。

劉璃聽到這個消息，又是焦急又是無奈。沒想到秦王對慕容沖如此執著，難道非要王猛親自出馬才可以？

劉璃想起史書上的記載，十幾年後，淝水之戰，苻堅大敗。慕容沖結集鮮卑人，趁亂而起，馬踏關中，揮刀雪恥。羽衣輕揚風卷長安，鐵騎零丁血荒秦川。

劉璃躺在桃樹下，輕闔雙目，細細地體會著那柔軟的花瓣劃過臉龐的感受，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花落如雪，風過無痕。

「我恨他們！我恨苻堅毀了我一生，恨族人利用我又蔑視我，我恨長安的人對我恣意漫罵嘲笑，甚至連姐姐的存在也是在提醒我所經歷的不能毀滅的恥辱。」他的眼眸驟然變暗，彷彿籠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

劉璃贊同地重重點頭：「一定。」

慕容沖眼中閃過極淡的笑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不會又是你自己想的吧？」

「啊……」慕容沖忽然低吟出聲。

劉璃望著苻睿，忽然靈光一閃，苻睿是苻堅最為疼愛的兒子，如果有他進諫的話……也許……她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激動不已。踏破鐵鞋無覓處，苻睿不正是最合適的代言人嗎？

「鈺兒，你告訴朕，究竟是什麼人行刺鳳皇？」紫漪宮內，苻堅余怒未息。

「可是，為什麼和我說，你就不怕我……」她囁嚅道。

「鳳皇！朕絕不會讓你死！」苻堅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臉色黯淡下來，低聲道，「m•hetubｏoｋ•ｃoｍ.ｃoｍ也罷，等你傷好，朕就送你出宮。」說完，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在目光碰撞的瞬間，劉璃清晰地看見了有什麼在他的眼底深處燃燒。

「我也是無意中聽我爹提起的，總之，睿哥哥，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劉璃支吾了幾句，把話題又轉了回來。

一切比劉璃預計的還要順利，短短十天，長安城就傳唱開了這首歌謠。

「睿哥哥，如果能讓慕容沖離開陛下的話，一切都會解決了吧？」她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興奮地問。

「陛下，這渭河上下，早就布滿了官兵，連飛進只蒼蠅都難，閑雜人等又怎會那麼容易進來，更何況是刺客？」

煩躁的心情似乎慢慢平靜下來了，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繼續讓苻睿上諫苻堅，還是乾脆冒險送慕容衝出宮？

劉璃有點不耐地回答：「不是說他在擷芳宮旁邊失足落水了么？他只是在我這裏換了身衣服，喝了點葯，陛下很快就派人把他接走了。」

「陛下，」慕容苓跪了下來，雙目含淚，「陛下寵愛我姐弟，本是我們的福分，可是鳳皇他現在……苓兒就這麼一個弟弟，請陛下救救他……就、就請放他出宮吧。」

但是，當苻睿以此歌謠為由，在明光殿內聯同其他重臣向苻堅進諫驅逐慕容沖時，還是遭到了他的拒絕。

「陛下，是誰做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大人的性命堪憂，只要他留在這裏一天，危險就多一分，陛下，您能時時守在ｈｔtｐs://ｍ•heｔｕbｏｏｋ•ｃom.com他身邊嗎？不能。他能次次這樣僥倖嗎？不能。」劉璃跪在地上，重重叩頭，「陛下，如果您真的疼愛他，就放手吧。至少放手，他還能留條命。」

苻睿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鈺兒，你怎麼能說得出這番話……」

「堤邊翠柳送風來，苑裡桃花朵朵開。萬紫千紅春意盪，翩翩公子立園台。」看著他站在桃樹下，她不由想起了這幾句詩，還順便篡改了一下。

苻睿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擷芳宮追問慕容沖的事情。

「過來坐啊，鳳皇。」她坐起身子，笑著朝他招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回她的身邊，卻沒有坐下。

「陛下，」慕容沖一臉哀戚，「鳳皇蒙受眷恩，本就折了福分，可鳳皇心念陛下，與其讓我出宮，還不如讓我死在這裏！」他語氣激烈，一口氣沒回上來，連連咳嗽。

「那麼，」劉璃做了決定，「睿哥哥就將這首歌謠傳入民間吧，務必在半個月內讓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

慕容沖驚詫地看著她，又看了看箭，終於明白過來。

「鳳皇？」她微微一愣。

「一雌又一雄，雙飛入紫宮。」苻睿念了幾遍，困惑地搖了搖頭，「從未聽過。」

「沒事，沒事，鳳皇，你沒事就好。」劉璃笑了笑，當時想的全是可不能讓龍子就這麼死了，不然她的任務就徹底失敗了。還真搏命啊……萬一自己中了箭不是更慘，怎麼會做這種不經過大腦思考的傻事……不過剛才那道白光確實有些奇怪。還多虧那道白光把箭擋開……

苻堅立和_圖_書刻衝到了床榻前，連聲問道：「鳳皇，你怎麼樣？」

「父王怎會捨得放他走？」苻睿搖了搖頭，殺氣掠過眼眸，「那倒還不如乾脆……」

「我恨他們。」他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父王越來越寵那個白虜，這樣下去只怕傳了出去有損父王的聲譽。幾位哥哥也頗為不滿，要是王猛大人清醒的話，還能勸父王幾句。」苻睿緊皺著眉。

他的唇角忍不住彎出個小小的弧度。

慕容沖的琉璃眼眸中泛起一層淚光，他咬了咬嘴唇，猛地伸手將劉璃擁入了懷中。

「什麼？」

「這等醜事，民間也只是猜測而已。」

「睿哥哥，我問你，是天王的聲譽重要，還是大秦的未來重要？」劉璃頓了頓，「陛下寵愛慕容沖，大臣們誰人不知？處置慕容氏時又如何能公正？又如何讓四海之內信服？慕容沖是萬萬不能再留在宮裡了。這首歌謠一旦傳開，陛下也會多幾分顧忌，只要你聯同幾位哥哥和重臣們進諫，說服陛下的機會就會大得多。」

苻睿默然，他不否認這是個可行之計，但是……算了，現在最為重要的是如何讓慕容沖離開這裏。

四月里的渭河邊，如雲的桃花鋪天蓋地，與遠方絳紫色的落日霞光延綿成一線，清澈的溪澗淙淙流過枝葉繁密的桃林，為這美景更添一抹適意的活潑。

他的恨意，是他將來血洗長安的緣由嗎？

劉璃皺眉。苻堅之所以聽勸放了慕容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首歌謠在民間的流傳。難道這首歌謠會和王猛有關？

「那你就要一切聽我的。」劉璃沉wｗｗ•hｅtubｏok.ｃｏm•com聲道，「刺客擔心暴露行蹤，必定是從很遠的地方射出這支箭的。而過後又慌忙逃走，不可能上前來確定你是否中箭……這樣，我們就將計就計！」

劉璃沒空搭他的話，繼續說道：「睿哥哥一定聽過這首民間流傳的歌謠吧。一雌又一雄，雙飛入紫宮。」

苻睿心中一喜：「鈺兒，你是擔心我嗎？」

「什麼！」苻睿臉色一變，「這樣的話，豈不是有損父王的聲譽。」

在她焦躁不安的時候，傳來了苻堅決定帶著宗族大臣們出發前去上林苑渭河邊踏青的消息。

慕容沖的被刺令苻堅心急如焚，全然沒了半點遊樂的興緻，立刻命令所有人打道回宮，並派出了大隊人馬搜查刺客。慕容沖在御醫的診治下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因失血過多，身子依舊虛弱得很。

劉璃用顫抖的雙手拿起了箭，一咬牙，往他的左肩扎了進去。慕容沖緊緊咬著下唇，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鈺兒！」慕容沖臉色大變，立刻拉住她的手腕查看她的傷勢，只見手臂處稍稍被擦破了一些皮。

劉璃的腦中一片混沌，無意中瞥到了那支箭，心頭一動，這明擺著是有人想要加害慕容沖，既然這樣的話……她的心忽然狂跳起來，猛地推開慕容沖，一字一句問道：「鳳皇，你當真想離開這裏？」

出發的那一日，儀仗拱衛連綿十數里，各式傘、蓋、旗、扇繽紛耀眼，染著銀粉的雲母車在陽光下灼灼發光，華麗無雙。

「從沒有人——這樣對我。」他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溫熱急促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了她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