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精靈之國
第十章 白色薔薇
天帝輕輕嘆了一口氣，在離開時，忽然又遠遠地傳來了一句話，「伊紗，即使恢復了視覺，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在這裏多住一些日子。」
四周一片寧靜，平和。我好像已經聽到了湖水款款移動的碎步和衣裙所帶起如絲如縷的微風，感到了透明睡蓮于靜謐之中所呼出的芳馨氣息。有鳥兒不時掠過天空，灑下幾聲細碎的呢喃。
「別多想了，」他拍拍我的臉，「快點睡吧，明天才能讓飛鳥看到一個有精神的小隱。」
司音早已經起了身，見到我高興的樣子不由得輕輕一笑。
我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這座城堡……我記得……
卻一定有不曾改變的東西，
我很愛你，師父，可是——我想回那個世界。
涼風習習，拂起銀髮如波般簸蕩，幽冷的色澤泛著薄薄的光華，甚是惑人。那雙冰藍色的眼眸，遠遠望去，淡淡的，似乎矇著一層蒙矇矓矓的薄紗，又似乎帶著些許落寞的孤寂。
撒那特思……
「師父，你們怎麼都那麼傻！」我緊緊抓著他的肩膀，心痛難忍。
「都準備好了。」司音飛快打斷了他的話。
我轉頭看見了他桌上的一面鏡子，趕緊拿起來照著看，還是我那雙美麗動人的眼睛呀，我對著鏡子眨巴了幾下，還好，還好，放電的本領一點都沒有退步。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卻聽到了司音略帶驚喜的聲音，「父親，您的意思是……」
我的心裏先是被一陣狂喜所佔據，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說不出的失落，等視覺恢復的時候，也是永遠離開師父的時候了……
我微微笑了起來，淡淡的夕陽落在我的身上，是如此溫暖。
「還有別的辦法，不用擔心。我先去見父親，順便讓人替你去準備一些吃的東西。如果有什麼事，門外有侍女。」他從懷裡拿出了一塊小小的東西，塞進了我的手裡，「只要連按三下，我就會立刻出現在你的面前。」
這個——有你的世界。
白色薔薇的花|蕾瞬間在他的手中綻放。如同這世上最神奇的魔法，城堡前所有的薔薇花|蕾幾乎都在同時盛開，匯聚成了一片純白色的海洋，隨風搖曳，飄來幽香陣陣，美得如夢似幻。
「嗯……」我重重地點頭，不知什麼時候眼眶中也瀲灧開剔透微小的水珠，似乎有輕柔的風縈繞，為我抹下眼角的濕潤……
「我也該履行自己的職責了，無論是天界還是人界，師父都會一直看著你們。」司音平靜地說完，念起了一串古怪的咒文。
師父……再見了……曾經的美好，是誰也抹不去的……
「那件事發生后，我去問了父親，原來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恢復你的視覺。很簡單的方法，可是我們卻誰也沒有想到，連父親最初也沒有想起來，因為那個方法雖然簡單，卻從來沒有人用過。」
「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他順手替我擼了擼頭髮，「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不是嗎？這裡是天界，是神的住所，恢復五感也許有困難，可是找到一個恢復你視覺的方法，並不是那麼難。」
忽然覺得臉上有什麼不適，摸上我的臉，這才發現眼部被纏繞上了奇怪的東西，軟軟的，柔柔的。
「撒那特思，我回來了。」我停下了腳步，靜靜望著他。
我始終不知道，到底司音和撒那特思之間說了些什麼。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我已經答應了沙卡讓你在這裏治愈你的眼睛。」他的聲音里似乎有些無奈。
「師父，當初的一切已經過去了，現在的小隱就是小隱，撒那特思就是撒那特思，司音就是司音，我們每一個，都已經重新開始了，不是嗎？」我笑了笑。
「他不希望我告訴你，就是怕你傷心，我也曾經想過如果你願和-圖-書意，就一直將你留在這裏。可是，我不能隱瞞你，小隱，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阿斯克，他只是——撒那特思。如果不把真相告訴你，對你，對他，都不公平。」
我不敢再問下去，可是，又不能不問，內心除了不安，還是不安，額角不斷滲出涔涔冷汗，沿著臉凝聚，濡濕了眼瞼，沁入眼球，讓我有些輕微的疼痛。
「不要，」我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師父還一直沒有給我做難吃的菜呢……」
飛鳥的聲音有些哽咽，「師父，您再也不會回來了，是嗎？」
眼淚流出來，平靜地感動著，重生般的平靜。
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頭一陣狂喜，真的恢復了，我的視覺真的恢復了！我貪婪地望著房間里的一切，辨認著各種各樣的顏色，激動之餘，眼角處竟然隱隱有些濕潤。
「什麼？」
「師父，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我大驚失色，連聲音也發抖了。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忽然抬起了頭，往我的方向望來。
「沒有發獃啦，只是想飛鳥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我笑了笑，猶豫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師父，什麼時候能找到恢復我視覺的方法呢？」
安格絲特的孩子……我愣了愣，「您是說師父的母親嗎？」在我的記憶里，他的母親似乎很早就因為一種怪病去世了，原來司音的母親叫做安格絲特。
他將手輕輕放在了我的眼部，卻沒有回答我。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置身於一個飄著淡淡蓮香的地方。
「我也很愛你，小隱。」
我想了想，「那麼，我有一個請求。」
半晌，才聽到司音淡淡道：「父親，您提早回來了。」
「我對這裡有印象啊，上次完成最後的一個任務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呢。」我的思緒又彷彿飛到了最後一次旅途中……
「可是，只是因為這樣，您就能縱容當時的沙卡殿下嗎？那時他做了許多錯事，您不是不知道吧？」
「難道是——」我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了那夜的情景，心在顫抖，身子也在顫抖，不敢，不敢再猜下去……雖然，已經猜到了幾分……
在那白色薔薇花叢中，一位銀髮男子正溫柔地撫摸著一朵還未開放的花|蕾，月光下他的容顏更顯俊美無雙，薄唇彎起，笑意清淺。
「我們那麼千辛萬苦地尋找光之靈恢復我的視覺，可是為什麼現在師父這麼輕易地就能恢復我的視覺呢？我想不通，不是應該很難嗎？」我終於把一直堵在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很好的天帝，是啊，他是我最引以為傲的繼承人，他繼承了我的一切，我的容貌、發色、性格，就連……」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師父，謝謝你。」我忽然衝著他淡淡笑了起來。
他正摸上我髮際的手指一滯，「小隱就這麼想離開這裏嗎？」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不是。」不等我接問，他又說了下去，「選他做繼承人，是因為他是……安格絲特的孩子。」
「這裡是你最喜歡的地方。」他的聲音飄忽幽遠，「知道嗎，每一個人都有著他的本質，有的是植物，有的是動物，有的僅僅是一塊石頭，當初製造你的時候，我就用這裏的睡蓮作為引子，它，就是你的本質。」
他側身對著我，一頭長長的金髮依舊耀眼如陽光，淺金色的眸底星光閃爍，每一轉彷彿都能在空氣里劃一道亮弧。唇邊淡淡的笑容中浮起了絢麗的色彩。
一個蒼老卻又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不錯，是我。」
「這一次，請不要再抹去我的記憶了。」
不是悲傷，不是喜極，不是嘆息，不是悒鬱，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司音將我眼睛上的和_圖_書雲絲帶解開，用恢復了的神力為我恢復視覺。氣流中盪起異樣的波動，緩慢旋轉，如水流瀠洄，細緻而浩蕩，彷彿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湧入了我的眼睛中……
「那還好呢，幸虧你沒有拿個古怪的東西做引子。」我笑了笑，打斷了他的話。不知為什麼，當初在伊紗的身體聽到這個真相時，所感受到的是震驚、不解和傷感。可是現在聽司音平靜地說來，我的心裏，也如同這湖水一般平靜。
也許，也許陽光，並不是那麼重要的……
我又怎麼能……不愛他……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輕輕笑了起來，「歡迎回來，我的小隱。」
彷彿是受了蠱惑一般，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終於，從眼裡涌了出來。
雖然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伊紗，卻始終不能把自己等代進去……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我的頭攬在了他的肩上……在他溫暖的肩上，依稀能感受到他略微加快的呼吸。
司音遲疑了片刻，「我今晚就會恢復她的視覺，明天就會送她走。」
不僅不討厭，似乎，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想念……
「我答應過安格絲特，無論沙卡做了什麼錯事，我都會原諒他。無論是什麼人與他作對，我都會幫他剷除。」
不知多了多久，意識漸漸恢復……似乎有淡淡的花香襲來，清淡縹緲。除此之外，似乎還瀰漫著華貴的玫瑰精油的香甜的氣味。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哥哥，你很啰唆啦，有師父在，你擔心什麼呀。」我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臉。
似乎察覺我內心的變化，他忽然輕輕將我抱了起來，向門外走去，「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飛鳥似乎愣了愣，「嗯，嗯，知道了。」
我低低應了一聲，心裏卻還是有著說不出的疑惑。
「知道了師父，」我點點頭。
我順勢拉了拉飛鳥的衣袖，「哥哥，如果見到撒那特思的話，幫我和他說聲再見。」
「小隱，」他輕輕摸著我的臉，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如果恢復了視覺，你願意一直留在這裏嗎？一直和我……在一起？」
臨走前那晚他反常的舉動，令我感到有些不安。下意識的，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為什麼，我並不討厭他的親吻……
他笑了笑，「那我讓人去幫你拿些點心。」
我尷尬地揉了揉肚子，「奇怪了，明明吃得不少啊，怎麼又餓了？難道是傳說中的水土不服？」
「師父，這裡是天界了嗎？」我驚訝地問道。
「小隱，當初的沙卡……」他似乎欲言又止。
「司音他，是個很好的師父。」我還是不習慣用沙卡這個名字稱呼司音，「他也會成為一位很好的天帝。」
我輕輕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父親前幾天去東方巡察了，要過陣子才能回來。放心吧，你只是暫時住在這裏，他不會為難你的。」
「別動，這是用最乾淨的雲朵織成的雲絲帶，能保護你的眼睛。」司音溫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雖然是師父你將我製作出來的，可是現在的我和常人也沒有不同啊，我也會笑，會哭，會高興，會傷心，會生氣，會憤怒，會愛人，也會被人愛……我就是我啊，師父，我是一個全新的生命啊，我和別人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來自母親的子宮，我卻是來自師父的肋骨。」
他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難道現在想吃？」我立刻小雞啄米般點頭。「要親手做，不可以用法術哦。」我還特別囑咐。
冷風吹過，林子里發出一陣一陣樹葉震動的刷刷聲，好像有許多人同時搖著樹枝，還不時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您才選他成為您的繼承人嗎？」我內心的不安漸和-圖-書漸消散，忍不住問出了我的疑惑。
聽著他的腳步聲遠去，我忽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同一個地方，卻是完全不同的經歷，物是人非。如今師父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沙卡殿下的影子。
我往前走了幾步，驚起了一大群正在棲息的蝙蝠。這是什麼鬼地方？雖然陌生，卻又好像似曾相識。我吸了口氣，又繼續往前走去，彷彿追隨著心中一種奇妙的預感，一種遊離與世事難測中的宿命。
想見你，想告訴你……
「什麼？」他微微一愣。
「師父，等等……我……」我抓著他的手不放，心裏一片混亂。
「你已經決定了，一定要用那個方法嗎？」天帝的聲音里透著一絲古怪。「所準備的東西……」
那個——有他的世界。
他立刻猛地反應過來，「小隱，我不該說這個……」
我的心裏忽然莫名地湧起了一陣不安，「師父，你……」
司音的聲音很平靜，很平靜。
「那些回憶也許會使你痛苦，孩子。」他的語氣格外平和，此時此刻，他彷彿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而只是一位普通的父親。
似乎所有曾經的黑暗也都一起流去——
「好了，明早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恢復了。」他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跟著司音離開人界的時候，飛鳥依依不捨地對我嘮叨了半天，無非是一些要小心之類的話。
「您不是去東方巡察了嗎？」我有些緊張。
撒那特思……
我吸了吸鼻子，笑了起來，「我知道啊，師父，這裡是蓮谷。」
我的腦中彷彿響起了一陣夏日的蟬鳴聲，有些亂糟糟的。留在這裏，和師父在一起，還是，回去？我捨不得師父，可是……如果留在這裏，就再也回不到那個世界，那個有飛鳥，有——撒那特思的世界。
「師父，你不高興嗎？」我抬起頭問道。
難道這不奇妙嗎，我的全部都來自於這個男人，我是這個男人身體的一部分啊……
天帝站起了身，低聲道：「伊紗，你比我想象的更成熟了……」他頓了頓，又問道，「沙卡，你打算什麼時候將她送走？」
也許，也許陽光，真的並不是那麼重要……
「那你就在這裏等會兒，旁邊都是侍衛，這裏很安全。」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腦袋，站起身來。
我大大吃了一驚，看不出原來天帝也有這樣多情的一面，原來他這麼愛司音的母親，原來是這份愛，才讓他選擇了司音。
我想坐得舒服一些，於是側了側身子。不知是不是因為失明的關係，其他的感覺就格外敏銳，就在我移動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了身邊忽然出現了一種無形卻懾人的壓力……
「師父，我……」我緊緊咬著下唇，不知該說什麼，抬眸望去，忽然發現司音一直微側著臉，心裏不知怎麼一動，將他的臉轉了回來，他的右眼金光閃爍，左眼卻是黯淡無光。
大家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茶館的生意好不好？飛鳥有沒有交新的女朋友，撒那特思他——又在做些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了異樣的聲音，我一驚，脫口道：「師父？」
雖然看不見，但我依舊能回憶起這裏的美麗，碧綠的葉子懸挂在枝頭，在夕陽的餘暉下變得輕盈透明，被染上了一層層朦朧的淡金色。美麗的湖面上開滿透明的睡蓮，透過花瓣，可以直接看見清澈的湖水。
司音靜靜地看著我，「小隱，你想知道恢復視覺的方法嗎？」
「安格絲特最喜歡的花就是睡蓮，這座蓮谷就是專門為她而建的。」他竟然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沙卡是我和她唯一的孩子，他的身上，流著安格絲特的血，我只想把一切都交給我和她的孩子。」
https://m.hetubook.com.com「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他將我輕輕放在了柔軟的草地上，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淚止不住也不想止，淚流著，
如果當初的沙卡是師父這個樣子，伊紗她，又會選誰呢？
不等我說話，他拉起了我的手，「該是時候送你回去了。」
「對了，師父，天帝他——沒有說什麼嗎？」
一種莫明的感動在胸中，涌動，膨脹，溫泉一般湧向每一個角落，
對不起，師父，對不起……
「因為，只要有一位擁有永恆生命的族類，願意將自己的視覺給你，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不過，這也是之前從來沒有人願意做的原因。因為，沒有一個族類，會願意犧牲自己。」
「我怎麼能放心啊，這一去也不知道你要待多長時間，沒有我在身邊照顧，我怕你不習慣，你也知道，師父也不是擅長照顧別人的人……更何況，他現在的身份不同……」
「咕嚕嚕……」我的肚子忽然發出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只聽司音輕聲笑了起來，「小隱餓了嗎？」
眼前開始模糊，一切感覺都開始麻木，師父的體溫、雙手都漸漸地消失，遠離……
他的反應讓我覺得有些奇怪，難道知道些什麼？
他的手無意識地揉著我的頭髮，喃喃道：「今晚我就能幫你恢復視覺。」
「即使，即使那人是你的親生兒子嗎？」我忽然想到了消失的薩米，心裏不由地一悸。
「師父……」我咬了咬嘴唇，「我——」
撒那特思那溫柔的聲音猶存耳畔，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一處彷彿被輕輕觸動……那銀色的發，冰藍色的眼，在我眼前不停徘徊……
不過……我揉了揉眼睛，「師父，我的右眼為什麼總覺得有些涼涼的。」
深深地，深深地喜歡著，
他已經不由分說地念起了咒語……
他低低一笑，「別忘了，我也擁有永恆的生命，雖然收去了他的雙眼的視覺，不過只用了一半，我們一人給你一半，這才公平啊。」
伊紗，沙卡，阿斯克，糾纏了上萬年的宿命輪迴，終於在最後一次任務后解脫了……
那段充滿了背叛、憎恨、流血的歷史已經塵封在了遙遠的過去中。
這樣的壓力，這樣的氣勢，在這個天界，除了司音，就只有……
聽著他離開的聲音，我的心隱隱地疼了起來，師父，就請原諒我小小的任性吧，因為過了今天，就再也吃不到你做的菜了……
我推開了門，直衝司音的房間而去。
「我保證，等你回來的時候，城堡里一定開滿了白色的薔薇。」
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我睜開眼睛，自己並沒有回到所熟悉的茶館，周圍是一片黑糊糊的森林。
「這裡是我的宮殿。你感覺怎麼樣？想吃些什麼嗎？」司音這樣溫柔的態度讓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平時冷淡的樣子已經在我腦海里根深蒂固了。
「我知道啦，哥哥你再說下去，我的耳朵也要廢了。」我趕緊做捂耳狀。
只是那麼單純的感動，
「等你回去的時候，他的左眼就會恢復視覺了，我可不想讓一個瞎子來守護你。當然，身為未來掌管三界的天帝，也不能是個瞎子。所以，這樣不是最好的方法嗎？」他微微笑著，語氣輕鬆又帶著幾分少見的調侃。
我點點頭。
「呸呸呸，這麼不吉利的話可別胡說。」他鬱悶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
「我們該出發了。」司音過來拉起了我的手，語氣低沉，「飛鳥，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司音那帶著暖意的手指從我臉上漸漸撤開，聲音裡帶了一絲失望，「我明白了，小隱，是我太自私了，剛才，就當我沒有說過吧。」
「為什麼？」
「是真的嗎？我的眼睛真的會恢復？」我不敢相信地問道，「可是光之靈已經沒有了和圖書啊。」
永遠，永遠，也吃不到了……
城堡前，種滿了白色的薔薇，風中的白色薔薇花|蕾還帶著清冽的微笑，單純得令人神往，細膩如絲的白色那麼輕盈，在如流水般的月光下重重疊疊、明明滅滅地搖晃。
「師父，我想回去……」除了說這句話，我不知該說什麼。
「師父也糊塗了。」他也笑了笑，「那你就暫時住在這裏，你的眼睛很快就會恢復。」
「當然是真的，師父什麼時候騙過你。」他的聲音湖水一般沉靜。
只是……這種愛……
「我想做個可以戰勝那些回憶的人，因為不管是怎樣的回憶，都會有它美好的一面。當再次想起時，能夠有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樣就好了。」我繼續笑著，「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重要的回憶，我想好好珍惜，再也不想遺忘。」
大約走了十來分鐘，前方似乎快走到盡頭了，樹枝與樹枝間的空隙也寬闊了許多。我撥開樹枝，向前望去，不遠處，在眾多荊棘和薔薇的環繞下，出現了一座古老的城堡，似乎年代已經很久遠了，高高的灰色城牆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蔓藤，如此之多，都快把窗子全包圍了，有的甚至鑽進了窗子里，在月色浸染下，透出幾分陰森。
「什麼？」
「師父……我……」
他在一瞬間的驚愕之後綻放出世間最美麗、最安詳、最純粹的笑容。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個笑容。這樣的笑容，又豈止是美可以形容。這是一種極致的美，在傷痛中怒放的美。
就要這樣離開了嗎？永遠地離開師父了嗎……師父……師父……至少，至少，在離開之前，我想告訴你……
清晨醒來的時候，眼前蒙矇矓矓出現了淡淡的影子，接著，幽暗的矇矓轉換成白茫茫的昏暈，隱隱約約地映照出眼前的事物，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不錯。」他的聲音柔和了幾分，「伊紗，我很欣賞你犧牲自己保護他的勇氣，所以我才會答應讓沙卡帶你來天界。如果你有什麼請求，我也會答應你。」
一打開門，我就沖了進去，大聲道：「師父，師父，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是——撒那特思的城堡。
「不過我沒有想到，有人居然也想到了這個方法，所以那晚，他對我說，想將自己的視覺全部給你……小隱，那是撒那特思的……」他沒有再說下去。
「師父，有件事我很想問……」
「看到就好，」他還是保持著自己的冷靜，在冷靜之外，似乎還有些古怪。
「可是……」
「我知道，小隱。」他淡淡笑著，「你始終屬於那裡的世界。」
「師父，我真的看到了！」我激動地一把抱住了他，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內心的喜悅。
不知不覺在天界里已經待了好些天，雖然過的都是飯來開口、衣來伸手的日子，司音對我更是好得沒話說，可心裏似乎還惦記著很多別的東西。
時間宛如過眼雲煙，
「天帝陛下……」我試探地問道。
我立刻搖頭，「怎麼會，我捨不得離開師父，可是，我也很想念大家……」
「小隱，在發什麼呆？」司音的聲音將我從胡思亂想中扯了回來。
「謝謝你，師父，謝謝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謝謝你讓我擁有了美妙的生命，讓我能見到這麼多美好的事物，雖然以後再也不能見面，可是，曾經有過的美好是誰也抹不去的。因為我們都有記憶。只要有記憶，就不會讓美好消失……師父，我——很愛你。」
他似乎有些驚訝，「小隱，你不介意是我……」
「哥哥，撒那特思他……」剛說了一半，我只覺身子一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席捲，猶如大海中的小船一般，被吸進了一個旋轉的漩渦中……
我大吃一驚，「真的嗎，師父，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