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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盡然，若是能操作好了，這報紙倒也不是沒有用處！」

「快喝些冰糖梨茶，這是奴家剛于廚房新熬的。」

「我大明士人的風骨，恐怕早都不在了！」

對於錢蓀愛的回答，眾人自然是抱以半信半疑的態度，他的妹妹是宮中的妃子，也許他是無意中從其妹妹那裡得知此事的，畢竟，錢蓀愛也喜歡在報上發表文章。

「哎，看來，這所謂的『報紙』，不過只是陛下讓我等有個地方發牢騷罷了，而我等卻全不自知，只以為其能左右朝政！」

大明曆代皇帝之中，又有幾個人，能像今上一樣，將天下士如玩物般的把玩于手中，令其無法脫離其掌握？即便是高皇帝在世，想來也不過如此了！

「當年今上于京師入紫禁城曾言——大明天下，唯我獨尊！陛下一意廢科舉時，百官反對，又是什麼結果？」

「沒錯，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只有如此混淆視聽，才能讓天下百姓不知所以然，自然也就可以讓政令通行無阻！而我等全不知我等於報上發表清議，不過只是他人之計罷了！」

「哎，如此看來，這所謂報紙，也不過就是他人之玩物罷了，我等居然還不自知，實在是……」

錢蓀愛隨口敷衍道，他確實喜歡雲氏惹人的身材，可是卻又不喜歡她總會拋頭露面，倒不是說他排斥這一點，而是他覺得雲氏色目婢的身份，會讓他也為人所輕，畢竟，他是天朝的士人，以色目婢和-圖-書為妾，著實讓人不恥啊。

舉一反三，似乎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想通了一切，甚至就連原本因為他們對陛下的不敬，而心生不快的朱耷，也不禁對報紙上的爭論產生了懷疑。

「王兄所言甚是，不如就乾脆把事給挑明了。到時候，看誰還會去混淆視聽。」

「自今上于江北創辦報紙以來，這報紙的清議之言，又豈止一二？可又有什麼作用？」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們是在那說辦報紙的事。」

但他們顯然是「冤枉」了錢蓀愛，畢竟，錢蓀蕊是錢謙益與柳如是的女兒，與他根本就談不什麼親近。

「好了，我等也不必如此耿耿於懷。若是朝中諸人風骨不存，那麼，我等不若於報上為百姓張目，為百姓鳴不平，我等身為士子，于報上議論政事，不正是我等之責任嗎？」

「往日里，沒有人寫嗎？」

錢蓀愛的話聲剛落，那邊吳偉業便驚聲說道。

吳偉業等人一抬頭，就看到門外有一個相貌嬌艷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是錢蓀愛去年新納的小妾雲氏——從秦淮河上贖買的色目婢。

激動之餘，王樹仁又站起身，對錢蓀愛說道。

難道，這真的是皇上的本意？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非是報紙令銷量如此，而是天下報紙皆學自於《明報》，《明報》如此絕不是為了銷量，而是為了混淆視聽！」

這不正是他們身為士子的責任嗎？

「多謝ｈｔtｐs://wｗw.ｈｅｔub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嫂夫人，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錢兄，我等也辦一家報紙可好？」

接下來的幾天之中，原本還整日里吟風弄月的他們，無不是落寞的于屋中獨處，那裡還有一絲的慷慨激昂，欲為天下百姓鳴不平的氣勢。想來也是，不知不覺間盡然被人像是玩物似的玩了數年，不僅不知反而還沾沾自喜，在得知直相之後，一時間自然很難從這種打擊中恢復過來。

從始至終，一直沉默不語的錢蓀愛，這位錢謙益的大公子，終於打破了沉默。

青天眼？雲氏的一句無心之語，卻讓錢蓀愛的心頭猛然一動，而王樹仁等人同樣也從這三個字中，看到了機會，幾乎同時說道。

「依然會有人這麼做！大家要看的是精彩，報紙上的辯解越是精彩，大家就越是喜歡看！」

雖說是官話說的還有些彆扭，可是瞧著衣著打扮，除了相貌與大明人迥然不同外，這雲氏倒也和大明的妾婢沒有什麼區別。雲氏一邊說著話，一邊親自己把侍女盤中端著糖水給他們端去。

「可不正是如此，動輒舉族流途海外，雖無宮杖，可這流徒海外，卻讓流徒之士，再不聞中國，為免牽連族人，士人風骨早就是蕩然無存了，即便是有，往往也被連根拔除，被流於海外了。」

儘管內心持懷疑，但是對於是高皇帝第十七子朱權的九世孫，本是皇家世孫的他來說，非但不覺得有什麼，反倒是越發ｈetｕｂｏｏｋ.cｏm.coｍ佩服起那位力攬狂瀾，再次中興大明的陛下了。

可是，又有誰願意？

錢蓀愛的反問，讓眾人無不是一愣，他們也曾經不止一次在報紙上投稿，發表「清議」，可是那些「清議」總歸只是「清議」，因為對於朝廷決定完全無用。

「錢兄，可是早已知曉此事？」

「可不是，現今朝中，又有幾人可為我士人風骨？」

當然，這一點很多士人都看到了，但是誰也不敢說出來，畢竟，這個網是大逆之網，他們甚至連想都不能去想。不過在官場受到重創的同時，士人們又看到了另一個戰場——報紙！報紙的存在，讓士人們可以在報上發表清議，直言朝政，為百姓鳴不平。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最後的安慰了。

友人的感嘆聲中，王樹仁冷笑道。

若說是興乾朝有什麼最讓人欣慰，恐怕就數這報紙了，或許，因為烈皇為群臣所誤，讓陛下對天下士人大失所望，甚至曾出言用「士大夫投敵爭先恐後，小女子守節矢志不渝」嘲諷天下士人。而這也可能是最後陛下非但廢除八股舉士，甚至直接廢除科舉，改以文官考試的原因之一。

說到這裏即便對陛下頗有成見的王樹仁，這時也不禁感嘆陛下不愧是起於草莽，確實有一手。

「實在不行，我們就自己辦份報紙！」

對此感觸頗深的王樹仁沉吟了一下勸慰道。

這樣的一聲嘆息之後，意識到自己這些年慷慨陳詞，不過只是一場把ｈetｕbｏｏｋ•ｃom•com戲的眾人，那裡還有什麼心思，再在那裡談論時政朝局，這種打擊對於這些自以為精明的士人而言，不可不謂之不大，直接從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智商上，加以打擊，讓他們甚至懷疑起了自己，懷疑起自己的才能。

「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會於報紙上發表清議，每每直言朝政時，這些朝政大事本就複雜，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辯明的。而且我等士人之間也是互有分歧，而報社為增加銷量，往往于同版刊登多篇觀點相左的文章，如此報紙上自然觀點眾多，舌戰不斷，最後天下的百姓自然是看得雲里霧裡，完全不明所以，如此，以清議而言朝政又有何用？」

「『清議』為何總歸只是『清議』？」

錢蓀愛放下手中的茶杯，反問之餘，自問自答道。

在錢家于南京的別業中，吳偉業看著他錢蓀愛，試探著問道。

給王樹仁這麼一說，吳偉業等人不覺眼前一亮。心想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將朝廷的一些弊政在報紙上公布，固然會引起官府的不滿，可是縱是官府有所不滿，又能奈何？畢竟，興乾以來，報紙每每都是眾人發表清議的地方。

「原來是報紙啊。奴家雖說不識多少漢字，但也時常聽人說起這個。尤其是坊間的百姓們，都說報紙是專門為百姓做主的『青天眼』呢。」

「其實，如果不是王樹仁的提醒，為兄恐怕一時間，也無法看穿些間深意啊！」

這正是興乾皇帝最大的不同之處，他壓根就不www.hetubook.com.com會與人辯解，既然這個碗已經破了，那他就直接另立一個，根本就不曾考慮過修補，對於天下的士人而言，最大的打擊，並不是實學帶來的不公。而是科舉被廢除之後，導致的座師、門生以及同年這一系列關係網的毀滅。

正當眾人紛紛點頭之際，卻聽堂外傳來了一個嬌媚的聲音道。

文官考試不僅沒有座師、門生、同年，而且還設有分科，法務、財務、政務等等科門的不同，使得文官已經不再像科舉時代那樣，用一張虛無縹緲的網構成了一個足以同皇權對抗的文官體系。

為天下百姓鳴不平！

「你們想，這天下的報紙，六成皆是官報，四成民報，雖有民報，可是這民報，對於如何辦報，如何發表文章，都是學以江北，自然也是學其混淆視聽之法而不自知，若是我們挑明此事……」

「對，我們自己辦份報紙，不在自己的報紙上和別人打擂台，咱們在報紙上和別人打擂台！」

「可不正是如此，我等每每發表清議時，便有人于報紙上駁斥我等，而我等只是一意于報上于其爭論，又豈知道，越是如此，百姓越是不知所以然，混淆視聽之下，朝令依然通行無阻，而我等也是力不能阻！」

「喲，什麼事讓幾位先生，如此激動，還要打擂台。這擂台上舞刀弄棍的，可不是先生們該去的地方。」

「王兄是何義？」

市井小民喜歡看什麼？喜歡看的就是報紙上的辯論，喜歡的就是看那些先生在那爭個面紅脖子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