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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在返回公使館的路上，嚴我斯的語氣依然顯得有些憤憤不平，即便是直到現在，他都無法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宮廷寵臣的駁斥，在嚴我斯的眼中是何等的可笑且又愚蠢。但是，對於莫卧爾貴族來說卻是天經地義的。正如大明自稱「天朝」，歐洲人以「文明中心」自居一樣。莫卧爾人同樣也有他們自己的世界觀。而且這種世界觀的影響力取決於文明的強盛程度。

當然，現在因為他們對阿富汗的入侵，已經不能再像過去一樣，能雇傭阿富汗人作戰了。可他們，總歸是外人。在這一點上，他們與吳三桂是極其相似的。

「他，他們怎麼能這般無恥！」

「無恥至極！」

或許，奧朗則布是一個狂熱的教徒，甚至他也曾因為桂國、秦國對教徒的「迫害」，向大明表示過抗議，可也就局限於此了，他並不會狂妄的將大明與歐洲的那些在奧斯曼的旗幟下瑟瑟發抖的國家相提並論，這是一個非常強大，而且與莫卧爾距離很近的國家。

而這種外交在某種程度上，借鑒了歐洲的經驗，尤其是在駐外使節的派駐上。從1455年米蘭公爵派往熱那亞的常駐使節為開端，義大利的諸共和國也先後派遣使節分駐各國首都。到15世紀末期，常駐使節已經成為慣例。1614年瑞典與荷蘭簽訂的條約，規定了兩國間互派使節。

「皇帝陛下，本官是大明皇www.hetubook.com.com帝的派遣的公使，于印度斯坦所代表的是大明帝國！」

基督教是異端，華夏同樣也是異端。

而核心是什麼？

作為皇帝的奧朗則布很難理解，為什麼這個大明人，居然會如此氣勢洶洶的向他表示抗議，甚至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就立即有宮廷的寵臣於一旁大聲訓斥道，

也正因為了解，奧朗則布才會同意簽署條約，兩國互相派出使節，當然，這種派出現在是單向的——沒有德里的貴族或者官員願意到大明出任沒有油水的外交官，而大明的外交官卻早已經常駐德里。

駐外使節的職責是什麼？

相比于剛剛覺醒的歐洲，天方教擁有他們最引以為傲的「三大帝國」——奧斯曼帝國、波斯帝國和莫卧兒帝國。此時這三大帝國無一例外的正於鼎盛時期，他們的強大，同樣也意味著天方教的強大。

「或許，吳三桂是你們的叛逆，但是你們卻沒能阻止他逃離明國，而且，現在他來到了印度，並在這裏建立了自己的國家，所以，我並不認為，接見他們的官員有什麼問題，如果因為他們是你們的敵人，讓我拒絕接見他們的話，那麼，明國是不是也應該從印度的南方，把你們的使節撤出去呢？他們同樣也是印度斯坦的敵人！」

好吧，也許，只有這個理由了。

原本想說吳三桂是從大明流竄到印度的嚴我斯，話和-圖-書到嘴邊時，自然想到了莫卧爾王室的來源，他們同樣是外人，甚至他們對南方的征服，也是依靠從阿富汗招募的雇傭兵。

「大胆，你不過只是區區一個使節，居然敢如此狂妄，難道你不知道，你所面對面是誰嗎？是『阿拉姆吉爾』！」

奧朗則布看著眼前這位用波斯語表示抗議的大明公使，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當然不會因為對方的膚色，對他有任何輕視，或許德里與大明之間隔著雪山，雨林，但是奧朗則布卻也知道大明的強大。

也正因如此，作為駐德里公使的嚴我斯一見到奧朗則布，就立即表示了抗議。

自然是維護大明的利益。

這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狂妄！

對於奧朗則布而言，他之所以同意大明的外交官出現在德里，是為了向波斯、向奧斯曼表明莫卧爾的強大，是為了表明德里的不同。就像是……嗯，宮廷戲子一般，也正因如此當然對方鄭重其事的向他表示抗議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詫異！

常駐使節的任務除了研究駐在國的政治生活、搜集情報等任務外，維護大明利益，保護大明僑民，這才是大明開創現代外交的根本原因。

他們的公子可以信天方教，世子就可以信印度教，如果他們信了印度教，那麼對於印度人來說，他們就不是什麼外人，如果他們籍此親近印度土著，通過與婆羅門聯姻等方式，鞏固他們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印度的統治，到時候，大明應該怎麼阻止這一切？

「嚴公使，也許，明天上午，你可以到寺廟去觀禮，我大周公子將在寺中受禮信天方教……」

17世紀的莫卧爾以及天方世界，確實有傲視全球的實力。因為歐洲基督世界剛剛經歷文藝復興，剛從黑暗的中世紀走出來不到兩百年，即便是在這個地理大發現的時代，他們面對原住民以「文明世界」自居時，在天方教世界卻沒有這個底氣，相比于剛剛覺醒的基督世界，天方教統治著半個世界。

「尊貴的皇帝陛下，大明與德里之間的友誼現在正在受到破壞，作為大明駐德里公使，我必須提醒皇帝陛下注意，吳三桂是我大明叛逆，而貴國與他發生直接的官方往來，無疑是會影響到我們兩國的關係，為大明和德里之間的友誼，我希望皇帝陛下，能夠拒絕接見他們！」

自君士坦丁堡陷落，東羅馬帝國滅亡，天方世界對歐洲的壓力，更是整個歐洲的惡夢。通過數百年的擴張，他們早就發展成為佔據地域最廣的一個文明。而且在那之後，它還在繼續大力地向外擴張。

莫卧兒就是蒙古，或許的他的相貌與波斯人沒有區別，但是奧朗則布仍然自稱是帖木兒與成吉思汗的後裔，當然也知道，蒙古是如何被大明擊敗的，了解那個東方的大國。

當基督教世界在向海洋擴張的時候，奧斯曼土耳其人已經闖和_圖_書入了中歐，維也納更是一次次的被包圍。與此同時，在印度，莫卧兒帝國也正在穩步地向南擴張著，他們幾乎整個半島的主人。

而大明正是在借鑒歐洲的基礎上，依照朱明忠對近代外交的一些了解，開始嘗試在藩屬國之外設立駐外使領館。

儘管對他們的狂妄覺得有些可笑，但是嚴我斯很清楚，這種狂妄與自負，同樣也是源自於國力。披甲百萬、國土遼闊不遜於大明，這正是他們的底氣。

「他們是異教徒，陛下，我想，對於貴國來說，這無疑是一件極不妥當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

吳家的人居然直接信了天方教。

儘管嚴我斯很清楚，即便是他們改信了天方教，對於德里來說，同樣也是異端，遲早他們之間還是會發生衝突，可他的心底之所以會如此擔心，完全是因為吳家人的表現。

在許多莫卧爾貴族的眼中，奧朗則布同意大明設立使館，已經是對大明的「恩賜」了，他們現在居然狂妄的指責奧朗則布，簡單是罪無可恕。

嚴我斯看著奧朗則布，看著那些憤憤不平的莫卧爾貴族以及寵臣，在這個時候，他自然的想到「阿拉姆吉爾」的含意。

什麼？

儘管之前還覺得的吳家的人沒有那麼無恥，可是當從謝四新的口中聽說什麼受禮信天方教的時候，嚴我斯還是被驚呆了，他壓根就沒有想到人居然可以無恥到主地步。

嚴我斯說的是波斯語，儘管莫卧兒王室起源自中和圖書亞突厥化的蒙古人，他們自稱是帖木兒與成吉思汗的後裔。和察合台汗國王室是親戚。而且「莫卧兒」一詞即蒙古的意思。不過，莫卧兒王室雖然祖先是蒙古人或突厥人，但是已經深度波斯化，帝國的官方語言既不是蒙古語、突厥語，也不是南亞次大陸本地的某種語言，而是波斯語。而波斯語同樣也是莫卧兒宮廷、公眾事務、外交、文學和上流社會的語言。甚至，他之所會被派駐德里，正因為他能夠熟練的掌握波斯語。

奧朗則布的語氣很平靜，他口中的南方，指的是南方的那些國家，既有印度教國家，也有蘇丹國，從繼承皇位以來，他都渴望著統一印度大陸。不過現在那裡不僅僅有歐洲人，也有大明人。而這些都是他統一的阻力。

微微抬起下巴，嚴我斯平靜的回答道，甚至都沒有正眼去瞧那幾個宮廷寵臣。

「尊貴的陛下，那些國家，都是主權獨立國家，而吳三桂……」

世界的征服者……

對於外交，大明是陌生的，畢竟千百年來，華夏都是建立在朝貢體制下的中外交往，以禮儀上的君臣尊卑關係為主要表徵，與基於條約體制的近代西方外交有所不同。而「外交」的出現，則是基於與西方溝通的直接產物，並與大明對外態度轉型密切相關。

他們在經濟上、軍事上以及領土上都足以傲視歐洲的基督世界，甚至剛剛從滅亡的邊緣重振旗鼓的華夏，在他們的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