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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緒和倫文敘對望一眼，眼神中除了遺憾，還有為沒能當著李東陽的面為沈溪說情而自責。

倫文敘和孫緒不由搖頭嘆息！

孫緒心想：「會試放榜日，我等來國子學貢院，不是看放榜難道是為看你？」

蘇通想了想，自己在京城畢竟沒什麼人脈，需要仰仗吳省瑜的地方很多，於是道：「那先等我寫封信回汀州，讓沈公子家人有所準備，請吳公子在外等候。」

這句話是對蘇通說的，但江櫟唯也是在提醒倫文敘和孫緒。

蘇通見到吳省瑜本來很欣慰，想到大家是同鄉，吳省瑜跟沈溪一樣還是太學生，其祖父官居山西布政使，有他幫忙，救人的路子或許會寬廣許多。

孫緒完全就是一副暴躁脾氣，越是不讓他牽扯，越是不甘屈服，之前他見到李東陽都沒客氣，這會兒見到江櫟唯更別想有好臉色，他氣沖沖地上前行禮，質問：「聽江千戶之意，並不知如今沈公子身在何處咯？」

本來進士放榜可以在客棧等候，但舉子們迫切想知道自己是否榜上有名，誰會甘心在下榻的地方一個個等人前來傳報？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會試還沒有放榜，李東陽作為主考官，又身負徹查鬻題案的大任，首先要完成國家選拔人才的重託，接下來才會辦這鬻題大案，這是最起碼的順序，不能因為幾顆老鼠屎而壞了禮部會試的一鍋粥。

江櫟唯對蘇通很客氣，見禮之後，道：「三位想必都是來看會試放榜的？」

倫文敘修養則要好許多，行禮道：「正是。不知錦衣衛的江千戶和圖書前來所為何事？」

此二人，正是昨日與沈溪一同被拿去北鎮撫司的倫文敘和孫緒。孫緒道：「這位想必就是來自福建汀州的蘇公子了？」

吳省瑜本以為，沈溪被拿去北鎮撫司，會被直接酷刑拷問，誰知道竟然是被李東陽「考校」，聽孫緒的意思，沈溪在這次考校中表現似乎還挺優秀。

吳省瑜在旁邊有些不屑地想：「就算沈溪名氣再大，別人恭維的也是沈溪，與你何干？說是感同身受，卻只是想藉著沈溪的名氣為自己揚名，受人恭維而已。」

三人到了國子學外，遇到一位「熟人」。

孫緒輕嘆道：「昨日之事，說來慚愧，沈公子與我二人一同接受李大學士考校，三人之中，以他表現最好，未料卻被李大學士留下，我二人……唉！」

吳省瑜也發覺自己不太受歡迎，乾脆借故走開。

吳省瑜仗著是官宦子弟，加上年輕氣盛有才華，在福建士子中擁有一定的聲望和名氣，但來到京城之地天子腳下，他的身份和才學迅速顯得平庸起來，走到哪兒也不會顯得光芒耀眼，對於聲名鵲起的沈溪充滿了嫉妒。

蘇通暗忖：「你剛才還勸我袖手旁觀，怎突然這般好心要幫忙，莫不是想落井下石？」

孫緒接著道：「讀書人本該共同進退，但昨日境況太過特殊，誰都不願牽扯進鬻題案。若只因為沈公子才學卓著，而被認定為與鬻題案有關，恐天下士子不服。我幾人，不妨聯名上書朝廷，為沈公子說情……」

可吳省瑜一來就勸他明哲保身和圖書，本是出於好意，但蘇通並不領情，他為人算不上正派，但基本原則還是要講的。他與沈溪同來京城赴考，彼此都舉目無親，朋友間最起碼的幫襯和照應實乃份內之事。

之後蘇通便匆匆忙忙與吳省瑜出來，往貢院那邊行去。

江櫟唯在蘇通面前表現得對好似此事一無所知，點頭道：「沈公子之事，在下略有耳聞，不過如今沈公子牽扯的乃是朝廷要案，事情還是不宜太過張揚為好。」

孫緒驚訝地打量吳省瑜，開始蘇通介紹時，說這位吳省瑜是汀州同鄉，再加上吳省瑜跟蘇通走在一起，讓孫緒覺得，吳省瑜這是準備出手幫忙，卻未料吳省瑜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反對他們幫沈溪出頭。

吳省瑜本想以同鄉的立場，幫沈溪一把，但此時他又改變主意，這沈溪處處搶他風頭，活該倒霉。

蘇通來到京城后，也試著想拜訪江櫟唯，但多番打聽都不知江櫟唯身居何處，如今卻是在貢院門口見面，讓他非常高興。

「吳公子若不想理會，只管袖手就是，無人強求，可在下畢竟與沈老弟一同前來應試，就算不能一同回去，也不能什麼事情都不做，最少要將自己的心意盡到。」

「只能如此了。」孫緒點頭，「今日放榜之後，再與人聯絡，在下怎麼說在京城也認得幾個人。」

這算什麼同鄉？

等吳省瑜離去，蘇通才大致將沈溪與吳省瑜的淵源跟孫緒和倫文敘說了，孫緒這才釋然：「難怪，年歲雖長，但品學卻遠有不及。」

吳省瑜沒想到蘇通如此講義氣，ｈ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微微點頭：「那是否先等看過放榜后，再去投帖？到時在下與蘇公子同行，如何？」

倫文敘和孫緒對望一眼，顯然他們都沒聽懂江櫟唯話里的意思，一個武進士，如今已是錦衣衛千戶，朝廷大員，之前又未參加禮部會試，作何要來看放榜？還說替別人看榜，什麼人不能親自來，需要旁人代勞？

隨後，蘇通拿起毛筆，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快速地寫了封信。蘇通邊寫邊想：「如今沈老弟他牽扯進鬻題案，都是我不好，他早提醒我不要跟程敏政走得太近，這下程敏政一干人等都被牽扯進去。我最多是盡人事，該做的，是早些通知沈老弟家人……」

「你？」

蘇通心中驚嘆不已：「我就算考中進士，一輩子恐怕也難以望顧育兄項背，以後我可要多仰仗他。」

倫文敘和孫緒心裏多少對江櫟唯有成見，昨天雖然不是江櫟唯親自帶人去捉拿他們，但江櫟唯卻是錦衣衛的千戶，等於是國家特務機關的頭子，一般士子對這種人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孫緒脾氣躁，又是直腸子，想到什麼說什麼，而倫文敘年長許多，加之他早負大儒之名，不會輕易出言指責別人的不是。

快到國子學門口時，蘇通不由發出感慨，「會試之前，沈老弟在我福建士子中威望何其高，恭維之人遍地，如今卻是落井下石……」

沈溪牽扯進鬻題案的事已在眾士子中傳開，大多數人都幸災樂禍。

「不才正是。」

蘇通還不知道江櫟唯從南京大理寺左丞的位子遷到什麼官和圖書職，聽倫文敘這一說，他才知道原來是「千戶」，而且還是錦衣衛的千戶。雖然同樣是正五品，但錦衣衛是皇帝親軍，見官大一級，許可權可要比南京大理寺左丞高了不知多少。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有二人為問明情況，特意過來找蘇通敘話。

「顧育兄？好久不見……」

蘇通雖然不認識孫緒，但他卻識得倫文敘。當初他只是以晚輩求學者的身份拜見倫文敘這位大儒，這才兩年不見，他自己已然是舉人之身，與倫文敘平輩論交，令他心中有種揚眉吐氣之感。

「世態炎涼，世態炎涼啊！」

蘇通本沒什麼主意，聽倫文敘說得在理，不由點頭應和。

蘇通可沒那麼多想法，他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趕緊把沈溪的事情對江櫟唯一說：「顧育兄，我在京城中認不得幾人，還請你多多幫忙，營救沈公子。」

這簡直是公雞求黃鼠狼，沈溪就是被江櫟唯拿下的，現在蘇通居然求江櫟唯出手幫忙，這不是自觸霉頭嗎？

蘇通一瞧，臉上不由帶著幾分欣喜，而倫文敘和孫緒見到后則是面色一黯，正是錦衣衛千戶江櫟唯。

此時的江櫟唯，身著一身士子裝束，帶著幾名便裝的隨從，站在國子學放榜的貢欄外，笑盈盈看著走過來的三人。

江櫟唯笑了笑，道：「在下也是來看放榜的。」頓了頓，補充道，「替別人。」

孫緒心高氣傲，聽到令他不爽的話便要好好說道一番，卻被倫文敘攔下。倫文敘道：「沈公子尚且在北鎮撫司內，此乃天子欽定之要案，切不可輕舉wｗw.he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m妄動。待禮部會試放榜后，李大學士必會上書朝廷，到時再聯絡眾舉子，設法營救不遲。」

在蘇通看來，江櫟唯本身便是正五品的南京大理寺左丞，如今又調到京城，官職只高不低，有他幫忙，或者能讓沈溪早日脫離牢獄之災。

讓你沒事在京城出風頭揚名氣，如今你與唐寅一樣，等著下大獄遭酷刑最後落得個發配充軍的悲慘結局！

吳省瑜直接出言打斷孫緒的話：「這位孫公子，切莫以為自己一人，便可以代表所有士子。咱們寒窗苦讀，所求不過一個公允，如今禮部會試鬻題案發，正義無存，談何能令天下士子心服口服？」

寫完信，蘇通趕緊讓小廝送往閔生茶樓，那邊若有福建人南下，將會把信捎帶到福建。如今汀州商會已經開遍福建和江西各地，只要能尋到商會分館，要不了多久就會送到惠娘和周氏手裡。

那不是要急死人嗎！？

說著，孫緒猶自憤憤不平地瞪了吳省瑜一眼，他覺得自己是外人，跟沈溪不過一面之緣，都想方設法幫沈溪這樣一位落難的同屆考生，可吳省瑜作為沈溪的同鄉，不但不幫忙，隱隱還有不許別人幫忙之意，實在有違君子之道。

旋即一個個又都覺得，儒家所崇尚的中庸之道乃是天地大道至理，凡事千萬莫作那出頭鳥，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別亂來，這是牽扯到皇帝欽命的大案，稍不留意，可能連功名都要被剝奪。

一路上，蘇通和吳省瑜所見舉子不少，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卻基本沒人過來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