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既然全數舉子之中，只有他三個人能作出「四子造詣」的策問題，中個前十應該是很有機會。

等三人暫時先回到人群外等候，孫緒帶著略微的自嘲：「伯疇兄，你說我二人，是否會名落孫山？」

一句話令蘇通愕然，到底出了什麼事令孫緒有這番感慨，沈溪的下獄又怎會跟江櫟唯有關係？

孫緒悶悶不樂道：「倒比我們先知道。」

但倫文敘和孫緒，此刻心裏又不是很確定。主要原因在於沈溪被拿到北鎮撫司后一直未被釋放，這就說明朝廷有意要息事寧人，沈溪答對了，居然被下獄，他二人被放回來，也可能會榜上無名。

從殿試出來，無論是進士及第，還是進士出身，又或者是同進士出身，都會是標準的「進士」，會被選派官吏。

……

「少爺，聽說客棧那邊已經開始有人報喜了，要不咱也回去等著？」孫緒帶來的家僕過來通稟。

……

「杏榜」放榜並不會以圓案來發放，而是按照名次將考生的考籍、考號和姓名列于長案之上，這也是為防止考生有重名的情況。就算名字相同，地域也不會相同，就算地域相同，那考試的號舍也不會相同。

第一案剛張貼出來，貢院外面等候的考生就圍了上去，雖然來的人不多，但也有好幾百人，前面圍得水泄不通。

孫緒居然過來用言語嗆江櫟唯，這是蘇通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禮部會試的放榜務求嚴謹。

江櫟唯笑了笑，道：「沒事。」

先從會試第十一名開始，到三百名結束，因為考生住得有遠近，報子又未必能準確找到舉子的和-圖-書住所，就算在傳報上有先後，但真正傳到舉子耳中時，也就不一定是名次高的靠前了。

蘇通心裏非常清楚，這一次自己肯定落榜了，他主要是留心找尋沈溪的名字，可惜別說是沈溪，連個汀州府的考生都沒找到，那也就是說，不但是他，連同沈溪、吳省瑜這些人都不在這長案之上。

有以前一起同考會試認識的舉子上前打招呼。

至於沒中的，也能跟著吃頓免費的慶賀宴，結交幾位新晉進士，對以後參加科舉有一定好處。

倫文敘笑著搖搖頭，其實對倫文敘來說，進士不第已非一兩次，作為太學卒業的廣東名儒，甚至在京師講學都有很多擁躉，可偏偏他卻距離中進士就是隔了層薄紗，看得見卻總觸不著。

倫文敘和孫緒都聽說了關於程敏政在南宮閱卷之時，曾發出「此三子中有唐、徐」並且要拔擢為魁的感慨，恰恰他二人正是「此三子」中兩人，另一人不用說就是昨日一同去接受考校的沈溪。

可憐外面的眾舉子，還要眼巴巴等候裏面的消息。

蘇通猛然間想起，剛才在那榜單中見到的熟悉名字中，就包括了這大名鼎鼎的吳中才子祝枝山。

終於到午時三刻，放榜開始。

果然，祝枝山第三案還沒有看完，便仰天長笑起來，大約是覺得歲月蹉跎，一代吳中大才子，以詩文冠絕江南，偏偏科場不第，這是多麼糟心的事情。

雖然江櫟唯如今僅僅是個千戶，距離北鎮撫司鎮撫使尚有一步的距離，但到底是大明朝特務機構的中高級官員了。

蘇通開始沒聽明白意思和*圖*書，但一想就大概清楚了，其實成績已經出來了，只是禮部還未將榜文張貼示眾。

前三榜公布后，不少人奔走相告，有自己中的，也有同鄉中的。若自己中的，要趕緊回到下榻的旅店或者租住的民居等候傳報的喜訊，至於見到同鄉中的，也要第一時間回去報喜，等著討一點賞錢，順便結個人緣。

至於禮部會試的前十，則是一項榮耀。

孫緒沒有解釋，此時貢院外的人算不上多，大多數考生，還是寧願守在客棧或者會館里，耐心等候消息。

對於倫文敘來說，中進士已經是一種執念，他年過三十，不再如少年一般心中只憑一股熱血，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都有得忙活，考進士也不能一直考到老，再考兩屆，實在中不了，他也就死心了。

倫文敘、孫緒和蘇通三人都上前查看，前三案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名字。

杏榜提名，雖然暫時是「貢士」，但很快就會參加殿試。

作為北鎮撫司的千戶，權利何其之大？

可這次貢院放榜，顯然晚了一些，在貢院外等候的眾舉子心裏想：「大約是因為鬻題案，這邊的放榜竟然耽擱了。」

倫文敘和孫緒對此人並不熟悉，但蘇通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就是與唐伯虎交好，同時也是吳中大才子的祝枝山嗎？

雖然祝枝山的排名並不高，只列在二百多名，但怎麼說也算是中了。

指不定今日的進士，就是明日的翰林，甚至成為下屆會試的同考官。

蘇通和倫文敘俱都行禮相送，唯獨孫緒心中憤然，等人走後，孫緒才無意中提道：「若非這江和_圖_書千戶，沈公子也不會被下獄。」

「這不是希哲兄？」

一直以來，都說這禮部前十的文章要給皇帝親自審閱，就好似殿試前十的文章是由天子親自挑選過的一般。但其實涉及到禮部會試的機密，沒人敢保證這一點，尤其皇帝公務繁忙，根本就沒時間去審閱禮部會試的卷子，畢竟後面還有殿試。

祝枝山興奮不已道：「我中了，我中了……你們知道嗎？哈哈，我祝允明終於中進士了……」

「幾位，本官還有人要見，不先作陪了。」江櫟唯行禮告辭。

就在三人等候的時候，又有一人過來看放榜。

至於來貢院等候消息的，那就真的是「急性子」，想早一步知道自己有沒有中，這樣也省了回去等消息，若是不中，傷心失望之下，可能下午就收拾鋪蓋卷踏上回鄉的路程，也省得再留在京城白白耗費銀錢。

至於禮部會試的前十名，則會放在最後一案，然後由禮部報子分三批前去報喜。別的人都是一批人報喜即可，唯獨這前十需要分三批去，這是因為禮部會試的前十，基本代表殿試的三甲在其中，如此榮耀之事，需要朝廷大加宣傳，討個好彩頭。

可總有熟悉的。

考生多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考完會試后，到底自己考得怎麼樣，心裏其實非常清楚，本來會試的錄取率就不高，鯉魚躍龍門之事只在心裏想想便可，有時還真不敢帶有奢念。

舉人面對文官時有無禮之舉倒是經常發生，可就算是再混的舉人，也不敢跟負有巡查緝捕以及廷杖大權的錦衣衛過意不去。

朝廷要放榜，大約從和-圖-書中午開始，一直到下午日落黃昏，將禮部會試錄取的三百名考生依次傳報。

祝枝山前來看放榜，並未帶僕從，而是獨身而至，他帶著惴惴不安的情緒上前，卻沒從第一案開始看，而是從最後一案看起。

直到午時，先從貢院內出來一人，卻是剛進去見過禮部官員的江櫟唯，他雖非國子學的學生，但因是見官大一級的錦衣衛官員，卻可自由踏足國子學，顯然他是提前問明了消息，出來后對蘇通等人視若不見，到遠處上了轎子，很快離開。

至於倫文敘和孫緒，臉色雖然略有些失望，但他們卻有了更大的期待，怎麼說以他們的才學，要博一個前十還是有很大可能的，他們有著一般人難以企及的自負，而且昨日里李東陽不考校別人，單單考校他們，也是因為「四子造詣」的考題他們對答如流。

蘇通不太好繼續相求，在他看來，江櫟唯如此答非所問是不想牽扯進禮部會試鬻題的案子里。

如此有個好處，若是中了的話，會有大批的人恭喜，或者有一同中榜的，有過一起等中榜的經歷，以後可以成為「鄉黨」。

因為祝枝山的反應太過強烈，很多舉子都在打量他，但因祝枝山到京城後為人低調，還真沒什麼人認識。

剛才江櫟唯說是替旁人來看榜，他有當官的便利，先行進去問清楚，所以不用等放榜就走了。

蘇通知道自己地位卑微，沒法跟江櫟唯這樣的朝廷官員提什麼條件，江櫟唯對他禮遇有加已算是給足了他面子，不能不知好歹非要讓江櫟唯幫忙做什麼。

一時間趕緊上去攙扶，同時恭www.hetubook.com.com喜聲不斷。

至於倫文敘、孫緒和蘇通三人，則沒有離開之意，他們還在等最後前十名的放榜。蘇通雖然不覺得沈溪會在這前十名的榜單上，但他寄希望于倫文敘和孫緒二人幫他一起向朝廷進程上書，以求得朝廷對沈溪的寬宥。

有點樂極生悲的意思，祝枝山這一激動，腳下不穩，居然摔倒在地。眾人一聽，喲呵，吳中大才子中進士了！

禮部那邊並沒有藏著掖著，很快第二案和第三案都張貼了出來，考生上去看過之後，大多數都是失望而歸。

要知道錦衣衛名義上是由皇帝直接管轄，朝中官員無法對其進行干擾，因而使得錦衣衛可以處理牽扯朝廷官員的大案，並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員大多畏懼錦衣衛。

蘇通連忙道：「孫兄，江千戶平日公務繁忙，又怎會知曉沈公子去處？顧育兄，如今沈公子……你也認得，就是汀州府的沈家七郎，被朝廷下了大獄，說是涉及鬻題案，還請顧育兄多多幫忙，試著打探一番。」

貢院放榜，與報子報喜，本來二者是同時進行的事情，有的考生不來，是因為心中忐忑不安，怕自己中不了，所以乾脆跟一些同鄉聚在一塊吃吃茶，一起等候消息。

一句「沒事」，看起來答非所問，也不知他說的是沈溪沒事，還是說他不介意孫緒跟他頂著來。

中了禮部會試的，稱之為「貢士」，因為京城的杏花多開於二月底三月初，所以禮部會試放榜也被稱為「杏榜」。

第一案，也是「杏榜」中非常重要的一案，共有九十人。第二案和第三案各有一百人，一共是二百九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