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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依著吩咐，前後左右忙碌。

無咎打量著那人的模樣，出聲喚道：「倉衛——」

無咎身為破陣營的主將，不能不為兄弟們著想，說到此處，他好像忘記了曾經的仇恨，後退一步欠身道：「我公孫無咎不敢居功，是數百兄弟豁出性命這才守住虎尾峽。還請殿下妥為撫恤，以安軍心！」

無咎走到近前，打量著在場的眾人，點了點頭道：「嗯！王親貴胄，都是有錢人吶！」他將皮囊「砰」的一聲扔在地上，不耐煩道：「若非本將軍堅守虎尾峽，諸位一個都別想活著逃出始南谷。常言道，飲水思源，知恩圖報，且交出各自攜帶的金銀，權當是諸位的買命錢！」

無咎與祁散人趕到了近處，被侍衛攔住去路，接著報上名諱來歷，交出馬匹兵器，再穿過戒備森嚴的柵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入了大帳。

「不管金銀財寶，都給我塞進袋子，裝不下便放在地上，手腳利落些，快、快、快——」

無咎認準了人，抬腳下馬，摘了皮囊走上山坡，神色有些古怪。

男子正是鐵騎營的倉衛，竟然沒死，倒是個命大的傢伙，而他的脾氣同樣不小，聞聲怒道：「誰敢直呼本將軍名諱……？」

他話說得嚇人，卻沒誰理會。

尚在吃喝的祁散人手上一頓，眼光迅即掠過四周。在場的不僅有王族長輩與文臣武將，還有四位築基修士與二、三十位羽士高手。而無論彼此，皆在關注著大帳當間那三人的一舉一動。

「諸位丟下將士逃命，還不忘隨身攜帶金銀財寶，著實令戰旗蒙羞，讓那些和圖書無辜慘死的兄弟們亡魂難安！呸——」

無咎與祁散人才將走進大帳，姬少典便出聲招呼：「無咎兄長，還請這邊就坐！」

在場的眾人以為有趣，一個個含笑搖頭而神色不屑。

那人緩緩抬起頭來，正是姬魃，卻與往日的驕橫有所不同。此時的他依舊是坐在原處，滿臉的陰霾，兩眼透著陰寒，渾如死人般的模樣。

「那我如實相告吧，足足二十六萬！而王庭興兵之初，便已耗盡錢糧，如今再要加以撫恤，著實有心無力，且待來歲日子好轉，再酌情計較！況且你那破陣營的一群老兵，皆粗蠻不堪，早早遣散了事，以免惹出禍端！」

姬魃低頭默然片刻，慢慢舉起手中的酒杯。

姬少典收起笑容，似有不耐：「尚不知破陣營死傷幾何？」

在場的眾人紛紛起身相迎，恭維聲不斷。或是將軍威名，如雷貫耳；或是年少勇武，冠絕三軍；或是有熊名將，威震九國，等等不一而足。

兩個侍衛走到近前，一個端著擺滿金錠的托盤，一個抱著一套金色的盔甲。

無咎走到帳中，躬身行禮，又舉手致意，不由得眼光一閃。

「……」

「呵呵！這便是本王提到的公孫無咎將軍，他奉命以八百壯士堅守虎尾峽，為我順利撤出始南谷，立下了汗馬功勞！」

無咎神色微凝，直奔那人走去，而沒去幾步，一左一右站起兩位修士並神情戒備。

倉衛忽而覺著劇痛襲來，慘叫道：「啊……饒命……」

無咎搖了搖頭，正色道：「如今歸家在即，讓在下如何面對和圖書那些倚門翹首的孤兒寡母？只求功勛撫恤，好歹讓兄弟們的家小有條活路！」

眾人紛紛起身，憤怒不已，還有的抓起兵器，顯然是不肯就範。且不說大伙兒身份尊貴，至少也都是見慣陣仗的武人，如今卻被勒索要挾，真是豈有此理！

而擋住去路的兩位修士，依然還是紫全與紫真。

苦口婆心，不及一拳一腳好用。慘叫聲中，眾人忙著奉上隨身攜帶的金銀。

「全營陣亡六百二十二，餘下的百十兄弟無不帶傷……」

無咎啐了一口，抓起皮囊揚長而去。

「你可知有熊大軍死傷幾何？」

姬少典連連點頭，又是讚不絕口：「呵呵，兄長真是痛快人！」他伸手挽住無咎的臂彎，隨意又道：「來、來、來，不妨看在本王的薄面上，與姬魃王兄同飲一杯……」其話說一半，轉而舉杯示意：「還請王兄不計前嫌，與公孫將軍共譜一段杯酒泯恩仇的佳話，我有熊之前程遠大，還要指望兩位同襄盛舉！」

在十余里遠外，一片向陽的山坡上，坐落著幾座高大的營帳，有大纛王旗飄揚。

太殘忍了！

無咎似乎沒有提防，被帶著往前兩步，隨即眼角抽搐，輕輕掙脫姬少典停了下來，蒼白的臉色有些發青。

眾人連滾帶爬，唯恐惹禍上身。

光天化日，軍營之中，竟然有人公然討要金銀，還美其名曰「買命錢」。

姬少典轉身接過兩杯酒，又道：「兄長，且飲了這杯慶功酒，本王還有話說。」其情真意切，渾如當年那個交好的玩伴。

「這百兩赤金與鎏金甲和圖書，乃本王些許心意，待回到都城之後，再另行賞賜！」

此處，便是王帳的所在地。

倉衛愕然，便想躲避。而在場的同伴們不明所以，都在看著熱鬧。他不得攙扶，動身艱難，只得坐在地上，叱道：「此處均為遠征歸來的王親貴胄，你敢放肆不成？」他沒忘了雲霄樓的過節，更沒了軍營中所吃的大虧。如今對方突然尋上門來，似乎來意不善。

在場的眾人又是一陣附和，大帳內笑聲一片。

姬少典分說之後，擺手示意：「且給公孫將軍穿戴整齊，以便讓諸位目睹我有熊名將之神采，呵呵！」

姬少典不予多說，擺手催促道：「冤家宜解不宜結，王兄還等著與你飲酒呢……」

無咎慢慢直起身子，如釋重負般長舒了口氣，臉色的鬱郁之色一掃而空，竟是露出笑容：「呵呵，兄弟們聽說我前來赴宴，還等著立功受勛的喜訊呢，且容我迴轉一趟稍加安撫，再來與諸位痛飲！」他拍了拍身上的金甲，炫耀得意的神情幾如往日的輕狂，隨即拱了拱手道了聲失陪，抓起案几上的金錠與金盔大步走出了營帳。當其途經祁散人的身旁，熟視無睹。而對方好像也是忙於吃喝無暇他顧，只管端著酒杯而樂於其中。

無咎不再啰嗦，反手一掌扇了出去。一個四十多歲的壯漢揮動寶劍撲到近前，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不容掙扎，抬腳輕輕一踢。又是「咔嚓」一聲，對方抱著雙腿連聲嚎叫。而他猶不作罷，身影晃動，連打帶踢，瞬間圍著帳篷轉了一圈回到原處。四周「噼里啪啦」響聲未絕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是七八人倒在地上。

姬少典有些意外，隨聲道：「此事以後再議不遲……」

倉衛愣怔片刻，噗嗤一樂：「你莫非窮瘋了，何不去搶……」而他話音未落，便見身影閃動，接著「喀嚓」一聲，尚未痊癒的右腿好像不聽使喚，這才發覺被人用腳死死踩著，併發出冷笑：「呵呵，如你所言，我今日就是來搶錢的！」

無咎腳下一頓，眉梢一挑。

大腿的箭傷還沒痊癒，竟然又被生生踩斷？

無咎抬腳放開慘叫的倉衛，面對著一個個忙亂的人影說道：「誰敢再動一步，我便打斷他一條腿，試圖反抗，則斷腿一雙！」

祁散人躲到一旁，尋了席尾的空位坐下，接著雙手齊下，趁機吃喝起來。

姬少典離席走來，兀自滿面的春風：「兄長立下如此大功，本王定要重重賞你。來人——」

有關公孫無咎與姬魃的恩怨，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姬少典卻要從中說和，結果怎樣還真的無從預料。

姬少典不以為忤，撫掌大讚：「呵呵，兄長真是英俊神武！」

姬少典好像沒有察覺，接著又道：「俗話說，冤冤相報何時了，而兩位兄長並非俗人……」他話沒說完，忽被打斷：「少典殿下，我想為破陣營死傷的兄弟們請功！」

高大而寬敞的帳篷內燭火通明，亮如白晝。地上鋪著獸皮，落腳柔軟舒適。成排的案幾之上，則是擺滿了精緻的器皿與香氣四溢的美食，並有錦衣華服的權貴或是修士圍坐一旁，各自容光煥發而面帶笑容。大帳的盡頭橫擺一排長案，居中坐著姬少典與四五和圖書位王族中的長輩。

山坡上坐落著幾排軍帳，數十個傷兵模樣的男子或躺或坐曬著日暖。有人被攙扶著走了出來，似有疼痛，張口咒罵，隨即又氣哼哼坐在鋪好的褥子上。其三十多歲的光景，身著錦袍，頭戴玉冠，神色乖戾，塌陷的鼻樑上帶著疤痕，伸直的右腿上裹著繃帶，顯然是從戰場上逃回來的一位將軍。

「嗯嗯，恭敬不如從命……」

「公孫將軍住手，有話好說……」

少頃，兩個皮囊裝得滿滿當當。

此時此刻，大帳內突然一靜。

……

無咎站著沒動，任憑金甲上身，而眼光卻一直在盯著幾丈外的姬魃。對方陰沉如舊，嘴角露出一抹揶揄的冷笑。當侍衛要為他戴上金盔，被他伸手攔住。

無咎走出大帳，尋了坐騎，將金盔與金錠盡數裝入皮囊拴在馬鞍上，隨即飛身上馬，直奔來時的方向而去。行至三五里處，只須繞過面前的山坡便可直達破陣營的營地。而他驅馬才要繼續前行，忽而又放緩去勢扭頭張望。

在酒席上位的左手方，低頭坐著一人，身著錦袍，留著黑須，帶著金冠，好像是對於四周的喧鬧無動於衷，只管攥著一隻玉杯默默失神。

自從返回都城的那個夜晚之後，這還是首次與姬魃正面相對。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當如此時。

無咎遲疑了片刻，接過玉杯一飲而盡。

而姬少典卻是不以為意，笑道：「公孫公子還是當年的隨性不羈，我最為熟悉不過，諸位舉杯，再飲三巡……」

「少給我啰嗦，速速交出金銀！」

姬魃默默注視著那離去的背影，神色中閃過一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