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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喚枝笑：「臣不那麼好死。」

白念昂著下頜：「我追不上他，也不想看不到他的背影。」

韓喚枝說了一聲，轉身往外走，白念也不知道韓喚枝要帶他去什麼地方，機械的跟著出了門，上了韓喚枝的馬車后又走了一段時間，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居然是禁軍大營。

上了車之後韓喚枝說道：「白念的事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他自願回江南道去，后族暗中經營的那些終究能挖出來不少，估算著，在軍中以及各地方官府之中任職的白家人都不會被放過，只是白念恰好從南疆歸來，還耽誤了行程，所以巧的避開了死局。」

一個時辰后，未央宮。

「不努力，你會連他背影都看不到。」

白念垂著頭：「所以何須努力？」

韓喚枝搖頭。

為什麼他這麼拼？

「嗯？」

「朕不是一個好人，可朕想做一個好皇帝。」

韓喚枝上了馬車，白念沉默的跟在韓喚枝身後：「我以後還回得去水師嗎？」

「你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嗎？」

「五十個。」

皇帝閉著眼睛說道：「朕總覺得，她再怎麼狠毒也只是一頭護崽的母狼，那些小把戲朕也不都不放在眼裡，朕也說過，她想玩朕就陪著，可對北疆之戰期間大寧之內決不能出任何意外，若她瘋了趁著朕在北疆做些什麼醜事出來，大寧就是一座山也可能會崩掉一角。」

韓喚枝緩緩道：「若你有他今時今日之地位，從三品水師提督獨領一軍，夫人是宮裡貴妃的乾女兒，身邊朋友皆m.hetubook.com.com是顯貴，你會如他這樣每天清晨起來一口氣跑到禁軍校場，然後整個上午都不會停下來的訓練嗎？」

「你們這一代人，陪著朕辛苦吧。」

「朕知道難為你了，可是草原上誰做主朕都信不過，唯有雲桑朵是大埃斤朕就覺得草原絕不會出事，草原安寧三十年，大寧打贏了對黑武這一戰，國力就能增強一倍！」

韓喚枝抬起頭：「臣沒有怨言。」

皇帝睜開眼睛看了看韓喚枝：「若是被逼瘋了，她第一個會殺了你。」

「我明白！」

是因為他知道太子不行。

「我……」

「臣遵旨。」

「看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人。」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朕身邊，只能靠你們，朕知道，把你的家事未來的幸福和大寧的命運綁在一起是對不起你，可朕……」

「耿珊呢？」

韓喚枝點了點頭：「給你二十個人，我要的不是你帶著我的人去殺人，廷尉府不做違法亂紀之事，廷尉府的人只查違法亂紀之事。」

韓喚枝嘴角帶笑：「那你需要什麼？」

皇帝沉默片刻：「動白家？朕動的，還輪不到她那一家人來動，明年二月之前，后族在大寧內經營的所有生意，明的暗的，都挖出來，朕北征需要大筆銀子，剛好用得上，朕縱容二十年，也是為了今日攢攢錢。」

「朕北征之前，所有隱患都必須清除。」

然後那傢伙活動了幾下雙臂緩步走了幾圈，抽刀出來開始練習劈砍，很令https://ｗwｗ•hetｕbｏok•coｍ•cｏm人煩躁的單一動作，只是劈砍，一刀一刀，一下一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保持著心不生抵觸的。

「我現在就想做事。」

白念就在廷尉府里住了下來，因為心態好了些，病好的也快，兩天之後就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只是沒什麼做事的興趣，整日都坐在窗口發獃。

韓喚枝忙完了迎新樓那邊的事回到廷尉府過來看他，一進小院就看到窗口白念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那，於是微微皺眉。

「我聽說過，你在水師里的目標就是趕超沈冷。」

皇帝低著頭：「朕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讓他繼位之後一輩子都不用去和黑武打，朕打到黑武百年緩不過來，也就不擔心大寧未來百年，朕看到了他，還沒有看到朕孫子那一代人，若是他傳位之人性格再綿軟……那可怎麼辦？朕教導出來的太子都硬不起來，太子將來教導出來的孩子……」

「沒有。」

「你若是當自己是個廢人，莫說水師不需要你，廂兵都不需要你，若你還沒忘記自己是大寧的五品將軍，是陛下也記下來你名字的朝廷未來柱石之臣，不管是在水師還是在別的任何地方，未來可期。」

韓喚枝楞了一下，低頭不語。

「陛下應該休息一會兒。」

「自朕之前，大寧歷代帝王都比朕要強，可是朕的兒子……太子性格如此，沒辦法與歷代先人比肩，連朕都比不過，知子莫若父，朕看的清清楚楚，他最多只是個守成之人，所以朕不敢清閑下來，他強和_圖_書硬不起來，指望著他那一代能打贏了黑武？」

馬車裡沉默下來，第一次，他們君臣之間居然出現了這樣的氣氛，韓喚枝沒有怪皇帝利用他和雲桑朵的感情，這其實從根本上來說也算不上利用，他沒有說謊，有朝一日能不再糾纏於是非而是和雲桑朵廝守一處，是他心愿。

「順時不驕，逆時不餒。」

「我還以為，他在軍中的時候如此，回到家裡終究也會鬆懈下來。」

「臣明白。」

大寧這樣強大的帝國，縱然外力不能摧毀，可兩代孱弱之君就能把大寧送進萬劫不復的地獄，真的無需多，兩代就足夠了，這還是說太子只是綿軟而非無能，無能之君，一代就夠了。

「那也臣的心愿。」

韓喚枝伸手往前指了指，白念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就看到了校場上那個揮汗如雨的傢伙，扛著一個石頭碾子足有百斤沉重，圍著校場在跑圈。

黑武論疆域比大寧還大，指望著滅了黑武是不現實的，那麼龐大的一個帝國，不管是人口數量還是軍隊戰力都不輸于大寧，縱然經濟上差了些，可又怎麼可能輕易滅國？縱然大寧打贏未來幾年後的那一戰，黑武也只是被重創，大寧百萬戰兵殺入黑武，依然沒辦法統治那邊，況且也不可能百萬戰兵全都調過去。

這些話，他也就是能和老院長能和韓喚枝他們幾個說說，還能和誰說去？

「也許，他經歷的比你經歷的還要慘，最起碼你前二十年在家族錦衣玉食，而他是個孤兒，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和-圖-書誰，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寒雪夜就被人丟在路邊雪地里，若非被人撿了，再熬不過一炷香就能凍死，而撿了他的人根本沒把他當人，六七歲開始做苦力，十來歲扛大包跑碼頭，十二歲才開始練功。」

韓喚枝進來的時候皇帝剛把最後一份奏摺批閱完，難得比往日早了些，看了看天色：「陪朕去迎新樓，有什麼事路上說，你們兩個的婚事準備的怎麼樣朕還一直都沒有去看過。」

「給我一百個人。」

「那就先看著古樂和方白鏡吧，幾年後你隨朕出征，打完了那一仗，朕放你去草原。」

「好。」

「大局不夠。」

「他經歷過我這般慘烈的事嗎？」

皇帝的眼神亮了一下：「朕之後，大寧百年無憂。」

韓喚枝轉身：「廷尉府里也有校場，什麼時候你自己願意去練一練了便去，什麼時候你覺得煩躁了想做些事就去找我，年前乃至於年後一個月內我都沒有事情讓你做，你也可以繼續窩在房間里裝死，我養著你，只是因為你有用，而你有用不是因為你自身的價值，是因為你事關未來廷尉府的一些舉措，僅此而已。」

皇帝沉默。

「你跟我來。」

白念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吐出：「我知道后族的很多秘密，在江南道經營的那些生意，白家雖然滅了，可是當初諸多生意都是白家出面，明面上的暗地裡的我知道不少。」

「她想做個怨婦，那就做個怨婦吧，讓她除了怨恨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從現在來看，方白鏡更好。」

韓喚枝也沒進屋，就在www.hetubook.com.com窗外語氣平淡的說道：「他不會如你這樣坐在這發獃，他沒有這麼多時間發獃。」

「所以你永遠不如他，哪怕你現在開始追趕也追不上，優秀的人比你還要努力，你覺得你勝算是什麼？」

「方白鏡和古樂兩個人哪個更優秀一些？」

這是皇帝的大願。

遠處，沈冷將石頭碾子仍在地上，離著遠都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那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

皇帝再次閉上眼睛：「所以朕不敢休息，不敢多睡，朕要做的太多太多，你知道朕有什麼擔憂嗎？」

東暖閣里的溫度讓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午後，陛下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就重新回到書桌那邊處理政務，李承唐非但有著李家皇族之人天生的睿智，也有著遠超其他人的勤奮。

韓喚枝走到窗口位置問了一句，白念竟是這才發現韓喚枝到了，明明看到進來了人，卻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發獃，看到了就看到了，連恍惚一下都沒有。

「啊？」

「二十個！」

白念張了張嘴：「他每天如此？」

「臣明白。」

「你小心些。」

皇帝再次閉上眼睛：「只為了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不辛苦，不遭罪，盛世繁華長久，國富民強，朕以兵戈威天下，是為以後無兵戈。」

白念臉色一變：「他……」

「每天如此。」

韓喚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你覺得他什麼時候如你現在這樣消沉了？」

「車上眯著眼睛就好，你說你的。」

韓喚枝帶著白念進門，這禁軍大營校場他自然不陌生，畢竟諸軍大比的時候經常在這。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