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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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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定君山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一人一半

第四卷 定君山

第八百二十六章 一人一半

皇帝的手在石桌上重重的拍了一下,猛的站起來:「許居善!」
原來孟長安住的屋子變成了皇帝的行宮,這可能是最簡陋的行宮了,可是連代放舟都不理解在這個看起來簡陋的讓他無法適應的地方,皇帝卻住的很舒服,皇帝對北疆的這種火炕似乎有一種無法解釋清楚的喜歡,就是喜歡,明明那麼硬,可皇帝卻說比睡在床上要舒服百倍,雖然到了五月,可北疆這邊的天氣也說不上暖和,火炕燒一陣,躺在上面,皇帝覺得這是最美滋滋的享受。
大鬍子使勁點頭,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大內侍衛鐵牌,然後攥緊。
許居善握緊了毛筆:「臣知道。」
沈冷看著大鬍子的眼睛回答。
沈冷低頭:「陛下,于連……沒家人了。」
皇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聽沈冷把話說完,眉角一下一下的跳著,他的手放在石桌上,手背上的青筋也在一下一下的跳著。
大鬍子使勁點頭,眼淚打濕了沈冷的衣服。
半個時辰之後,小院。
許居善落筆最後一字,筆力直透。
在這一刻,大鬍子實在撐不下去了,嗷的一聲哭出來,在沈冷麵前,他像個終於見到了自己親人的孩子,走失了好多好多天,終於回到了家裡。
禁軍的士兵們看到了息烽口大營的條件之後都有些驚訝,他們都聽說過北疆苦,可沒有想到條件會艱苦到這個地步,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們的邊軍兄弟一次一次的把黑武人的進攻擋住,一次一次的打出了大寧的軍威國威,沒有對比就不知道自hetubook.com.com己在長安城過的有多舒服,所以禁軍的人到了此處之後,才真正的對邊軍兄弟充滿敬意。
沈冷過去抱住大鬍子,手在大鬍子的後背上拍了拍:「好好活著,得對得起於連。」
皇帝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氣。
「沈將軍。」
沈冷腳步一停,看著大鬍子的眼睛說道:「當你把于連他們當兄弟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個寧人了。」
沈冷把大鬍子的背囊接過來:「我先安頓你住下,其他的事你不要想太多,我來處理。」
「那會兒他剛到瀚海城,喝不慣一杯封喉,太烈,我還笑話過他,說他還不如我一個番邦,他不服氣,我們倆就一杯對一杯的喝,喝到後來都喝多了,于連趴在桌子上說胡話,我酒醒了之後居然還記得,你說奇怪嗎?他說大鬍子啊,真的看你不順眼,你那鬍子可真丑。」
「我想住于連家旁邊,逢年過節的得有人給他把院子掃掃,沈將軍,能不能幫我個忙,那院子不要讓別人買了去,也不要讓人收走,那是于連的,只能是于連的。」
大鬍子看著沈冷,嘴唇都在微微發顫:「沈將軍,于連……于連就死在我懷裡的,你知道兄弟死在懷裡是什麼感覺嗎?」
這已經是大軍到了息烽口的第三天,並沒有引起多大的轟動,因為除了沈冷和他的親兵營,以及假扮成水師戰兵的大內侍衛之外和禁軍高手之外,幾乎沒人知道陛下在這,七萬禁軍中的六萬四千乘坐戰船去了瀚海城,六千禁軍中和_圖_書挑選出來的精銳之中的精銳隨皇帝到了息烽口。
沈冷盯著那人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間反應過來:「大鬍子?!」
一身鐵甲的沈冷帶著隊伍例行巡查之後回到大營,從水井裡打上來一桶水,瓢舀了涼水就往嘴裏灌了幾口,透心涼,舒坦的不要不要的。
息烽口留守的士兵只知道是巡海水師的沈將軍來了,暫代息烽口大營將軍之職,如果他們知道皇帝陛下也到了的話,指不定會興奮成什麼樣,然而在開戰之前,陛下在這的消息絕對不能輕易泄露出去。
「我知道。」
沈冷看向那三個廷尉,三個人都點了點頭,沈冷嗯了一聲:「留著。」
沈冷遞給大鬍子一壺酒:「晚飯沒吃?」
大鬍子點了點頭:「不餓。」
「于連說無愧於天,其實是想說無愧於朕。」
皇帝抬起頭看向天空,抬起手指了指:「天是什麼?百姓們稱朕為天子,朕不覺得是,天上如果真的有神明,也是一群無情的神明,他們不配和于連這樣的人相提並論。」
沈冷的笑容逐漸凝固,他看向大鬍子身後的三個廷尉,視線移動的時候他才注意到,大鬍子的肩膀上斜挎著一條腰帶,別人的腰帶是在腰上,而他的腰帶斜著挎在肩上,那是一條廷尉府百辦的腰帶,腰帶上掛著一些小東西,其中有一塊半截的玉佩,紅色的流蘇已經變成了褐色。
「是。」
「著孟長安知會渤海留守閆開松,渤海全境之內,嚴查與黑武有勾結者,一經查實無需審問殺無赦,黑武人www.hetubook.com.com把渤海人殺怕了,朕也可以!」
皇帝閉上眼睛:「朕要寫輓聯,著人送到于連家裡。」
「這是什麼?」
沈冷看著大鬍子的眼睛認真的說道:「于連是軍人,不管是身穿戰兵軍服還是身穿廷尉府官服的漢子,都是軍人,軍人的血仇,軍人來報,你只管好好活著,那是最得起於連的事。」
他快步過去,兩隻手拍了拍大鬍子的肩膀:「哈哈哈哈……你怎麼突然到息烽口了?我滴乖乖,你鬍子呢?你鬍子呢?」
沈冷拎著兩壺酒到了大鬍子的住處,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大鬍子坐在院子里看著夜空發獃,自從與連死後,大鬍子看著天空發獃的時間越來越長,聽到門響大鬍子才注意到沈冷進來,下意識的朝著沈冷笑了笑,抬起手把眼淚擦掉。
皇帝的肩膀猛的顫抖了一下,睜開眼睛看了沈冷一眼:「取黑紗來。」
「這是大內侍衛鐵牌,是一種值得大寧皇帝陛下信任的標誌,可以站在陛下身邊,我已經派人送信回去,請長安府和鴻臚寺的人儘快幫你把身份辦好,我的人到長安後會想辦法把于連家旁邊的宅子買下來,朝廷應該也會給你分一座宅子,你看看自己願意住在哪兒就住在哪兒。」
大鬍子身邊的廷尉把路上的經過對沈冷說了一遍,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後退一步,然後朝著那大鬍子和三名廷尉行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好兄弟,一人一半。」
代放舟住在外屋,也有火炕,可是卻好幾天睡不好了。
當夜。
和圖書月初,息烽口。
沈冷看著面前的這個從骨子裡已經是個寧人的西域人,把帶來的東西遞給大鬍子:「這個你留著。」
原本息烽口大營這邊的十二萬大軍,有十萬跟著孟長安去了東疆,陛下在做一個大局,演一處大戲,所以做就要把樣子做足,息烽口大營的兵力離開了大部分,正對面黑武人的北院大營就會放鬆下來。
沈冷俯身一拜:「臣……遵旨。」
大鬍子把鐵牌接過來,攥著鐵牌,按在自己的心口。
轉身的時候看到遠處有幾個人牽著馬進了大營,遠遠的能看出來那是廷尉府的衣服,沈冷也沒在意,把瓢放回水桶,活動了一下筋骨準備再去校場看看,轉身的時候注意到那幾個人朝著他走過來,越走越近,沈冷下意識的駐足觀看,可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這幾個人是誰。
「這酒是不是一杯封喉?」
他本想勸一句,陛下為于連佩戴黑紗不合適,可他終究沒能說出口。
「渤海人,他們都是渤海人。」
于連一怔,忽然反應過來,沈冷這樣的軍人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見過了多少生生死死?
「怎麼回事?」
片刻之後,皇帝擺手示意沈冷不要幫忙,他將黑紗套在自己的胳膊上:「輓聯不寫了,許居善,朕說你來寫,給東疆孟長安發八百里加急,寫的清楚些,一個字都不要遺漏。」
大鬍子把酒壺裡的酒灑在的地上一多半:「那時候我不理解,為什麼你們寧人這些當兵的總是喜歡稱呼彼此為兄弟,在我看來,只有家裡的兄弟才是兄弟,在瀚和圖書海城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才理解為什麼會這樣稱呼彼此,等我理解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舉起酒壺,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
大鬍子點了點頭,他知道,沈冷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大鬍子一邊走一邊問:「我能做寧人嗎?我想做寧人。」
他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現在不醜了,顯……顯年輕。」
不知道哭了多久,大鬍子吸了吸鼻子,站直,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挎著的腰帶:「我可以留下嗎?」
他笑了笑,笑容苦澀。
在不遠處躬身站著的許居善立刻上前:「臣在。」
「教我練刀吧。」
而他看的出來,走在最前面那個模樣不似寧人的漢子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那眼神很複雜。
大鬍子鼻子一酸,抬起頭看向天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于連死的時候就這樣看著天空,他說他無愧於天。」
「沈將軍。」
大鬍子緩緩吐出一口氣,把酒壺的蓋子打開,把酒對著天空:「于連最喜歡的酒。」
大鬍子看了沈冷一眼:「那時候于連總跟我開玩笑,說好兄弟,什麼都要見面分一半,他可真不要臉,看見我吃什麼都搶,看到我喝酒也搶,還說連點東西都捨不得分給他,算什麼兄弟……」
大鬍子笑了笑,眼神里卻沒有笑意。
沈冷點頭:「放心吧,那是于連的。」
大鬍子咬著牙說道:「這些渤海人比黑武人還要可惡!」
沈冷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悲傷。
「筆墨。」
大鬍子看著沈冷的眼睛:「我想給於連報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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