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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團團急忙拽開門，身著白色長袍的獨孤良器立在門外，雪落在他的幞頭和雙肩上，染了一大片。

可劉晏卻捋著鬍鬚，「雲君你害怕的是常門郎？錯，其實我們都著了高三鼓的道了，他來你處要挾狀頭，絕對是場精心準備好的賭博。」

薛瑤英倒沒有繼續責怪自己婢女，而是收回拂塵，緩緩閉上漂亮的眼眸，「高岳，可得爭點氣，一定要登第——你還欠本鍊師兩千貫錢呢！芝蕙，芝蕙，你看你看，你把我羽衣都燙皺起來了……」

「傻瓜，高岳是奔著狀頭來的，你改詩賦題目，是要黜落高岳嗎？還是常袞就不會動手了嗎？」劉晏大搖其首。

「崔中丞。還有蕭散騎。」

令狐峘在旁對劉晏說，「晏相此事怎麼辦？」

平康坊北曲，同樣難以入眠的王團團聽到有人在叩門，便急忙起身，走到院子里問是何人。

漫漫而行的火把里，高岳回過頭來，望著落雪裡的五架房，及遠處模糊不清的曲江輪廓，還有水渠那邊的高樹上，他和雲和-圖-書韶救回來的鵲窠，藉著雪地反光勉強能看清。高岳笑笑，接著將肩頭的竹笥往上湊了湊，便再也沒有回顧——在他眼前，坊牆間的街道是筆直往前的……

令狐峘和潘炎都大吃一驚，「那常相……」

接著啪聲，吳彩鸞下了勁，直接把雞卵下面給壓碎了，讓它筆直站穩在案上。吳彩鸞接著利索地拍了兩下巴掌，說這樣便可以，謝謝雞子神，謝謝。

「郎君何須多禮！」王團團急忙還禮。

「鄙夫今日要前往小宗伯，特來向團團辭行。感激竟年來，對鄙夫詩賦的指點。」說完，獨孤良器端端正正地俯身，合叉手指至額前，對團團行禮。

「敢問。」

「將計就計。」劉晏冷笑著，他面對常袞的咄咄逼人，也是不會束手無為的，不如就將今年的貢舉，當作反制他的機會好了，讓他以後少來找我的麻煩，「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常袞已開始聯絡翰林學士院的錢起等人了……我們也得留個後手，雲君有些消息不知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ｍ道你有無注意到？「

遭到訓斥的潘炎，急忙拱手而立，話也不敢回。

「芝蕙，你這樣做是拽白（帛和白讀音相近），大為不吉，想逸崧死嗎？」

「鍊師……」

接著兩人靜靜地相對會兒，獨孤良器便轉身，踏著街道上的白雪，背負行裝，頭也不回，向皇城的方向吱呀吱呀地走去。

劉晏這時嘿嘿笑起來，「因為我喜歡他的策問，現在我更明白，這高三鼓為什麼能在上無交下無援的情況下攪得滿城風雨了，看來長安的風雪沒能凍餒他的翅膀，終究這傢伙還是要奮翼決飛的。二位，既然我唐設科取士，是為國選賢的話，那麼便取高岳為狀頭好了！」接著他看著天空亂雪裡露出的微茫晨色，暗自說到，「那日你的策問說得倒是不錯，若是將你的策略束之高閣那就太可惜了，本吏尚似乎還是要給你這個機會的。」

要是常袞真的要藉此發難，那可就……

「婿只是不知岳丈當初為何將珍藏的判文百道括m.hetubook.com.com送給高岳。」

「不，不，芝蕙不敢！」芝蕙嚇得魂不附體，急忙俯下身軀請罪。

「請，請臨時改詩賦題目。」潘炎額頭和鼻翼上都是汗珠。

禮部南院的大門隆隆被推開，吏員所舉的火把光耀著粉壁，高岳和鄭絪，分別立在台階的兩首，接著互相對視下，便齊齊走入進去，分居東西廡廊下，都坐在了首席上。

「高三鼓的文章，都有哪些人向你舉薦的？」

禁苑中的神策軍營房內，剛剛得勝隨軍而還的蔡佛奴，與母親、住住等人一起跪在供案前，合掌禱告，「上告一切諸佛，諸大菩薩，泰山府君，平等大王，五道大神，天曹地府，司命司祿，土府水官……願高郎君文場得捷，名列黃榜……」

潘炎和令狐峘都沉默不語，無不感到駭怕。

當他推開了房門，發覺院子里，背好行裝的生徒已站得雪中站得密密麻麻。

風雪越來越大，咫尺間幾乎不辨人貌，高岳覺得鬢角都結冰了，他鋪開了茵席，又在其上鋪上了層毯子，接著跪和-圖-書坐下來，將手伸出，又將五指反覆舒散再合攏，血液微微開始了迴流，「國子監太學館生徒高岳，已做好準備，來吧！用這一年的準備，奏響我在大唐征途的號角。」

光宅坊內，「糊塗！」劉晏揮動袖子，「那高岳要狀頭，你便許他，豈不知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道理？常袞那邊，也許早就……」

「崔中丞膽小無能為也，蕭散騎，這也是你有意向我釋放的某種訊號嗎？」劉晏眯縫起小眼睛，嘿嘿不絕，「高三鼓，你搞的好大的陣仗啊，該說你大坦率還是大姦邪呢！」

劉晏皺著眉頭，嗓子都有些啞，「你倆豈不知拽白這詞由何而來？」

勝業坊鳴珂曲寫經坊，聽到鼓聲的吳彩鸞也早早起身，望著天空索索落下的大雪，接著回身，看著案面上橫著的雞卵，將其扶起，用手指輕輕摁住尖兒，眼神專註，喃喃著：「雞子卜，雞子卜，庇佑逸崧登第，若立起來，逸崧可就登第了。」

「是鄙夫。」那個有些羞澀的聲音傳來。

「沒錯，高三鼓是逼我們要保他的狀hｅｔuｂoｏk•coｍ.ｃｏｍ頭哇！如果我們不從，高岳就會在遭京兆府痛杖前，向聖主面對面檢舉，雲君將今年貢舉詩賦題目泄露給他，這樣我們會極度不利；如果我們給了他狀頭，那麼常袞一旦發難，我們必然要將錯就錯，誓死保住他的狀頭，不然也等於默認雲君泄題舞弊，這樣這高三鼓便毫不用費自己的力，若囊中取物般。」

「晏相的意思是，高岳早就明白常門郎要對他不利，而雲君既是知貢舉的禮部主司，又是您女婿。所以他……」令狐峘似乎明白什麼。

紅芍小亭內，薛瑤英端坐在小山屏前的床榻上，望著對面樑上的《韜奮棚圖》和自己所題的字，也是思緒不寧，旁邊芝蕙正在舉著銅熨斗，在水汽煙霧裡熨燙著鍊師的一襲衣衫，正當她要拽出熨斗下的衣帛時，卻被瑤英伸來的拂塵給摁住了！

五架房棚頭給房內，高岳已纏好幞頭，披上了雲韶所贈的冬衣，在面前的書案上，擺著雲韶另外個贈物，百穀花果囊，囊已被解開，高岳自內里取出數顆紅豆，生放入口中，嚼動嘎巴嘎巴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