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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楚州刺史白季庚之子，居易。」

李吉甫眼睛再一瞪：「先前董相公鎮汴，三百牙兵日日來此廊下會食，再加上僚佐吏員也有兩三百，所費一年足有億錢，我來此就是要狠削這股風氣，牙兵和幕僚我都削，難道區區捉錢的和廚子便削不得？」

李吉甫瞪著眼睛想了下，決定如實回答：「是蟹。」

隨後高岳便下了席位，對王兗很尊重地行北面之禮，請他上座，兩人面對面，其餘軍將和幕僚都在兩側旁聽，「征君所言甚是，只是不曉得這天下此後走向，是否可以從春秋和禮儀當中，找到正確的答案呢？」高岳發問說。

聽到太師的這句話，李吉甫若有所悟，等他拱手致意時，卻看到高岳連早食都沒吃，就走下台階，離開了府垣。

「胡人喜歡的是騰逐喧噪，喜歡的是駿馬胡服，喜歡的是歌舞，是耍鬧，他們的習俗一旦沾染進來，害的可是我華夏固有的禮儀啊！禮儀如失墜，天下的秩序可就亂了，難道安祿山和史思明的禍患，還m•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不夠教訓深刻嗎？」王兗說到。

高岳微笑起來，很耐心地對這位夫子解釋說：「我唐自盛于長安后，四方藩國，只要酋渠能修職貢之理，受蕃落之寄，都可入我中國來，我煌煌大唐全有天下，這小小的胡俗，既然兒郎們喜歡耍，又有利於騎術演練，所以就……」

待到敕使告辭后，高岳站在原地，咳嗽幾聲，看到捉錢手從廚院里端來早食時，就問還在角落裡的李吉甫：「弘憲，你愛吃蝦，還是愛吃蟹？」

然後白居易看著還在喧嘩爭搶的騎兵們，就笑著對王兗解釋說：「這叫渾脫隊，也叫蘇幕遮，本是胡人騎馬追逐嬉戲的習俗，現在武毅軍騎兵營中也流行，除去取樂外，也能鍛煉騎術。」

「這？」王兗看到明懷義這個模樣，覺得窘迫，又有些惱怒。

而高岳則離開汴州城，不過他一面寫信，一面倒也不急著順通濟渠回揚州去交割，而是稍微往東去，在兗州邊界特意接見了位精通經文的和-圖-書儒生。

這儒生名字很巧，便叫王兗，和兗州同名。

那捉錢手驚慌無比，唯唯諾諾，接著狼狽離去了。

「你出身官宦學問世家，為何不鑽研文章，卻要來投軍呢？」王兗有些痛心地說。

明懷義抄著手，有些不滿地咕嚕著，離開帳幕。

「結束了，結束了？可以吃食了！」明懷義猛然被搖醒，然後就站起來，大嚷不休。

穿著棉服的捉錢人，將食盤端上來后，果然是初秋的蟹，「從巨野澤船里，用活水養著，運過來的。」

白居易也不作答覆，只是舉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此刻高岳身後的帷幕間，洛真正悄悄坐在那裡，她聽說有大儒夫子要從曲阜聖地來講經，就很好奇地請求高岳，「我願旁聽，自小里就沒去過學堂，想聽聽先生是如何解這個經的。」

他倆原本在營地邊和部下一起擦拭清理銅炮和車輛，見高岳的賓客王兗來到，便過來迎接。

這兩人正是高竟和白居易。

兩日兩夜，當王兗來到任城軍營圍牆時，hｅtuｂｏok•ｃｏｍ•com首先便見到兩隊武毅軍騎兵，有的是漢人，有的是羌人，漢兵各個著「人渾脫」小帽，羌兵更是直接披頭散髮，正在壕溝外的草野上放聲歌唱，而後縱馬馳騁，互相閃電般手搏，爭搶一副羊皮水囊即「渾脫」，但見那渾脫就像只黑鳥般，被拋來拋去，騎兵們更是時而大鵬展翅，時而鐙里藏身，時而站在馬鞍上，拋接渾脫，讓人眼花繚亂。

「太師，渾脫隊、蘇幕遮，都是胡人習俗，為何要延入我中朝的軍營中呢？」不久，帳幕筵席上，王兗就對高岳抱怨起來。

李吉甫獨自吃完一蟹后，就叫文吏上來，「蔡州的省衙傳來牒文，要設度支巡院，清丈全行省的田業和家資，確定賦稅砧基賬，制訂國計簿，其實淮西的其餘數州，在高宮師時業已功成，這次著力處，便在我宣武軍所在的汴宋，還有忠武軍所在的陳許，本參政負責的就是汴宋……這也是高宮師推舉我的用意所在，知道此事除我手腕外，其餘人不可為也。」言畢，李吉甫立ｈｅtuboｏｋ•ｃom.ｃｏm刻嚴督所有文吏，核查文牘，很快整個衙署內的官吏們如臨大敵般，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馬虎懈怠。

王兗不願意參加進士考試，而是一直在東岱附近隱居，精研《春秋》和《禮》，名氣很大，之前李師古、張建封都三番五次要聘請他出山為幕僚，全堅辭不受，現在淄青被朝廷削平，高岳為了表示「尊重儒學」，便讓蔡逢元領武毅軍先南下去揚州，自己則和群年輕軍官及顧秀等幕僚，輕騎驅車，來到任城地界，結下營寨，然後遣送士兵，畢恭畢敬地攜帶禮物來到乾封一帶，找到王兗，「高宮師雖在軍營中，但尤樂墳典，特別喜愛春秋，請王征君（唐代對不受徵聘隱士的尊稱）屈駕至任城營中見教。」

明家兩個弟弟急忙搖著明懷義的胳膊。

「蟹，只能獨食。」高岳說下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然後盯了李吉甫眼，「不過弘憲請你記住，你加入一個團體所得到的權益，其實要遠比你靠侍奉某位君王，獨居朝堂所得到的權益更為久遠。」

「嗬~~~和圖書~~噗~~~~~~！」這時，一陣從低到高，綿長悠揚的鼾聲，將兩人的交談給打亂掉，原來是明懷義，癱坐在旁聽的胡床上，頭已歪下來，流出了哈喇子。

「你是？」

「這？」王兗坐在車中，很驚訝不解地詢問身側的士卒。

「這……」那捉錢手雙手垂在膝上，滿臉的苦惱。

王兗在知道兗州在內的十二州重新回歸朝廷后，心中也是很高興的，又得知高岳也愛讀春秋，更是欣然，便讓妻子將家裡箱篋中珍藏的袍服冠帶取出，坐上武毅軍士卒送來的車輛，向任城而來。

還沒等幾名護衛士卒答話，兩位上衣錦繡，下身著筒褲和長靴的年輕武道生來到，「王征君，太師在帳幕里等候很久了。」

「朽木不可雕也，出去。」這時高岳瞪了明懷義眼，拍了下案頭，訓斥說。

李吉甫端起筋箸想了下，就對捉錢手說：「以後不要如此奢靡，我將汴州參知政事府里的食本錢削去三分之二，你獨自掌握，外包給汴州城的食店即可，所以衙署內的捉錢手、廚子也削去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