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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起，一群穿著短衣的工匠，出現在勤政樓處，居然用木板，將各處窗牖給釘死封上。

輔興坊內，靈虛公主坐在銅鏡前，有些不安激動，但在來來往往的婢女前還得掩飾自己的心境，她的旁邊擺著份小小的柚木簡。

焦希望左右看看，然後低聲說：「改名馬孟凡，避去東都洛陽，繼續寫<神都十二时辰>了。」

話猶未畢，上皇只聽到外面畢剝叮噹有聲，便在中官的攙扶下，走出寢殿，仰頭看到，差點沒氣悶倒地：

「即便上皇陛下自己不翻出，也得防備有歹人從外面翻進來。」

「承岳當然是我們成德王氏的子嗣。」

外翁於是和外孫兒看山川銅圖，「你啊，將來肯定要當大將軍或宰相的，所以豈能不知地理？外翁就先把中原、四邊、四角都說給你聽。」

「你這小子，怎麼和你父親一個模樣？」上皇脫口而出，頓時又覺後悔。

焦希望苦著臉，解釋說：「殿中省和內侍省有話傳來，上都十二時辰書里，對都內街道、里坊、集市、宮城、和-圖-書皇城、禁內、寺廟各處描寫過於詳細，且多有飛檐走壁、穿牆打竇的情節，巡城監擔心惡少年會藉此書，效仿作案，所以已傳令各雕梓坊，一併禁絕刊印。」

「我兒，你是不是替宣平坊高氏養子嗣啊？」

昆明池義陽公主宅，王武俊伸著腿，臉色喝得酡紅，周圍的成德大將也都醉得東倒西歪，「冬至冬至，百日辛勞，一日縱樂，譬如弓矢，一張一弛！」王武俊舉高巨大的酒觥，對著眾人喊到，然後就忽然拉住兒子王士平，壓著聲音，帶著哭腔，「你說，高宮師為什麼長得那麼像我孫兒？」

「什麼播遷！是誰告訴你的？」上皇發怒起來。

殿中省官吏辭去后，一群老中官都圍著上皇，哭泣不已。

大明宮內皇帝和群臣祭祀天地，聚會宴飲，高岳實則並未參与，倒是含元殿廊前坐著的柳宗元，又是空等一場，他端起酒杯，哈出白色的霧氣，望著宮殿屋脊上已來築巢的鳥群，惆悵地對同僚吟誦了句李白的詩歌：

而殿www.hetubook.com.com上，廣陵郡王李純聽到司空王武俊于昆明池的兒子、兒媳處過冬至節的消息后，又望望不齊全的大臣班列，不由得冷笑聲。

柳氏和盧氏都信以為真。

「不能來，阿母要在昆明池那邊設宴，聽說大姨娘也要去的。」

「你們看朕現在這副模樣，還能翻越勤政樓？」李適指著自己已不太靈活的腿，傷心欲絕。

「京中都有<奉天录>的書啦，承岳我去崇仁坊雜戲場，還有僧人唱講呢，都說若無當今聖主殿後，若無高岳、韋皋勤王，若無朱太尉慷慨就義，外翁你可就危險啦？」

「呃，呃，呃！」上皇已經說不出來話，只是用手指著勤政樓，十分焦急，這可是他現在人生的另外個樂趣，居然也要剝奪？

他終於能抽出一日，從昇平坊出來了嗎？

上皇便不說話了，沉默地看著外孫兒。

「好，好，好，那也好！」王武俊本就是契丹人，對此倒也不十分在意，拍著膝蓋嚷道。

「節序節序，兼萬情之悲歡，茲一感於芳節。」

今日說https://m.hetubook.com.com到京西地理，王承岳就說：「外翁啊，鳳翔、上都、邠寧三處的最關節地，這圖上不是清清楚楚的，在奉天城啊，就是你播遷的那個奉天城。」

「阿母有時對承岳說，要是沒奉天之役，就沒我啦。」這時王承岳忽而說到。

不久，高岳的隊伍在接近朱雀大街時，就消失掉了。

王士平波瀾不驚：「此乃長安風氣，和老頭子你那裡的河朔規矩相同，不勞外人相問。」

啪啪啪啪啪，庭院內燃燒的爆竹聲乍起，接著雄渾的呼喊聲響起，數十公主府里官吏家中的少年兒童，皆身著紅衣，手持桃木做的戈矛玩具，喊出大人的氣勢，追著幾名塗抹著臉面，裝扮成鬼的男子，滿庭院跑動，引得王武俊仰面哈哈大笑不止。

「那著者馬叔平呢？」上皇關切地詢問說。

好在這時王承岳來了，上皇的心情才有所緩和。

柚木簡中寫著他的筆墨，在其中他對自己說，決計無論如何在冬至日時，也要前往昆明池義陽公主的別墅，算是與承岳和自己團聚。

和*圖*書她不但要面對承岳，還要面對他。

「你冬至日來興慶宮。」上皇岔開了話題。

冬至日，一年中白晝最短的日子，昇平坊內高岳舉起衣袖，對兩位岳母辭別說，今日宮內要舉辦大典，自己身為宰臣不得不去。

如此折騰了近兩個時辰，夜也已經深了，寢室的羅帳外屏風上，滿是她的手筆，畫的也全是修道問仙的故事，靈虛側著身子，倚在枕上，雲髻半垂半脫，怔怔地想著心事，想著冬至日的事。

當高岳紫袍金魚，騎著白馬，在昇平坊街道往大明宮方向出發時，沿途百姓們都舉著佛像、灶神像，戴金剛力士面具，綁著細腰鼓，拍打敲擊聲震天動地，載歌載舞，以求祛除晦氣瘟疫，馬蹄前殘雪覆蓋的土地上，已冒出一叢叢嫩草來，新春快要到來了。

「胡說，是朕去奉天城引蛇出洞、指揮若定……」

不久，殿中省的兩名官吏立在寢殿內，對躺在榻上喘氣的上皇說：「聖主擔心上皇陛下讀上都十二時辰，會效仿書中所記，翻越勤政樓，這樣太危險，要是上皇陛下有個閃失……」

ｗwｗ•heｔubｏｏｋ.cｏm.com「哪有皇帝出京去引誘敵人的，外翁你又誆我。」

當上皇聽到這句，想了想，就嘆口氣說那也好那也好，她比朕還要苦……說完，他就牽著王承岳，去內室的柜子處找點心吃。

「巡城監不去捕拿惡少年、游手們，倒來管人讀什麼閑書！」氣得上皇渾身發抖，「這，這必定是那個殿中丞王叔文指示的。」

「司空，你孫兒出來啦！」

王承岳很聰明，很快就知道的七七八八，而李適也是耗盡畢生所知，指著銅圖，何處可屯兵，何處為必爭地，何處為行軍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都交付給王承岳。

韋馱天也被留住昇平坊，和崔宅一起過冬至日。

「外翁啊，可承岳有疑惑的是，阿母和阿父是奉天後才互為婚姻的啊！」

鏡中的自己，再也不是十六七時的模樣，雖然顏面依舊白皙美麗，可眉梢、眼角和嘴唇處依舊有了歲月的痕迹，靈虛先是用雲母粉細細遮掩了這些地方，隨即將頭髮層層盤起，結成盤桓髻后，又散下，再攏起，成為鳳髻，于其上以花樹黃釵金鈿修飾，「是不是太過艷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