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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若是蕃舶不願意順鐵索入港，不願意向那摩訶羅闍獻出部分寶貨呢？」

「城武……舊路確實好走，但走得長了，只怕前人所遭逢的災難，自己還是得要重歷一次。」

杜佑就解釋道：「三佛齊土地貧瘠，種田無所出，故而國人並不耕作，全都沿海水邊用木材搭起棚屋，出入全靠船筏，他們在屍羅夫港水面設下一種極其特殊的鐵索，這種鐵索火燒不斷，鱷魚也進不來，收放自如，往來蕃舶經過港口，他們便撒出鐵索，蕃舶便必須順著鐵索進入到港中，向國王獻出象牙、黃金、珠璣、香葯。」

「所以我才讓陸九沒赴劍南，而是讓他去了淮海。」

「此方為淮海武毅軍將軍蔡逢元妻宋氏所撰，對養生確有效果，希望陛下能為社稷計，堅持下去。」高岳急忙回答說。

杜佑聽到這個，邊顫抖邊笑著，搓著有些凍僵的手，不知所為。

「我明白了……不過此一和彼一，所經由的道路畢竟不會相同，那麼互相協和，以一為和-圖-書群，群賢畢至廟堂，共贏天下，不是更好？」

「自封禪之後而別，也不算很久。」

皇帝剛要挽留，韋皋便開口說：「太師去留，聖主答允即可，不過宰堂如今擇選相公在即，豈能沒有太師參預？今日問對，還請太師勿要以家宅為念，盡心儘力，給國家舉賢才是。」

「一，便是一，只須它是一，其他的並不重要。」

「城武說的是。」杜佑也只好贊同。

歧國公對予說這三佛齊法，是不是要勸予仁愛，休得學那摩訶羅闍呢？

等到攀登上閣道板廊時，杜佑只覺得後背全都汗透了，不由得氣喘吁吁，驚得門閣使將其攙扶，問歧公身體無恙乎。

「那是城武以國家為計，主動辭任節帥職務，答允交納版籍、軍伍，歸還朝廷，劍南此舉，足以推動天下革新進程。」

雖是早春的冷冽天氣，杜佑還是舉起手，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熱汗，又帶著討好的語氣說：「隨即面聖，某有個新的國計對策，是某于嶺ｈetubｏok•ｃom.ｃoｍ南處精思匯總得來的，就要呈獻給聖人，還希望逸崧和城武二人，屆時勉為附麗……」

終於，門閣使的到來宣召，打斷了兩人間的對話。

「天下惡乎定？曰，定於一。」接著，韋皋朗聲說了出來，在「一」這個字上特意加重了語氣，宛若炮丸從炮膛內燃火射出去般。

韋皋的表情有些稍微的變化，然後他笑起來：「陸九原本是要出鎮劍南，是我向朝堂奏請的，他本來是有勇氣面對未來的一切，沒想到你高三終究還是個老好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他去了淮海，不過貞元新政雖新，可過猶不及，高三你一味圖新，一味求變，人行險途，只恐有不速之禍端。」

隨後李誦又關切地詢問高岳，崔僕射的身體狀況如何，高岳也如實作答，完了后高岳再次請求：「請陛下罷臣宰相平章事，予臣一閑散職務，或只保留宮師職銜，便可常伴岳丈身側……」

杜佑頷首，讚美皇帝的聰明。

杜佑是個素養深hetubook.com.com厚、眼界開闊的文化學者，說起異國的趣聞來是格外吸引人，「三佛齊有大王，號曰摩訶羅闍，梵語意思為眾王之王，其宮殿在屍羅夫港的大島之中，宮殿輝煌無比，可三佛齊國人並不繳稅于摩訶羅闍。」

由是高岳不再提辭任的事，而是手奉笏板，立在一側。

「也即是說，光靠過往的蕃舶交出的這些寶貨，三佛齊國就富誇天下了？」李誦說出自己的理解。

「是非不必多言，歷史會對你我的一，做出公允判斷的！」

「以一為群，那也先要定於一才是，某不願為害群之馬，想必逸崧也不願為歧路亡羊，是不是？」

「現在的宰臣班列，以我來執掌三司，以逸崧來處分朝政，又以城武來總管天下軍伍兵符，庶及完美無缺，庶幾完美無缺啊！」見氣氛完全凝固起來，站在中間的杜佑開口，爽朗地笑起來，想要緩解。

李誦便覺得很奇怪，就問：「既然國人無稅，那麼國家如何維繫呢？」

「不想今日你我一西一東，和*圖*書同入京師，為樞衡宰執。」

「不曉得在城武的眼裡，這個『一』到底指向為何？」

殿中，李誦已坐在繩床上，金獸香爐已被點燃。

「摩訶羅闍便會出宮，立在島嶼最高處，一聲令下，國人全都會披堅執銳，乘坐舟筏，竭力攻擊此蕃舶，將其上的人員，無分老小，全都殺死！」

出乎意料地是，在討論政事前，李誦還對高岳拉了家常：「太師前些日子獻來的方子，頗有效果。予現在減食魚肉米糧，每日做五禽戲，且多飲茶湯，眼睛清亮了不少，心胸也不甚鬱悶了。」

這次延英問對里，最先發言的是首相杜佑，他果然向皇帝提出個嶄新的國計模式，杜佑稱其為「三佛齊法」。

「我這個爵號叫歧，怕是本身就不吉利啊！」杜佑一面擺手，一面在心中悲嘆道。

「封禪前某還思想不通，認為封疆裂土，永鎮劍南，爵祿傳至後代才是丈夫所為，不過經逸崧言傳身教，方知使天下太平的真正方法是什麼，所以才有劍南版籍奉還。」

至於杜佑和_圖_書，更加頻繁地在抹汗，額頭完了又是后脖子，時不時發出「速速入延英殿」（在這裏好冷）之意的囁喏，可惜在風中極為含糊不清。

「萬物都要歸於一，大概是這意思否？」

「……」高岳沒有回答。

「逸崧，良久不見。」沒等杜佑說完，韋皋率先打破了僵局。

所謂三佛齊，其實就是室利佛逝國，也即如今蘇門答臘東南，巨港地區興起的一個國度，和唐土多有貿易和佛教的往來，杜佑先前鎮守嶺南，對該國的風土人情頗有涉獵，還讓幕僚們修撰成書，刊印宣發，當然室利佛逝的政經制度，實則和唐土相比，落後甚遠，杜佑不過是藉助其一項風俗，由屋及烏而已。

「然也，一之下，絕不存二，有此一，便無彼一，反之亦然。這不也是逸崧你孜孜想要實現的想法嗎？」

那邊，李誦的車駕剛剛來到延英殿北側處。

李誦有些愕然，沒想到三佛齊也即是室利佛逝國的海貿如此血腥野蠻。

可韋皋和高岳還是面對面，不言不語，如正要對陣廝殺的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