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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誦恍然，「予明白了，只有取之於國人，用之於國人，這財富才不會衰竭。」

杜佑大喜，便稱我大唐可迅速制定一部海商律法，此事可讓前嶺南判官鄭元，和淮揚巡院的知院官裴度合力編撰。

「然則，予害怕若對蕃舶抽取重稅，會激得蕃舶遠投他處，又會抬高諸般貨物價錢，加深我唐人購置的負擔。」

杜佑哈哈笑起來，指出：誠然，稅錢全在價錢當中，那群蕃舶胡商只會把此轉嫁給購買舶來品的唐人身上，不過請陛下想想，能買得起珊瑚、香葯、琥珀、金銀飾物的人，都是什麼人？不是權宦貴人，便是巨室豪商，加高個幾十貫乃至百貫，對他們而言，不過九牛多拔一毛而已，此外稅錢和價錢轉高，實則對商賈們來說，意味著利潤也轉厚，那麼從廣州、泉州、安南，揚帆往返三佛齊等國一程，不過半年或一載，可利潤所得便有數十倍，乃至百倍，國家只要稍微扶持引導，商賈便會自動投入到海貿之中去，不數年我唐不但國庫可以充實和-圖-書，且能利用這筆錢，修建更多的巨船大舶，操練水師也更加精純。

隨即，李誦當即答應杜佑，即刻在海貿方面推行「三佛齊法」，此外鼓勵「民利民自利」的政策，並承諾每年國庫所得，除去軍隊、官吏、皇室開支外，更多應該扶持士庶自業。

「那國計方面？」

可李誦顯然想錯了，杜佑卻高度贊同三佛齊的做法，他直接對皇帝明言：「臣鎮守嶺南多年，深知此後百年裡，陸是我唐的陸，海也是我唐的海，只要是來我唐貿易的蕃舶，不管是扶南的，還是波斯的，還是大食的，甚至拂菻的，就得按照三佛齊的規制，須向各地海運巡院納款納貨，充盈國庫，否則我唐水師就對其有攻擊的理由，盡殺其人，盡收其貨——請陛下可我唐行三佛齊法，此乃富國強兵的良方。」

「……然則。」李誦大驚，先前宰堂運作的那套，不是君臣間達成協議了嗎？由宰堂集體推選後任，而後皇帝批複即可，現在韋皋要顛倒過來？

「予明白和_圖_書了，聖人之道，在乎『利安元元』，在乎『聽民自利』，讓百姓自由增殖利益，絕不可煩其令，絕不可苦兵刑，絕不可疾斂賦，如是才是真正的養人之術。」李誦看完后，慨嘆說，接著看了看高岳眼，補充了句，「河東柳子厚，果乎有宰執之才！」

李誦剛準備詢問高岳的想法時，韋皋即刻補充：

這時杜佑這個學者型官僚，眼神也露出股殺伐的氣息來，「三佛齊這樣的國家，攻伐他國的目的，就是為壟斷海路。那麼我唐水師艦船強大后，也可征伐三佛齊等，隨後壟斷蕃舶航路，坐收海貿利潤。」

「屆時如何？」

「高衛公，先前天下六品以下官員歸吏部注擬，稱『敕授』；三品下至五品官員除授歸宰執舉薦，稱『制授』；三品及以上歸聖主擇選，稱『冊授』，又有諫議大夫、補闕、拾遺、御史大夫及諸御史，也歸聖主自任，稱『供奉官』。現在除去冊授官，其他全歸宰堂除授，是為『堂除』，莫非高衛公認為這項制度，和_圖_書是尊皇否？」韋皋當即質問道。

「非但如此，大唐的財富還要想方設法增加，如此方能長治久安，最近臣特別欣賞河東柳宗元的一段話，試為陛下言之，那便是『民利民自利』也。」說完，杜佑將笏板倒轉過來，皇帝就看到板上有蠅頭小楷，似乎是段文章，接過來一觀，為柳宗元所作的《種樹郭橐駝傳》。

李誦有些躊躇，「我泱泱大唐，學那海寇殺人越貨的勾當，豈不是有點……」

「陛下，柳子確有宰執才能，然則驟然騰貴，恐招惹非議。故而不妨先提拔有宿才的大臣，充實宰堂、樞機院和台省，請陛下定次相，定御史大夫。」這時韋皋上前開始第二個話題。

對此李誦也答應下來。

「這……」說實話，「三佛齊法」這種船新版本的玩法，身為一國之君的李誦是聞所未聞。

「那歧公的意思是？」

「說到此，臣又要為陛下說那三佛齊的大王，即摩訶羅闍的故事，這摩訶羅闍在宮殿里，每日清晨有司都會獻給他一塊金磚，這金m.hetuｂoｏｋ•ｃom.com磚便是從蕃舶里抽稅得來的，隨即摩訶羅闍將金磚投入到一處和海潮相通的池子中，不久海水漲潮，水灌入池中，淹沒金磚，到了落潮，海水退去，無數池底的金磚露出，金光璀璨，那摩訶羅闍便坐在宮殿露台，居高臨下觀看，以此為樂。不過，當摩訶羅闍薨去后，這滿池的金磚全都要取出，平均分散給三佛齊的國人們。」

「宰堂人選，原本已由前任宰相們圓議妥當，現如今名單正在歧國公隨掌中。」高岳按捺不住，便出列說到。

「陛下不用擔心，只要能讓商賈攝取到利潤，他們便會自動糾結白水、艇子，甚至在他國雇傭崑崙奴，為國家出船、出兵，這也即是三佛齊法的另外一面好處。」

「天下的稅，就像摩訶羅闍的金磚般，入國庫后也僅僅是讓摩訶羅闍愉悅而已，但摩訶羅闍絕不濫用，積蓄到一定程度，便返還給國人，是以三佛齊迄今百年而富強不絕。」

「臣皋認為，入宰堂者，豈可單由宰相們注擬，再呈報給聖主？先前有過決議，三品冊m.hetubook.com.com封必須為聖主本意，故宰執名單，應先由聖主寫在御札子上，宰相再行圓議擇選，方可。」

「陛下，時代變矣。這三佛齊自從行此法后，雖殺毀了幾艘不遵令的蕃舶，可其後所有蕃舶都畏懼其武威，過往時都自覺入那屍羅夫港，繳納過腳錢。至於周邊國度，但凡有敢威脅三佛齊航路的，哪怕是與其競爭的，摩訶羅闍便會揮戈矛，對其遠征，國人便在各自酋長號令下，自備甲仗、兵糧、舟船，追隨摩訶羅闍出戰，破敵國，盡屠其人，故而現在三佛齊已成諸國船舶輻輳的咽喉地，每日過境之玳瑁、腦子、沉香、檀香、象牙、珊瑚、琥珀、豆蔻、沒藥、琉璃、金銀等，不計其數，所得何止億萬？如此國人不用納稅，也個個是為國奮戰的勇士，摩訶羅闍不用搜刮，也擁有富麗堂皇的宮苑。陛下豈無意乎？須知三佛齊不過是中轉地而已，我唐才是萬千蕃舶的最終目的地，之前歷任皇帝只為了仁愛寬厚，也就是象徵性抽取些稅錢……豈不知利潤大頭，全歸名不見經傳的三佛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