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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這時承岳才看到立在角門處，流著淚水的靈虛。

最終，承岳躺在父親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是啊，我虧欠你爺的地方也挺多，恩恩怨怨這麼些年」高岳把煎煮好的茶，遞給靈虛，喟然而曰。

然後兩人對視下，靈虛想要發作，但又忍不住，便別過臉去想要笑，過了會兒才說：「那你就在三清畫像前立誓。」

「嗯，如果那日人人都做到這步，國事便不難為。」

王承岳皺著眉頭，低著腦袋，看了看靴子下的雪地，又怯生生望著明明非常熟悉的大姨娘，擦著眼淚的程衍也走過來拽拽他的衣袖，「阿母。」最後，承岳低聲喊出這麼下來，瞬即就被哭起來的靈虛抱入懷裡。

「高三你搞清楚，王承岳未來是要去成德軍」

「誰管你姓高的家事！當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對我妹義陽和士平保證，說成德的旌節，你會斡旋讓士平和承岳得到它，沒想到你又在騙人。」靈虛瞋目，怒氣沖沖，然後淚水又盈在眼眶裡，「我膝下m.hetubook.com.com就承岳一子，將來老了，還能指望上你這個薄倖郎嗎？只能和阿妹義陽依存，共同仰仗承岳溫清，你現在把人所有路都斷了，你好狠心。」

「要是把握不好呢？」

承岳的卧榻屏風外，靈虛穿著羽衣，在為高岳修補半臂上的一處小瑕疵，當高岳坐下來后，她就說：「現在我回想起來，你先前說承岳這麼長時間被爺照顧，你心中過意不去？」

高岳沉默下，然後對兒子說，少倒則火銃擊發不了，敵人的刀劍會隨即奪取你性命；多倒則很可能火花炸起，你的眼睛就沒有了。

這下，原本剛準備啜茶的高岳，舉起的手臂僵住了，熱氣冒起來，讓他的眉眼有些不清晰，最後只能支支吾吾地說：「萱淑你多心了，也就你爺以下三代，多少有些不似人君，若你是男兒身，我必定盡心輔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

「嗯，這才像我兒。」高岳很開心摟了摟承岳，心想不愧是自己的種子，沒有落錯。

ｗww.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om今天的大起大合讓他疲累，可與真正父親的交談，又讓他明白許多道理。

「以後不會有成德軍了！」高岳的聲調有些不耐煩，打斷了靈虛，「天下形勢變得很快，至多三年河朔全得削平，不存在旌節的傳繼，所以承岳精通門技藝，方有安身立命之所，我的幾個兒子，高竟在炮軍內供職，高達也已負笈遊學名山大川，炅兒尚幼，正」

「高三郎，我會信你這番鬼話？你希冀承岳成材，去千裡外的興元求學，這我也認了，可你今日必須得在佛像前發誓，成德的事你必須要給士平和阿妹個承諾！」

「孩童十歲前交給老人或婦人照料，十歲后就得聽父親的，父親給他指明道路后，他就得去辦。」高岳不依不饒。

黃昏時分，王承岳已很愉快地去玩鄴都的模型了，他指著西北角的大高台問程衍，這裏標註銅雀台，是做什麼用的，程也不懂，就糊弄說大概是養雀子的地方。

「萱淑你是道門洞師，卻讓我在佛前立誓https://www.hetubook.com.com，佛會受理嗎？」高岳攤手說到。

入夜後，高岳還在手把手教著王承岳，這掘子手短火銃發射的原理，「你看啊，士兵會帶兩種筒，一個是竹筒，裏面是定量神雷葯；還有個是銅壺，裏面是擊發葯竹筒里的不用管，撕開紙蓋后只顧倒入銃膛內搗密就好，但銅壺裡的葯，要倒入火蓋上的，所以份量得自己把握。」

「十多年了你都不聞不問，現在別想把承岳從我身邊奪走。」

「叫阿母。」高岳很威嚴地糾正。

「嗯，你長兄就是宰堂大炮隊的都尉高竟，他精通開炮，你則可以去學土木營造，精通各種壁壘的法式，既可在戰場上幫你長兄攻防，且這種特長還能在鄴都建造中用到。你也到了束髮遊學的年齡，也該」

「每個人犯的錯，都得自己來承擔，對不對？」

高岳無奈，只能照辦。

高岳望著自己兒子的臉蛋，很誠懇地說：「不，骨肉親情是天經地義的，當初是父親犯了錯，不，也不能說是錯（說到這裏，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岳明顯遲緩而糾結），但無論如何上輩的責任不該由你來承擔，所以你以後對任何人在任何時間，都能堂堂說自己是高岳之子，若我因此遭到攻訐無法繼續為執政的話，那也是父親咎由自取，和你有什麼干係呢？」

「多十名銃手結伴上沙場，打半年仗，起碼有兩到三人會因此致盲。」

「那發射時，他們閉起眼睛把臉扭過去不可以嗎？」

這下高岳也有些虛，語氣也和緩點，「成德軍的軍號大不了以雄邊子弟軍名義保留，士平要旌節也可以給他，作為榮譽，食用俸祿，不直接掌軍而已，這樣和朝堂間也兩無猜忌，豈不為美？不過承岳遊學，這也是為他好，不然老是呆在京師中，還得讓他外祖父成日照顧，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這幕被高岳看在眼裡，他害怕兒子會暴起，對著自己腦門用鐵鍤削那麼一下子，便趕緊改口風對承岳說：「以前阿父在淮揚沒法照顧到你，現在阿父來到京師宰堂，多少可以彌補點，這身掘子手軍服不單單是饋贈給你的幣m.hetubook.com.com物，更是阿父的一個想法，你想要去山南行省的興元府武道學宮嗎？」

「我反對。」此刻，靈虛忍不住說了出來，她剛剛還因為高岳承認和兒子間的親緣關係而恍然激動，可轉眼間高岳口一張，居然讓兒子去學營造這種行當。

「眼睛沒這種情況很多嗎？」

可靈虛卻冷笑聲：「高三郎你心中想什麼我豈不知？你是打底里瞧不起爺，害怕承岳老是跟著他，會變得眛事不明、自作聰明、眼高手低，是也不是。」

這下王承岳也感慨，「將來我想發明新式火銃，不讓銃手冒著如此危險，讓他們的眼睛能留下來，識字讀書。」

而稍遠處，靈虛和高岳在爭吵著。

「不可以，軍法規定，對敵人打銃，須得睜眼往前照準，違令者要殺頭的。」

這下王承岳頓頓，低聲問父親：「其實你和阿母，還有我之間的事，是不能對其他人說的吧，那樣別人會看不起你，你又如何繼續為國家執政呢？」

王承岳這時依舊無法接受，他握著鐵鍤的手在漲紅乃至抖動。

「武道學宮。」王承岳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