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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立刻掐掉捲煙，他利落地翻進閣樓。

「我們……是軍人！」

年輕的近衛軍上尉渾身一僵。他連身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很明顯，魯賓元帥對年輕人的淚水束手無措，老人只是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別難過，我們都是軍人，軍人都得服從命令。」

年輕人無言以對，他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精神一緊張，委屈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既然沒睡好，年輕人就起得很早，他的父親裹著毯子，還在悶頭大睡，打著響亮的鼻鼾。做兒子的嘆息一聲，他給父親的毛毯上加蓋了自己的軍裝。

「千真萬確……」

下午，來自都林的特派專員一行和近衛軍總參謀長的軍官團抵達了目的地，那是臨近湖區的一座大莊園。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守護莊園的不是近衛軍，而是當地一位老伯爵組建的獨立武裝，這位老伯爵是一位退休的近衛軍中將，也是這座大莊園的主人。

羅根史密斯這才向兒子回以軍禮，「收拾一下，出發！」

「我告訴你！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若是個聰明人，就該把你這樣的傢伙關進多摩爾加！若是11年前，我會用一整套對付賣國賊的手段歡迎你，可現在什麼都沒發生，你就偷著樂吧！」

「真是算了吧！」老伯爵猛地起立，他的座椅咚的一聲砸在地面上。「你們慢用！就當我的酒……湖裡的魚蝦……全都喂狗啦！」

說實在的，休爾已經忍無可忍，他一點也沒有理會那兩個可憐蟲的打算。

鎮子很小，只有一個高高的教堂、一個空曠的市場、幾條窄街和小小的宅院。雖然小，鎮里的建築稠密而完美，坐落在湖邊的一座小碼頭附近，在一道牆圍著的簡直不比菜園大多少的區域裡邊。

有什麼值得玩味的景緻，地方也不大，只有一個漆成梧桐木色的新式別墅附帶一個天然的石頭園子。石園裡面有一個大石盆，氣溫很低，獃滯的金魚都躲在水底，投粒石子進去也一動不動；靠著別墅院牆有一座狩獵女神和獵犬的塑像，旁邊是一顆高大的玫瑰樹，一看便知是辛苦嫁接的產物，枝幹攀緣房屋，完全擋住二層的窗戶。

魯賓元帥驚喜地打量著面前的年輕人，「真地是你？你這個小傢和*圖*書伙！」

如果你想了解索斯格爾湖的心靈，那你就去找一條船，在萬花叢般的湖面上，留心看看蕩漾的鏈漪和湖群守衛的遠山。

「我的天！我家的婆娘是那兒的會長！」

「將軍？」莫郎左自嘲地念叨著，「我要還是一位將軍……我就……我就帶上這個小傢伙去打西邊來的下等人！」

「就像剛才說地那樣。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不可以將您的莊園定為我國與西方王國聯盟進行和談的主會場？」

「您知道，我只有一個不爭氣的女兒，和你的兒子彷彿年紀，卻什麼都不懂。「羅根史密斯中將忽然沒來由的一陣喜歡，他謹慎小心地湊向身份顯貴的皇室特派員：「您是說……您的女兒……」

從首都來的和談事務專員們都下船了，雙方見面，魯賓元帥只是點頭，一句話也不說。這令會面十分尷尬，就連那位事故圓滑的皇室專員也在臉上寫滿不痛快。

在這種地方，找一家過得去的旅店自然不可能，史密斯父子只能在路邊一戶漁民家裡湊活一宿。這一宿，剛滿二十歲的休爾·史密斯上尉始終都沒睡好覺，他輾轉反側，就是不願閉上眼睛，眼睛一合，他就想到這趟出遠門的任務有多麼荒謬。

莊園主人完全愣住了，他望了望不發一言的魯賓元帥，又看了看面相呆板的軍人們，老伯爵用餐巾不緊不慢地擦了擦嘴角，可他突然感到怒不可抑！餐巾被丟到純銀湯盆里，濺起地湯水嚇得席上的首都官員慌忙躲閃。

在渡船上。休爾上尉盡量不跟父親說話，只是打量著冬天的風景，可一月天實在沒什麼好觀賞的景色。年輕人只得對著水面發獃。

「先生們！你們去和談吧，去向西方來的下等人求饒吧！但務必離我的莊園遠一點，若是有一個西方人走近我的莊園……我發誓！以一名近衛軍中將的名譽起誓，以一名泰坦貴族的操守起誓！莫郎左·哈寧會用對付惡棍的手段消滅他們！多摩爾加有的是惡棍，對付他們我可最在行，甚至不用仔細動腦子！」

「可這是錯誤的命令，簡直錯得離譜！錯得無可救藥！」休爾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他的大喊大叫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他的父親嚇得差點從馬和*圖*書上跌下來，那位皇室專員已經完全冷下臉，只有跟隨魯賓元帥的一眾軍官和左近的騎士豁然挺起胸膛，他們都用摻和了驕傲、欣喜、堅毅，甚至是敬佩的眼神打量著這名敢做敢為的上尉軍官。

老人氣得渾身哆嗦，他顫抖地指著自家的院門！

「那是你兒子？」

老人邊說邊將一把餐刀投在桌面上，刀鋒釘進木板，刀柄發出一陣清脆的嗚鳴。

等到夜深的時候，肅靜的莊園主屋被一陣豪爽的笑聲徹底驚醒，莫郎左·哈寧伯爵似乎喝醉了酒，他摟著一個同樣搖搖晃晃地近衛軍上尉爬上樓梯，連招呼也不打就闖進為魯賓元帥準備的書房。

老伯爵豁然轉身，他用盡全身地力氣挺起胸膛，「前近衛軍中將莫郎左·哈寧伯爵。多摩爾加監獄典獄長！」

年輕人就一頭鑽進樓下，把不是太結實的木製樓梯踩得咚咚響。

「是的！一個不識世事的小女孩兒，都快到結婚的年紀了，卻連一次戀愛也沒談過！」

「要小心……將軍！」

「休爾！」

「怎麼向校長交代這件事？」近衛軍上尉還在琢磨，他地面孔被擔憂和羞憤刺|激得通紅、他的父親在為攀交權貴無恥地賣弄、他曾立誓守護的女皇陛下已經下達全線停戰地命令、那位皇室特派員的懷裡就揣著一份措辭像毫無廉恥地婊子一樣下作的國書——「怎麼向校長解釋呢？」

跟隨史密斯中將一塊兒出遠門的還有一位帝國皇室特派員，他和近衛軍中將談了一路，似乎十分投契，而且很快就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中將喜歡賽馬、皇室特派員喜歡馬球：中將喜歡霍倫佐花園地意式濃縮咖啡、皇室特派員卻是隔壁沙龍的常客：中將的夫人是一個貴婦會所地骨幹、皇室特派員就說：

老人在發泄一通之後就要離開，可他最後還是迴轉身。

年輕的近衛軍上尉始終低垂著頭，他只能祈禱校長不會把自己認出來，不過休爾對此一點把握也沒有！記得在皇家軍事學院讀書的時候，是魯賓元帥親自給他頒發了騎兵攻襲演習優秀指揮獎，元帥還邀請他共進當日的晚餐，在席間……如果休爾記得沒錯地話，魯賓元帥對他說，「畢業以後就去一線部隊鍛煉個十幾、二十年，ｗｗw•ｈｅtｕbｏok.ｃoｍ•ｃoｍ到時你會和安魯的費戈將軍一樣出色……」

「怎麼向校長交代這件事呢？」休爾有些頭疼，也許是吹到了湖面上的冷風。他的校長自然是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休爾尊敬魯賓元帥，就像尊敬父親一樣。可說起父親……年輕人瞪了一眼仍在夸夸其談的中年人，他不知道這樣一個應聲筒似的傢伙怎麼會是一位近衛軍中將？之前他可一點也沒發現，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越看父親越不順眼，甚至他對父親從軍的出發點也產生懷疑，要不然……當首都貴族想要和侵略者進行和談的時候，他的父親就不該興高采烈地接受這個簡直令人想要發瘋的倒霉主張。

魯賓元帥是這樣說的，然後他就跳上戰馬，再也沒有理會情緒激動的青年軍官。

「父親！起來了？」

就在玫瑰樹下面，狩獵女神旁邊，老伯爵的僕人放好了餐桌、擺好了座椅。雖然是冬天，可天上的太陽還亮得耀眼。小別墅擋住了湖區裏面刮起來地冷風，迎著陽光。賓主紛紛落座，吃著冬日里難得的湖鮮。喝著老伯爵招待的上等郎姆酒，除了軍人，所有人都在席上侃侃而談。

上尉從漁民家的閣樓木窗爬到樓頂上，清晨的冷風吹拂著他的面孔，他看到明月高照的湖水和光禿禿沒有一株高樹的遠山；湖對岸似乎聳立著一座軍營，在黎明地光影中漸漸發發白、發亮，直到月亮消逝。

「過得還好嗎年輕人？我在畢業名冊上的外任軍官裏面沒看到你的名字，還擔心了好一陣！」

書房裡坐滿高級軍官，一部分來自西方集團軍群，一部分來自首都軍部，老伯爵在中午的表現深深地打動了每一個人，看到闖進門的莫郎左將軍差點跌倒，軍官們就爭著把他扶正。

近衛軍總參謀長魯賓·斯普亞留斯元帥等在湖邊。他的隨從並不多，只有一個不到百人的騎士小隊。跟隨總參謀長的軍官可不少，遠遠一看儘是一片金質軍銜章地光閃。自從得知阿蘭元帥兵敗癱瘓的消息之後。魯賓元帥自然升級為泰坦帝國八十萬近衛軍的最高統帥，但老人似乎並不多麼興奮。他騎著一匹健壯的湖區本m.ｈeｔｕbｏoｋ•com•cｏm地馬，像渡船上的年輕人一樣望著湖面發獃。

「這是真地嗎？」

直到用過晚餐，前近衛軍中將莫郎左·哈寧伯爵也沒有露面。為了表示抗議，他把莊園里的管家、侍從、僕婦，甚至是掃地的大嬸都打發到附近的村莊里，住在莊園大屋裡的軍官和都林來的皇室專員只能自己動手搞些吃食，晚餐就在沉默中進行，接下來的茶點招待會也因近衛軍總參謀長的缺席不歡而散。

「多摩爾加監獄典獄長？」皇室特派員乍聞這個名頭就猛地瑟縮一下。

可是現在。休爾拿著一份全科滿分的騎兵指揮專業畢業證書卻只能做個通訊官，當初是父親塗改了兒子地畢業意向書，托關係走後門把他留在都林。

山影和湖水輕輕著上了晨曦的淡紅，突然之間，天地都為一種光輝徹底照亮。陽光投到一片一片的湖泊上，又反射回來。湖水便在朝陽底下變作星群，在天空閃爍。

首都來地大官笑眯眯地望著莊園主，他有些羡慕對方，要經營這樣一座巨型莊園必須要有一筆龐大的財產。

休爾史密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他終於鼓足勇氣面對自己的校長。魯賓元帥變了好多，頭髮像阿蘭元帥一樣白。眼眶深陷，身上那件弱不禁風的棉製軍服鬆鬆垮垮，像元帥偷來的一樣。

休爾少尉朝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他有些不情願地向自己地父親立正敬禮：「中將長官。請您吩咐。」

「真是一個好小夥子！」皇室特派員羡慕地望著年輕的上尉軍官。

「是的！」

休爾上尉更加煩躁……他只用眼尾來窺視自己的父親和那位不知打哪鑽出來卻又喜歡對一切指手畫腳的皇室專員。不過年輕人並不在乎旅伴有多麼惹人厭。他有自己的煩惱。

羅根史密斯中將和他的小兒子休爾史密斯上尉搭乘同一班渡船趕往索斯格爾湖對岸。半個月前，他們和幾位隨行人員從首都出發，在西恩那地區趕上一段壞路，中途不得不繞道湖區。由於之前沒有得到消息，史密斯父子並不知道當地的近衛軍禁止夜間行船，他們只得在湖邊一處叫做「玫瑰樹」的小鎮住了一晚。

「休爾！」

「不過……您剛剛說什麼？」

「臭小子……」做父親的嘀咕了一聲，他從革囊里取出一和*圖*書整套刮鬍子修指甲的物事，樓下的勤務兵已經送來熱水，一向注重儀錶地史密斯中將就對著鏡子仔細地拾掇起來，直到鏡子里的人看上去是一位品貌上乘、幹練果敢的近衛軍將軍……用他兒子的話來說，這是十足的首都官僚的派頭，不過羅根中將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看看那邊！我把湖區里的小夥子們武裝起來，教他們騎馬、教他們射箭、教他們怎樣用長矛對付西邊來的下等人！你是要我告訴他們忘記這一切，把侵略者請進門，用好酒好菜和良家婦女招待他們！是不是這樣？」

中年人沒有理會他地兒子，只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

面對老人的背影，首都來地官員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他指著老人的脊樑尖聲厲喊：「這是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頒布的旨意，你以為你是誰？」

曾經的多摩爾加監獄典獄長近衛軍中將莫郎左·哈寧伯爵已是一個十足的老人，他用自己逐年都在縮小的身影猛地欺近那個敢於向他挑釁地傢伙。

皇室特派員囁嚅地活動著唇皮。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年輕人的父親在不斷催促，休爾無動於衷，他只是平靜地望著水面。冬日的湖水呈現出清澈的深藍色，像大海一樣幽深靜謐，那種藍得一塌糊塗的色澤能夠令人產生一種奮不顧身投入其中的幻覺。父親似乎發怒了，他在對著休爾大喊大叫，休爾已經閉上眼睛，只要他的意志稍稍脆弱一些就真的可以縱身投湖。

冬天的花園沒

「你這是幹什麼？快過來！」

喝得醉醺醺的休爾上尉似乎聽到有人要帶他去打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夥子就揚起酒瓶：「三角陣突前、左翼掩護、右翼包抄……近衛軍……前進！」

談話的興緻就更加高漲。

「休爾，你過來！」近衛軍中將簡直有些受寵若驚，他的兒子若是能和這位大人的女兒發展一段戀情……然後結婚……然後藉由女方的家庭進入皇宮找份優差……嘖嘖！想想就讓人感到興奮，羅根·史密斯的表現比自己娶了一位侯爵小姐還要亢奮。

在外人看來，年老的莊園主可夠快活的了，他顯然對陌生的客人發生了興趣，在稍談一會兒之後，這位伯爵先生就把近衛軍總參謀長和首都來的大官請到莊園外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