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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提起這事，吳節心中咯噔一聲。

吳節想了想，道：「學生以前身患疾病，一直沒進過學堂，詩詞歌賦上還有些天分。至於公文，以前卻沒見過，得從頭學起。」就將自己的身世一一同代先生說了。

「什麼無地自容，無地自容的應該是嚴嵩父子和徐階徐閣老。這三人都是青詞高手，以詩詞歌賦名動天下。若看到你這文章，只怕要羞得封筆了。」代先生笑得面容都扭曲了：「吳節，還好你不是內閣學士，若你是天子近臣，只需寫上幾篇青詞，就沒其他人的事了。」

這一點，以前還真沒注意。

「犯事，不需要啊，錦衣衛拿人，需要什麼罪名？就算沒有，羅織一個還不容易？」代先生臉上的疤痕在燭光中泛著紅光，猶如一把飽飲人血的刀子。

「你也別不服氣，你這篇文章自然是寫得極好的。」出乎吳節的意料之外，代時升突然激動地站起來：「好，非常好。想不到我的學生中竟然出了這麼一個天才，哈哈，真是，真是……靈動飛揚，豪氣縱橫，像天上的雲氣，讀之心胸竟為之一暢。」

李白的詩歌或許還有好幾種不同的韻味，但就《春夜宴桃李園序》和《與韓荊州》兩篇文章而言，卻是其風格的最強烈體現。

一剎間，吳節突然想起這人以前曾經做過錦衣衛頭子陸炳的幕僚，手頭也不知道壞了多少條人命。一但下起狠手來，要結果十個小小的秀才，眉頭也不會皺一皺。

看來www.hetubook.com.com，這篇文章還真沒辦法流傳出去為自己獲取名聲，真是可惜了。

強忍著笑意，吳節一作揖：「學生受教了，當時也是受激不過，這才胡亂寫了這麼一篇文字，沒想到卻有不妥的地方，還請恩師責罰。」

這篇文章也不知道是誰抄的，字寫得非常不錯，一手奔放的行書。到文章結尾處，有幾個字顯得些微潦草，估計是謄錄之人已經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手顫所至。

說罷，就將那篇《與陸杭書》湊到燭光前，點著了。

「不明白就對了，你若明白，單憑你胸中的才學，還用來我這裏讀書？」代時升哼了一聲，陰森森地道：「實話同你說吧，你那日報考陸家族學的時候，是不是二老爺親自主考，當時還有十個秀才？」

代時升：「那十個秀才都被南衙緝捕，估計會被革除功名，流三千里。」

話已說完，看樣子代先生也不會拿自己如何。吳節鬆了一口氣，正要告退。

緩緩吐了一口氣，吳節道：「哦，先生也想流放吳節啊。長者有命，學生不敢不從，自然束手就擒。」

「對，是二老爺的主考，另外還有十個秀才，怎麼了？」

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謫仙人三字實至名歸。

「孟嘗君，信陵君還是平原君？養士干政，究竟想幹什麼？」

見代先生拿出這篇文章，吳節鬆了一口氣。

說畢，就放聲大笑起來。

見吳節毫無畏懼，代先生眼中閃m.hetubook.com.com過一絲欣賞之色，神情緩和下來，撲哧一笑：「抓你，我還捨不得呢！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才情天下第一的學生，怎能放過。不將你調|教成無雙國士，如何甘休？不將你調|教成陸家未來的頂樑柱，第一臂膀，如何甘休？不如此，某怎麼能報得了陸公的深恩厚德。沒有陸公，某早就成了冢中枯骨。如今陸家正值危難之秋，正是代時生捨命報效之時。小子，知道這篇文章給陸公惹出多大麻煩嗎？」

這種包含著強烈情懷的文字，放在任何一個時代，即便你有再獨特的審美品味，也不能不為其所動。隨著那跳蕩不羈的文字，猶如烈風奔流一般的磅礴大氣所征服。

看來，抄古人詩詞也不能亂來，都揣摩出其中的厲害關係。比如太祖的《沁園春》雖然氣象萬千，威武宏大，可若放在古代，光那句「看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就足夠讓有心人給你安上一個意欲謀反的罪名。

不過，他心中也是微動。當時抄李白這篇文章時，他也是沒想到這一層，如今果然惹出麻煩來。

心中安定下來，吳節嘴角一翹，瞬間平靜下來：「正是學生所作，可有不當的地方？」

代時升突然一皺眉，道：「吳節，最近你怎麼回事，寫的文章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意思雖然對了，可辭藻文筆卻是極差？」

「麻煩，不過是一篇文章而已？」吳節不解。

「倒是，詩詞歌賦講究天分，可文章卻靠苦練。」和-圖-書代時升聽完，點了點頭，說：「好生讀書，以你的天分，只需一年，當有小成。下來之後，我不會對你客氣。玉不琢不成器。」

「啊！」吳節大吃一驚：「怎麼會這樣，他們又犯了什麼事？」

難怪先生會心生疑惑。

雖然說萬文明和自己關係密切。可同權勢滔天的陸家比起來，他那個都指揮僉事也就是個擺設，根本保不了吳節。

最大的可能是散文、駢儷文或者詩詞，學了一輩子中文，又惡補了那麼長時間的國學，無論代先生出什麼題目，吳節都有信心抄上一首把他徹底震撼。

吳節忍不住有些臉紅，不抄襲，自己的真實水平還真不怎麼樣。不過，既然要混官場，將來免不了要同公文打交道，這一關無論如何也是繞不過去的。

或許，代時升會現場出幾個題目當場測試也說不一定。

吳節還要再謙遜，代先生突然收了笑容，惡狠狠地看了吳節一眼，不客氣得呵斥道：「吳節，知道你這篇文章闖了多大禍嗎？」

吳節也沒想到連陸炳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心中些微得意，又暗自警惕。

「算了。」代時升擺了擺手：「你如此這般的人物，要辦你也等不到今天。良才美質，誰不喜歡。實話同你說吧，當初，大老爺就曾經想過要將你拿下的。不過，陸公和二老爺深愛你的才華，有心栽培，這才讓你進了族學的。此事以後你無須在別人面前提起，好生讀書，也不枉陸公的一片心意。」

吳節看得好https://m.hetubook.com.com笑，想不到這個代先生的性子如此火暴，跟傳統意義上文人全然不同。

吳節一頭霧水，不過一篇自薦文罷了，還能闖禍：「恩師，學生不明白。」

「原來代先生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表揚我啊！」吳節一想，心中立即得意起來。

「等等，斗地主怎麼回事？」

一道霹靂砸到頭上，吳節有些呼吸不暢。但他還是很快鎮定下來，如果真有事，代時升也不會同自己說這麼多廢話，直接就讓人把他給拿了。

一連串呵斥滾滾而來，代時升越說越激，就差挽起袖子打人了。

裝出一副謙虛的模樣：「先生謬讚，學生無地自容。」

對此，吳節倒沒有什麼擔心的。要考才情，自然不會考公文寫作和八股時文，那可是吳節的短板。

「陸公身子已經不成了，一動不如一靜。歷來伴君如伴虎，一動不如一靜。難道你想使他晚節不保嗎？」

代時升這句話讓吳節心中一動，只需等到明年春天，他就能考中進士，到時候入翰林院，免不了要同皇帝接觸。如果能寫得一手好青詞，或許是一次莫大的機遇。對，下去之後，得好生背幾篇備用。書到用時方恨少，凡事得想到前頭。

嘉靖皇帝是個狂熱的宗教份子，愛好青詞，只要善寫這種題材的大臣，都會得到重用。比如嚴嵩的兒子嚴世藩，比如徐階，都以此為進身之階。

「學生不敢，還請教。」吳節心中不以為然：李白的文章你都看不上，未免也太自大了點吧，非要www.hetubook.com.com雞蛋裡挑骨頭，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我吳節又做錯了什麼，值得你如此大動肝火？

看樣子，代時升叫自己過來並不是因為斗地主這件事，而是想確定這篇文章是否是自己所作。

李白的作品雄奇奔放，俊逸清新，有一種排山倒海、一瀉千里的氣勢。

「不當的地方多了。」代時生的聲音更大，怒道：「真以為你是少年英才，就可傲嘯王侯了？」

「放屁，文章千古事，那可是要傳諸後世的，什麼不過是？」代時升突然破口大罵：「小子，怪就怪你這篇文章寫得實在太好。若是流傳出去，瞬間就能轟動整個京城。就因為如此，我就不得不將知道這篇文章的人通通滅口。什麼『躬吐握之事，使海內豪俊，奔走而歸之，一登龍門，則聲價十倍！所以龍蟠鳳逸之士，皆欲收名定價于君侯』，什麼『則三千之中有毛遂』，你把陸公比作什麼了？」

「你也不想想當今天子是何等聖明之人，聖君無名臣，有名臣無聖君。你想幹什麼？」

「多謝恩師。」吳節又要再次告辭。老實說，同代先生這個曾經的錦衣衛第一幕僚說話，有不小的壓力。

「如今，陸公已失聖眷。朝中已有宵小之輩蠢蠢欲動，欲至陸公于死地。你這篇文章一出，就座實了陸公陰蓄私黨的罪名，想將他放在火上烤？」

畢竟，李白的文章實在太出色了。任何人都不能想象，這樣的作品會出之吳節這麼一個弱冠少年之手。況且，吳節前幾天的課後作業寫得十分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