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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就因為這個吳節剛才寫的新詞？

彩雲卻搶先一步將一包錢票偷偷塞進吳節的袖子里：「這是一百兩潤筆，雖抵不上士貞先生新詞的萬一，卻是彩雲的一點心意，還望勿要推辭。」

畢竟是宋詞中的扛鼎之作，婉約派中標誌性作品，只要不是聾子瞎子，任何人都能輕易聽出其中的好處。

吳節在宮裡轉了一圈，問了方向，就朝工部設在這裏的所謂的工程指揮部走去。

可惜被湘月奪去花魁頭銜之後，她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進項，館中開銷也大，逐漸有些捉襟見肘了。

這就是一首神作，巧奪天工，妙手而成。

「不，不，不，吳士貞雖然才名不顯，可他這個人我卻是知道的。」彩雲一笑，看著依依：「依依，你以前不是常念叨著說，恨不能見『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的吳雙、飛一面嗎，今日見了面，怎麼對他如此冷淡？」

老黃和自己的關係自然沒話說，吳節雖然也討厭對帳，可既然老朋友相托，卻不好推辭，只得朝久違了的玉熙宮走去。

「姑娘。」依依嗅到吳節滿身的酒氣，大為不滿。

「姑娘……」依依叫出聲來，一百兩對幾個月前的彩雲和自己根本就不算什麼，隨便同人說上幾句話，彈奏幾曲就有了。

「咳，我最不喜歡去那種地方了，這是個誤會。」就將彩雲的事情從頭到尾跟蛾子說了一遍，蛾子這才釋然，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他抬頭看過去，卻見屋中站著一個從七品的官員，這人年約四十，身材矮壯，ｈｔｔｐs://wｗw.hｅｔuｂoｏk•ｃom•cｏm一臉的市儈氣。

須臾，一張臉就微微發紅，身體也慢慢地舒展開了。

同黃錦說了幾句話，吳節想起玉熙宮維修工程那邊還有一筆帳目需要核對一樣。玉熙宮維修工程動用的是皇帝內駑，不走工部帳目的。內藏府歸黃錦管，可惜老黃今天實在走不開，就將核對一事委託給吳節，說是這事關係到萬歲爺這個春節是否過得舒坦，斷斷馬虎不得。如今，工程已經到了掃尾階段，請吳節無論如何幫這個忙。

況且，一百兩，即便在京城，也是一個中下人家的身家。

「不多呀，就二三兩模樣。剛才去青樓見了一個人……」吳節話還沒有說完，頭一歪，就睡死了過去。

還好，嘉靖今天正在閉關打坐，說是要避谷一天，只留黃錦一人貼身侍侯，不讓其他人去打攪。

實際上，玉熙宮乃是嘉靖最喜歡的地方，從他登基以來，一直都住在這裏。只可惜因為地方實在太破，這才狠了心，撥出一大筆銀子讓人整修。最近，嘉靖都住在豹房裡。

陸軒端正地坐在案前，身穿六品官服，低著頭好象有些畏懼那個從七品官員的樣子。

相比之下，嚴世藩的詩雖然也算不錯，是這個時代的一流。可同宋詞比起來，卻顯得匠氣十足，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上，比都不用比。

彩雲卻不理睬依依，反一臉的尷尬，好象這一百兩有些拿不出手的樣子。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面有人冷笑道：「陸軒陸大人，後天就是我wｗｗ•hｅtuｂook•cｏｍ.cｏm父親大人的六十大壽，你陸家也算是有名的豪門，咱們這陣子也算是合作愉快，你準備送我父親什麼禮物啊？」

這個吳節的詞，值得起這麼多錢嗎？

竟是公然的索賄，口氣還如此霸道。

吳節一笑：「彩雲，你我是故交了，不需這樣的，不過，你的錢卻不便推讓，僅次一遭，以後斷不可如此。行了，不用送，我自回去。」

依依心中一驚：難道這個吳節的詞作得極好，已經足以同湘月所場的小閣老的詩句媲美？

第二日，吳節也沒去西苑，在家休整了一天。

「對了，這詞情景皆融，如行雲流水般舒捲自如，卻不是單單一具琵琶就能表現出來的。還得配上洞簫和胡琴，這才能將其中的幾個抒發到極處。」彩雲胸脯微微起伏，顯得非常激動。她小心地將稿子收起來，珍重地放進袖子里，喃喃道：「去將拉琴的歸先生請過來，依依，你用洞簫配合，如此才應得上這個詞牌。」

「工程量真大呀！」吳節忍不住感慨，據他所知，這個工程統共花了兩百六十萬兩百銀，快趕上國家一年的財政收入了，估計嘉靖皇帝把自己這幾十年積攢下的老底都給掏了出來。

可萬萬沒想到，今日人就到自己面前了，卻這麼莫名其妙地錯過。

果然是詞牌，依依正要出門，吳節卻搖晃著身子站起來，笑道：「我醉欲眠，不如歸去。你們忙著，我把住址留下，過陣子要換新詞新曲的時候，儘管說話。」

「快快快，依依，快扶吳士貞先生出m•hetｕbｏｏｋ.ｃom•com門，找頂轎子。」彩雲急著叮囑依依。

依依哼了一聲；「姑娘，我看歸先生說得有理，何必弄這麼麻煩。」

在家裡休息了一天之後，吳節又去了一趟西苑，這一天正好是他當值，也不能不去，再說，老不去皇帝那裡露上一面，也不妥當。

聽到那人的話，陸軒卻驚喜地抬起頭，問：「原來是李老大人六十大壽啊，可是要做個文會慶賀，可有詩詞比試？」

等吳節走到玉熙宮，就看到這個工程已經到了完工階段，不少地方已經整治得面目全非。大殿整個地拆散了重新建了一遍，所有房屋的瓦都換成新的，欄杆、藻井、牆壁也上了新漆。

對這首詞，吳節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將滿面怒容的蛾子丟到一邊。

如今想著彈琴了，整個人都煥發出一股精神。

能夠培養出花魁名妓的青樓，自然有不凡的實力，即便是樓子里的一個老樂師，也頗有來頭。

陸軒一臉失望：「這樣啊，那我就不去了，代問李老大人好。」

這讓吳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鬧，心中不斷打鼓，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問蛾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才知道蛾子是誤會自己去妓院胡鬧了。

「你，你，你，就沒有任何表示嗎？」李大人提醒陸軒。

而吳節則覺得彩雲弄來的這點心真是美味，不甜不咸，又酥又軟，卻是難得吃到。加上又喝到不常見的蒸餾白酒，一時貪食，竟喝得有些過量。

她曾經不止境一次地幻想過能夠寫出這樣詞句的，究竟是何等天上人間般的風流才子。

依依het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見吳節越發放浪，越看他越是不順眼。

接下來一段日子，也是更加溫柔，好象是換了個人似的。

……

說完話，就大步朝外走去，消失在那兩叢梅花之中。

當時，依依被這一首詞徹底打動，只覺得一顆心都快被這其中的意境給揉碎了，一連三日，都懵懵懂懂地像是中了夢魘。

「姑娘，你要彈琵琶！」依依心中一陣驚喜，顧不得同吳節生氣，禁不住叫出聲來。這幾日自家姑娘的頹喪她可是看在眼裡的，彩雲就好象是中了邪一樣，整日坐在屋裡發獃。書也不讀了，琴也不彈了，整個人顯得懨懨無力。

「比試，比試個屁，老子父子二人又不是你們酸相公，比那玩意兒做啥，自然是吃酒聽曲。」李大人哼了一聲。

蒸餾白酒實在厲害，度數也高，吳節不覺喝多了點，只覺得口乾舌燥，腦袋發疼。

拉胡琴的老歸，以前就在禮部的教坊司做過樂手，是國手級的人物。

不過，吳節也有些煩，自己在皇帝那裡天天寫青詞，實在是沒意思得緊。

老歸有些不高興了：「什麼不得了的詞，需要重新譜曲，用老曲不好嗎？」雖然不滿，但他還是接了過去。

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皇帝這幾天顯得心情抑鬱，估計是想早一點搬回去。

「好！」老歸突然一聲喝彩，白色的鬍鬚不住顫抖，渾濁而乾澀的老眼在一剎那濕潤起來，似有清淚要落將下來：「為如此佳句，如此神作譜曲，老頭子何幸之有？」

工匠們吳節是一個都不認識，至於在這裏值班的工部的官吏們，也和_圖_書不認識他吳節。

彩雲還在默默地看著那首新作的曲子詞，嘴唇微微翕動，好象在念頌著什麼。

好幾次都忍不住出言呵斥。

那首「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正是彩雲姑娘來京城之後的成名作。

回家之後，蛾子見吳節喝成這樣，心中奇怪，問吳節喝了多少，又去了什麼地方。

「依依，把我的琵琶抱來，對一對弦，已經有幾天沒彈琵琶了，今日天氣乾燥，估計已經走調。」深吸一口氣，彩雲轉過頭來看著依依，目光中異彩連連。

嘉靖在明朝皇帝中是有名的捨得花錢買享受，不過，這人有一樁好處，不管怎麼奢靡，花得都是自己的錢，不像清朝的慈禧太后，沒錢了，直接將手伸向國庫，毫無原則。

說來也怪，蛾子卻出奇地沒有說什麼，反對吳節越發體貼，讓他頗有些不習慣。

彩雲新得了自己所抄的宋詞，等到揣摩透其中的真意，再合上樂器，怎麼這也得綵排上三五日才能唱給別人聽。

「啊，他就是吳雙、飛！」依依一張臉失去了血色，猛地站了起來，只感覺胸口悶得快要爆炸了，再無法呼吸。

這讓吳節發為好奇，說話這人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看起來好象並不把陸家放在眼裡。

「歸先生，這是彩雲新得的曲子詞，現在就缺一首曲子了。若用老調也是可以的，但卻違誤了這一篇頂級佳作。今日請你過來，想請你老人家幫看看，看能不能譜首新曲。」彩雲客氣地抽出稿子，遞了過去。

「表示，表示什麼？」陸軒一臉的迷茫：「既然不是文會，我肯定是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