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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想了想，手頭得用的，又值得信任的也就吳節和李春芳二人。李春芳手頭事務繁忙，有主持一部的實際政務，脫不了身。想了想，也就吳節這個翰林院的學士在京城裡閑得無聊，不如派他過去。

到晚間，總算輪到最後兩個人。這兩人一人是黃東，一人是朱茂。

所以，貢院索性連夜將喜報送了出去，一大早就張榜公示，來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

總算將來拜師的考試們打發完畢，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鐘模樣，吳節就坐了轎子去碼頭。

一剎間，山呼海嘯，倒讓吳節大吃了一驚，忙問身邊的王屋：「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他其實一大早就過來了，吳節因為厭煩他勢力，故意將他晾了一日，就是要給他一個教訓。

「是是是，小生這就去。」

朱茂「哇！」一聲哭了起來：「多謝恩師，多謝恩師。」

對於水生的血案，吳節倒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首先，羅龍文不可能帶人到自己這裏來抓人。吳節好歹也是欽差，代表的是皇權的威嚴。

等到有實權以後，只怕就沒有這樣的清閑了。因此，他索性放快心懷，整日風花雪月，過得倒也滋潤。

吳節憑什麼去督促人家，再說，黨同伐異，嚴黨的人會賣吳某人的帳嗎？

等隨從將行李送去船上，回來請吳節去碼頭的時候，卻見門口都是穿梭往來送片子的文吏，院子里還有上百個讀書人候著，等待吳大httｐs://ｗww•hetubｏoｋ.ｃom•ｃｏｍ人的接見。

去杭州倒也簡單，坐船從南京順長江而下，然後轉倒京杭大運河，也就兩日的光景。

到時候，自然會收不少好處。

到如此，吳節已是皇帝身邊最親近之人，而胡宗憲乃是嚴黨第一幹將。吳節和小嚴鬧得極僵，可以說，吳節同胡總督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碼頭上還積聚了上千人，其中有不少都是書生，為首的兩個老頭手上捧著一塊謝匾，上書「至德至公」四個大字。

看到朱茂，吳節面上露出笑容，朝水生點了點頭。

「是是是，士貞潔……大人……恩師教訓得是……」黃東滿面的羞愧，一時知道該如何稱呼吳節。吳節是他的同窗、又是表哥，又是恩師，這關係實在太亂了。

吳節淡淡道：「黃東，按說咱們是親戚，自然要對你過加照顧，這次勉強點了你一個秀才。卻不是因為你是我吳某人的親戚，主要是你的文章還算過得了眼。今後不許在別人面前提起你我的關係，否則，我第一個辦了你。退下吧！」

等朱茂進了書屋，就看到吳節正一臉嚴肅地同黃東說話。

於是，朱秀才就尋思著要去拜師謝恩。可他窮無立錐之地，又如何置辦禮物。就在城中奔走求告了一整天，這才借來了二兩銀子，趕到吳節住所。

王屋和八個知縣下來商議了一下，一致認為這科的主考官依舊是吳和*圖*書節。只要他依舊是主考，也不好意思上摺子彈劾大家。再說，以吳節如今的權勢，別人也不敢來查。

也因為這樣，一大早，得了功名的秀才們紛紛跑來拜謝恩師。

見了吳節，千萬人都同時大喊：「青天大老爺啊！」

水生從書架子上拿下一個小包袱和一封信遞給朱茂：「朱秀才，也是你的造化。這是大老爺給你的五十兩銀子，還有一封信，推薦你去江浙鹽道衙門當個書辦過活，若這樣還餓死，那就是你沒用。」

「是。」黃東這才一臉羞慚地退下了。

再說，吳節這人機敏善斷，尤其擅長處理複雜事務，派他去最合適不過。

卻不想皇帝卻派了這麼一個差使給自己，可憐吳節對軍事一竅不通，讓他來督促胡宗憲用兵，簡直就是開玩笑。

原來卻是王屋的鬼主意，這次應天府院試，這個王大人和其他八縣的知縣們都收了不少好處，還將自己的門生和熟人子弟都點了秀才。本來，這也是地方科舉的一個潛規則，每年總有不少這樣的人情關節要過手。

這人聲名正盛，連中六元，古往今來第一人。胡宗憲也是進士出身，大家都是讀書人，怎麼說也不好怎麼得罪吳節。

心中嘆息一聲，只能寄希望于胡宗憲能夠秉正一顆對國家對民族負責的公心，儘快驅除倭寇。

對胡宗憲的人品和道德，吳節還是有信心的，至少在歷史記載中，這人的口碑不錯。

這和圖書不，羅龍文也來了。因為他堂弟被水聲殺害一事，羅龍文已經和吳節徹底翻臉，如此一來，此事情就更難辦了。

自家的水平自家知道，朱茂本就是讀書讀迂了的，以他的水平，也就是一個老童生的料，這輩子根本就別想在這上面有所造就。這次能夠中秀才，全靠吳節的垂憐。

到了地方，卻見王屋等人已經等在那裡，來給吳節送行。

自去年倭寇大舉入侵福建、浙江以來，明軍就採取步步為營，穩守城池的策略，出來不主動與敵野戰，養賊自重之心昭然若揭。

吳節在屋中想了一夜，直想得頭疼也沒想出個好辦法。

拜師的禮包自然是少不了的，在耳房裡堆成了兩座小山。

吳節這次來南方是奉了嘉靖的密旨，前來督促胡宗憲儘快用兵的。

朱茂是最後一個到的，本來他對自己中秀才一事已經不抱任何幻想，可黎明的時候卻意外地接到了喜報，頓時忍不住痛哭失聲，知道這是吳節對自己的恩典。

胡宗憲什麼人，人家在江南帶了這麼多年兵。無論人脈、勢力，還是軍事經驗，都不是自己這個二把刀能比的。

如此深恩，怎可不報。

等進了吳節院子，水生接過他手中的紅包，用手掂了掂，笑道：「朱秀才，你這回才算是真正的秀才了，老爺說過，朱茂肯定會來的，讓我一看到你就接過去見面。呵呵，我說秀才，你怎麼才準備了這點包銀，別人來最少的都是二十兩，和圖書你才二兩，未免太小氣了。」

問題是，吳節對這事頗有微詞，昨天還同趙知縣翻了臉。交卸了大主考的官職，就要趕去杭州。

看來，得找個厲害的角色去敲打敲打他。

吳節嘆息一聲：「好好生活，世界上並不只有科舉這一條路。」

這算是吳節穿越到明朝之後所遇到的最棘手的麻煩了。

吳節前一段時間對自己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每日在翰林院轉上一圈，然後就溜西苑去同皇帝說說話，搞搞封建迷信活動。反正翰林院學士的主要任務是觀政，增加為政經驗，熬資歷。熬上幾年，或許就會派到部院去做官。

羅龍文就算要報仇，也只能走正常的法律途徑。如此，這個官司就有得打。如今，朝廷中有好幾派勢力同嚴黨不對付，有的人會跳出來為水生主持所謂的正義。這就是明朝政治的特別，和正義邪惡無關，只問陣營歸屬。

不過，要想督促胡宗憲法儘快用兵，事情只怕沒這麼容易。人家厘金收得好好的，軍隊里的人也都發了大財，誰肯沒事找事，去同倭寇拚命？

對此嘉靖皇帝大為光火，你胡大人以前說沒軍費不肯出兵，好，朝廷給你設置厘金局，自行徵收商業稅的權力。如果，你們一個個靠設置關卡養得腦滿腸肥了，總該動一動吧。就這麼一兵不發，算怎麼回事？

貢院王屋安排的官船在第二日上午出發，吳節在南京轉了一圈，斬獲甚豐收，行李比起來的時候增ｈｔｔps://ｗｗw.heｔｕbooｋ•ｃoｍ•coｍ加了十倍，收拾起來卻也要花些工夫。

胡宗憲這人吳節在嘉靖三十九年時，在西苑玉熙宮見過一面，同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武官。

「咳什麼咳？」水生將紅包還給朱茂：「大老爺說了，不許接你的銀子，走，別磨蹭了。老爺已經被你們耽擱了一天，正著急呢！」

胡宗憲本來長期住在南京的，可等吳節一到，他就去了杭州。顯然是在有意迴避者什麼，也好，胡大人不肯見我，我親自去找他。

就這樣，吳節竟然被門生們給叨擾了一整天，不但沒走成，行李又重了三分。

不行，吳大人自重清名，可咱們卻不能落了這一片心意。於是，都備了禮物找上門來謝師，併為大主考送行。

胡宗憲只在京城呆了幾天就回到了杭州，兩人之間也沒有任何交集。

朱茂臉一紅：「水哥兒，實在是……實在是……咳……」

秀才們都說，一般來說，主考官取了士子，都會在貢院設宴宴請中式的考生。

吳節：「黃東，你如今也算是個有功名的人了。我也知道你讀了十多年聖賢書，學業也算勉強。怎麼胸中就沒有一股子浩然正氣呢，君子處世，當敦厚純良，與人為善。」

當時吳節無職無權，只在皇帝身邊侍侯幫閑，根本沒同他說過一句話。

像吳節大人這樣，一考完就飄然而去，一毫不取的，卻是頭一遭遇到，真是大大的清官啊！

這事若不辦好，我吳節還有什麼臉回北京，還有什麼前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