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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的遠程火力射程只有一里地，既然隊伍已經開始衝鋒，指揮所自然要向前移。

無奈，兩里地長的稻草道軟得著不了力，不斷有人被擠得從道上落下，摔到淤泥里，半天也爬不起來。

等跑到海灘上時，就將背上的稻草扔在地上，然後整齊地跑回去，給身後的戰友閃開位置。

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過去了，轉眼就到了下午兩點，距離漲潮還有三個小時模樣。

戚繼光：「為將者，當身先士卒，為三軍之表率。等稻草鋪到島上，戚繼光當第一個衝上島去，大人且在後面觀陣。」

隨著稻草一步步朝前鋪去，淤泥漸漸地深起來，已經能夠沒到人的小腿。

武官衝鋒陷陣，文官統帥。

昨天二人為爭誰上前線鬥了半天嘴，正生著氣，聽到吳節讓他們做準備，都面露狂喜，同時跳下馬：「多謝大老爺。」

在他們身邊，各自都帶著一個輔兵，這些人大多是新徵召來的流民，一個個都面容蒼白，同鬥志昂揚的主力戰兵形成鮮明的對比。

「吳大人，我要朝前移一下。」戚繼光對吳節說。

吳節轉頭看去，身後的海灘上正坐著大約三百戰兵和三百多輔兵。這些人已經在沙灘上坐了一上午，早等得不耐煩了。

通常是一腳踩下去，老半天才能拔|出|來。在裏面走上十幾步，就累得人大口起喘著粗氣。

聽到戚繼光下令，伍長什長們紛紛大喊：「起立，著甲，著甲！」

於是，輔兵們紛紛提起堆在身邊的鐵甲給戰兵穿戴www.hetubook.com.com起來。

因此，吳節這個翰林院學士，欽差大使，一到軍隊中，很自然地成了這支軍隊名義上的統帥。當然，吳節對軍事一竅不通，這仗還得由戚繼光來指揮。

「速度真慢啊！」和戚繼光騎在馬上看了半天，吳節有些不耐煩，都快半個小時了，稻草鋪出去也不過百余米：「不到地頭，還真不知道這一仗如此難打，難怪以前朝廷派出那麼多軍隊征討，都無一例外地敗下陣來。對了，戚將軍，倭寇怎麼沒有任何動靜，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一路推過去？」

吳節也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吳節受教了。戚將軍，我能做什麼？」

不片刻，就有人來報：「稟吳大人，大帥，我軍距敵一里。」

就騎著馬上了稻草鋪成的小路。

戚繼光立即喝道：「前鋒準備，出發。」

這話一說出口，水生卻是不依，大叫：「宋公公，這裏都是戚家人，大人也不需要護衛。與其讓我等在這裏看別人打得熱鬧氣悶，還不如上去殺個痛快。大丈夫，當在沙場建功立業，如此在不枉來世上一遭，人都上戰場了，將來若別人問起我水生殺了幾個倭寇，我回答說一個沒有，還怎麼見人。」

吳節也看出門道來，古代的軍隊因為訓練的關係，軍紀一向不好。像這種上萬人的隊伍，緊緊地擠在一處小海灘上，要調度得進退有據，忙而不亂，卻不是任何人都能hetubook.com.com做到的。平日間，也不知道需要花多少功夫訓練。

說起用稻草鋪地衝上島去，以前的軍隊應該不是想不到，大約是做不到吧。

「吳大人，大帥，該用午飯了。」一個衛兵小心地提醒。

到處都是腳步聲和士兵、民夫們的喘息聲。

不斷有火夫將一盆又一盆米飯推到沙灘上來，士兵和民夫們也不停下，抓了一把米飯，都是一邊吃一邊朝前面跑。

於是，兩人相互幫忙，將鎧甲批上。

明朝崇文抑武，自來就有文官帶兵的傳統。

隊伍還是輪流前進，將稻草一捆一捆扔在淤泥上面。

這次大戰規模空前，所謂的鴛鴦陣也用不上，得依靠這些裝備精良的勇士像推土機一樣平推過去，直到眼前再沒有一個活著的敵人為止。

「時間還夠嗎？」這樣的問題吳節也不知道問過多少次。

吳節點點頭，此刻也只能等了。

很快，兩條寬約五米，長約兩里的金黃色小路出現在眼前。

「可以開始了！」戚繼光一揮手。

比如後來的楊鶴楊嗣昌父子、孫承宗、孫傳庭、洪承酬，誰不是進士出身，官居二品，甚至入閣為相。

吳節身邊的宋太監大驚：「大人，他們都上去了，你身邊可沒有護衛。再說，他們又不是台州軍，不需要上戰場的。」

這個時代的火炮毫無殺傷力可言，更多的是威懾。

「後面的跟上。」

戚家軍裝備優良，每具鎧甲重約四十斤，防禦力極強。若是一大早就穿在身上，站上半天，只怕hetubook.com.com早就累倒了。

風開始大起來，一股煙夾雜著硫磺味吹來，又嗆又腥。接著天光，吳節看到自己落到身邊衛兵刀身上的倒影，有些憔悴。

潮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下去，黑黝黝的海灘在腳下逐漸延伸到前方，終於同前面那座不大的島嶼連接在一起。

吳節看了看身邊躍躍欲試的水生和連老三，點了點頭：「連勝、水生，你們也著甲吧。」

打了四輪炮，卻沒傷著一個人，倒將民夫們驚得一陣混亂。

三里地，若一開始就衝鋒，只怕沒到地頭已經跑脫力了。

又是陣吶喊，無數戰兵和輔兵都以百人為小隊輪番朝海灘上衝去，背上無一例外地背著一捆稻草。

已經進入敵人火炮和弓箭的覆蓋範圍之內，戰鬥隨時都會發生。

「嘩！」前面一陣騷亂，不斷有民夫撒著腳丫子朝後跑。

戚繼光看到忙而不亂的海灘，欣慰地點著頭，一直緊繃的臉舒展開來。

戚繼光和吳節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下馬的意思。

「已經到火炮射程了。」戚繼光朝衛兵看了一眼：「去問問，還有多長距離。」

戚繼光：「還遠，倭寇的遠程兵器射程不夠。從這裏到橫嶼有三里，真正的戰鬥應該發生在最後一里地。島上有一千多倭寇，還有裹脅來的幾百海盜。凡戰，都不可能據險死守，仍需以小股部隊出擊，遲滯敵軍攻勢，挫其銳氣。我們只有四個時辰，只要守上四個時辰，這一仗，倭寇就贏了。」

前面，橫嶼像一條長長的火腿，清晰地顯現和*圖*書出來。

吳節好奇地看了看倭寇方向。

「這一仗不太好打。」戚繼光說。

有幾處火點在敵人的營盤裡騰起，然後連成一排又一排火把。

正在這個時候，「轟隆！」一聲，遠方船來幾聲大炮的轟鳴，先前還迷朦在島上的薄薄霧氣彷彿也被震得散了。

所有的人頭是滿頭汗水，不斷有人大喊：「讓讓讓讓。」

「草，這裏還需要加點。」

昨天發生了那樣一件事，又想起這場大戰，吳節失眠了。

一切顯得井井有條，又不可阻擋。

連老三和水生二人跑進隊伍中，跟著一個牌子手，很快就消失在人海當中。

吳節有些提攜這兩個忠誠的部下，有心讓他們在戰場上立下功勞，索性讓他們也加入到前鋒部隊當中。

吳節：「我也去。」

幾百前鋒敢死士身上都是閃亮的鎧甲，或提著長矛，或舉著盾牌，不緊不慢地朝前走去，如同閑庭漫步。

（本卷完）

剛退潮的時候，海灘還顯得平整。這是中國東南特有的海灘，沒有沙子，都是黑色的淤泥。這麼多雙腳一踩上去，立即地爛成了菜園子。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激勵士。

連勝為人沉穩，緩緩道：「公公，在沒有入大老爺門的時候，連勝也是延安邊軍。我乃大明軍人，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是我的本分。」

敵人的火炮還在射擊，大約有兩門，也不知道是什麼，一道小小的火花之後，就有兩粒石彈呼嘯著從天空劃過，落到淤泥中，飛濺出點點泥浪。

由此可見，戚家軍的戰鬥力比起尋常軍隊和_圖_書高出不是一點兩點。

五百米距離，都可以看到倭寇的模樣了。

據真實的歷史記載，這一仗明軍獲得空前大勝，斬首一千余級，自身傷亡不過幾十。以這兩人的身手，無論怎麼看，都不會有任何危險。

一個激靈，吳節抬頭看去，對面的倭寇寨子里有兩點火光一閃而滅。

吳節對古代的軍法非常好奇，接著問道：「戚將軍，今天就算攻不上島去也是無妨，大不了改日再戰，無需憂慮。」

戚繼光知道這位吳大人沒有帶過兵，苦笑道：「改日再戰說起來容易，可今天若是解決不了戰鬥，我軍銳氣必然大挫。接下來再收集稻草也需一兩日，等準備好了，再攻，若再拿不下來，也不知道會付出多少傷亡。我軍也不過三千多主力戰兵，都是訓練多年的精銳，經不起這種消耗。且，倭寇也有一千多精銳，士氣正旺，乘我士氣低落的機會主動出擊，這一戰，只怕要敗了。所謂一股做氣，再而竭，三而衰。依末將看來，今天這一仗若拿不下，以後也不用打了。只能退兵休整，沒一兩個月恢復不過來。吳大人，我們違抗胡總督軍令，又殺了羅龍文，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嗎？」

這是敵人正在放炮，果然是倭寇的主力，居然帶了火器。

沒有太陽，也沒辦法立日軌，全憑猜測。

前方依舊朦朧，看不太清楚，只依稀能夠看到倭寇的用石頭砌成的矮牆和木柵欄，海灘上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島上的敵人，隨著海風，隱約有嘈雜的喊聲傳來，不斷有小黑點跑上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