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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洪：「那麼，內閣值房今天又是哪個相爺當值？」

這也是在真實歷史上，滿清一旦奪了北京，就急切地冒險發兵南下，而不是消化勝利果實，與南明划江而治。

兩個太監嚇得魂飛魄散，同時跪在地上：「陳公公，北京城這個夏天就沒下過雨，奴才們剛才是一時高興，禁不住叫出聲來。」

「前線……是吳大人嗎……」這話一問出口，安太監心中這才叫了一聲糟糕。若是在往常，但憑這一問，就是一頓扳子。

聽陳洪說，道：「陳公公客氣，正要拜見萬歲爺，不敢耽擱。」

仗打得如何了，是勝是敗，卻是沒有半點消息。

「走吧。」

黃錦心中暗自點頭：「小宋在軍隊里歷練多年，倒也成些模樣。如今又有了軍功，是時候調回京城大用了。」

西苑，玉熙宮。

一個太監使勁地打著手中的火石，半天也沒點燃火絨，大約是手上的汗水太多，沁濕了火石所致。

說起東南的明軍，真正有戰鬥力的只有戚繼光的台州軍和胡宗憲手頭的粵北軍，若台州軍敗，整個東南沿海將不可收拾。這場戰爭雖然無關國運，卻意義重大。贏了，整個江浙福建甚至廣東河清海晏。若敗，東南財稅重地糜爛，整個大明朝的財政將徹底崩潰。

陳洪見黃錦好象早知道的樣子，一愣：「黃公公你早知道了。」

聽到外面來報，黃錦從裏面緩緩走出來，神色波瀾不驚。

「去，請徐相過來，十萬火急。」陳洪道：「前hetubook•ｃom.cｏm線有緊急軍情傳來。」

接著又是第二點，第三點。

「乾爹，東南那邊，吳大人……」宋公公連忙拜下去，大約是實在太興奮了，一張臉漲得通紅。

安太監：「萬歲爺正在屋裡鍊氣，黃錦公公在旁邊侍侯著呢！」

是的，陳洪身邊的那個太監正是台州軍監軍宋公公。

「下雨了！」小安尖叫了一聲，忙跑到旁邊那條長長的迴廊里。

可說來也怪，陳洪卻笑起來：「正是……」然後重重說了一句：「大捷！」

「是。」

另外一個太監小聲道：「只怕沒那麼容易，吳大人在西苑行走多年，咱們同他也熟，知道他是一個好人。可這年頭，好人只怕沒好報。吳大人詩詞文章那是一流的，可以前從來沒帶過兵，這一仗，只怕未必能打贏。」

整個西苑就好象被這一片粘稠的通紅所籠罩，夜終於降臨，一點點燈籠次第點亮，無數太監在黑暗中忙碌地來回遊動，卻悄無聲息。

抬頭看去，卻是大片大片的黑雲，再不如往日那般漫天星斗。

同陳洪等人的隨意不同，宋公公依舊筆直地站在屋檐下，一動不動，仍憑飄飛的雨點將他的肩膀一點點淋濕。

「下雨了，下雨了！」到處都是太監們的低低的喊聲。

為首的正是一身便裝的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東輯事廠督公陳洪。

中國，在大運河開鑿和江南開發完畢的情況下已經成為一個整體，無法分割，也無法獨自和-圖-書存在。

那個太監心中煩悶，道：「想不到我大明朝的軍隊這麼不經打，是啊，那一仗已經將我大明朝的精氣神都給打沒了。東南那邊若再輸，如何得了？」

秋天到了。

到如今，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月，那邊竟然沒有一點消息傳來。

兩個太監見陳洪心情好象不壞的樣子，忙站起來，「回公公的話，今天是小安當差。」

「知道了，捷報嘛。」黃錦微微一笑，示意他起來：「萬歲爺正在靜修，大傢伙都在這裏候著吧。」

這其中的厲害，整個大明朝也是清楚的，這也是嘉靖急於解決東南戰事，甚至不惜採取厘金制的緣故。如今的大明，財政已經徹底的崩潰了，即便因為厘金的原因沖抵了大部分的軍費開銷，今年依然產生了巨大的赤字。

他嚇得背心出了一層熱汗。

「真他娘的熱，本以為這裏靠著水，比宮裡要涼快些。卻不想見了水氣，比紫禁城還悶。早知道，咱家就老師呆在內書堂讀書好了。」

夕陽已經徹底地落下山去，大約是受到兩個太監鬱悶心情的影響，天黑得厲害。

不一會兒，高拱就急沖沖地跑過來，大聲嚷嚷：「大捷，大捷，可是真的，斬獲如何？」

他一臉的疲倦，看起來很是憔悴。

安太監神色黯然下來：「在內書堂里讀書的時候，吳學士的文章詩句可是我輩的必讀科目，對他的人品文章，我等高山仰止。這麼一個大宗師，如果真毀在這事上，讓人與心何忍。孔曰m.hetubook.com.com成仁，孟曰取義，吳大人為了國家之事，連個人前程都顧不得了，希望他好人有好報。」

心中卻有些不快，好象被人搶了頭彩一樣。

小安鬱悶地擺了擺頭：「公公忘記了嘉靖三十九年蒙古圍困北京的舊事了嗎，巍巍大明朝，連萬歲爺的京城都被人圍了，全天下的軍隊都過來勤王，依舊沒有打贏敵人。這可是發生在萬歲眼皮子下的事情，也沒有軍隊敢偷奸耍滑，結果卻打成這樣。可見，我大明朝的軍隊已經不堪到何等地步。吳大人去東南帶兵，只怕……」

雨不大，卻毫不猶豫地落下，又陣陣清風吹來，一股說不出的清涼之氣在整個西苑裡回蕩。

黃錦：「早在一個月前就接到了吳節的密折了，只不過，萬歲爺也不敢肯定，今日見了宋公公，他老人家大概可以放心了。萬歲剛服用過仙丹，胡大順胡神仙正在裏面侍侯著，大家都在這裏等上片刻，等高相來了，一道進去好了。」

「大捷，太好了！」兩個太監同時一顫抖，眼圈卻是一熱，幾乎歡喜得流下眼淚來。

陳洪：「小安，萬歲爺在嗎？」

姓安的太監吃他這麼一喝，顯然是有些懼了，喃喃道：「還不因為東南前線的事，萬歲爺一著急上火，咱們的日子也跟著過不輕省，只希望吳節大人快些將那些倭矮子給解決了。看日腳，吳大人去東南已經小半年了吧，怎麼還沒消息傳回來？」

看著兩個擦著眼淚飛快跑進雨中的太監，陳洪朝ｍ•ｈetu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身邊那個太監一笑：「宋公公千里迢迢從福建來京師，一路辛苦。旅途勞頓，本想讓你在驛站歇息一晚的。無奈，萬歲盼這場勝利，已經盼了很長時間了，只能讓你再辛苦一遭。」

說話聲中，另外一個太監面上赫然變色，用急促的語氣小聲打斷他的話：「小安，還不快住嘴，這麼熱的天，所有人心裏都窩著一團火，若叫人聽了，仔細吃打。」

整個夏天北京城就沒下過幾場魚，天氣熱得厲害。白得耀眼的太陽一點點落下，一點點轉紅，終於能夠為人逼視。

陳洪那張猙獰的臉突然一緩，立即生動起來：「這可是大大的祥瑞，起來吧，今天是誰當值？」

玉淵潭的水已經縮下去一截，天氣熱得緊，世界彷彿被扣在一口燒熱的鍋里，汗水寂靜無聲地流著。

大明朝，太需要這場勝利了。

安太監：「高相在。」

安太監心中一驚，嘆息道：「是啊，吳大人也是的，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我雖然不懂得軍事，可在內書堂讀書的時候也看過幾本兵書，兵法上講究是集中力量攻擊一點。這一仗若要打，就得集中整個東南的所有兵力，務必畢其功與一役。萬萬沒想到，吳大人竟然領著一支偏師就冒冒然地與敵決戰。若敗了，如何了局？」

另外一個太監也長嘆一聲，說：「誰說不是這個道理呢，可是，東南軍隊可都是掌握在胡宗憲的手裡，他可是嚴閣老的門生，絕對不會配合吳大人的。吳大人也真是，hｅtuｂｏok.com.coｍ堂堂一個狀元公，天子近臣。換別的人，絕對是什麼都不做，就呆在翰林院里熬資歷，吃他十幾年閑飯，以他的才學，未必不能熬到入閣，又何必去冒這麼大一個險？閣臣，原本不需要軍功的。」

他身後則跟著一個身穿五品宮裝的太監，這人品級不低，可卻是生面孔，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要知道，明朝的太監品級都不高，如司禮監的秉筆們，堂堂內相，也不過四品到頭。

陳洪執掌東廠，又是個冷臉子。風吹來，燈火搖曳，看起來甚是猙獰。

隨著大運河的暢通，南方經濟的繁榮，從元朝起。江南就是整個中國的財源，江南若是破敗，僅靠北方那點出產，根本無力支撐起這麼龐大的一個帝國。

沒錯，整個北京城都知道吳節去東南是督促胡宗憲對倭用兵的。前一陣子，吳節和戚繼光以六百里加急將一道急件送到北京，說是已經尋到了倭寇的主力，自帶台州軍主力去福建與敵決戰。

「誰在亂加！」一隻燈籠從迴廊那邊走過來，好多人，走得也急，腳步聲甚至蓋住了雨聲。

等到了玉熙宮嘉靖的精舍門口，雨依舊下得很大，藉著燈光看出去，外面都是銀亮的白線，天地見如同掛了一道珠簾。

正嘆息中，突然，一點雨水滴到燈籠上，發出「撲哧！」一聲響，然後如梅花一樣濺開。

另外一個太監嘆息完畢，突然有些遲疑：「小安，你是在內書堂讀書的，曉得的事情比我多。咱們是不是想錯了，沒準吳大人還打贏了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