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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有意討好嘉靖，實在是覺得楊慎乾的這事根本就不叫個事兒，吳節在皇帝面前也從來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思想。

嘉靖的目光柔和下來，終於又嘆息一聲：「話糙理不糙，想不到堂堂狀元公，說起話來也有粗俗的一面。不過，朕還真沒看錯人，也不枉朕信你重你這麼多年。」

吳節心情有些沉重，回答道：「回萬歲的話，陛下這是天日之表。」

吳節：「《興都大志》本是張閣老在編，眼見著就要完成，中途換馬，臣一切還得從頭開始，只怕編不好，還請陛下為臣解禍。」

大禮儀，在現代人看來就是一個鬧劇，毫無意義的黑色滑稽劇。

吳節眼圈裡終於有淚水沁出來：「陛下乃半仙之體，不用擔憂。」

「不過，嘉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只所能夠連中六元，靠得不過是抄襲。哎，其實《興都志》這書我也背過，大不了再抄襲一次。這本書也不過幾萬字，抄得快，幾和圖書日就能搞定。再慢，也不過半個月時間。只是不知道，張居正如今這稿和真實歷史上是否一樣。」

「嘿嘿，吳節啊吳節，你也在朕面前打起逛語了。」嘉靖慢吞吞地從腰上摘下一快羊脂和田白玉配，有些凄涼地道：「玉有靈，此玉朕已經佩帶了將近二十年，日常摩挲，晶瑩剔透。可這幾日卻突然蒙昧無關，看樣子，朕是不成了。」

吳節：「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拋開他是我長輩這一樁不說。就臣看來，大禮儀之爭，舅公純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逼得人家父子不能相認，簡直就不是人能幹出的事兒。」

吳節低聲道：「陛下，那是他們糊塗不懂得人情世故。陛下繼承大位，乃是繼統，不是繼嗣。打個比方，一個家族中，老一輩人去世了，你因為德行和威望夠了，要被人選為族長，難不成還要過繼給原先的族長？自己的親爹親媽都不能認，這hｅｔｕｂｏok.cｏm.com人的品德可有大問題。我看朝中的有些人，讀書讀迂了，讀得走火入魔了，卻連基本的人性都讀沒了。」

嘉靖說到這裏，用手指了指案上的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文牘：「這是張居正這一年來編的書稿和收集的資料，你這段日子什麼都不需做，就守在朕身邊，把這書給編完了。」

嘉靖眼睛突然一亮：「楊慎不是你名義上的舅公嗎，你這麼說他可是不敬。」

其實這也是吳節的真實想法，以前在讀史書的時候，吳節也對楊慎父子弄出的大禮儀很不以為然。不就是給嘉靖皇帝父親一個稱號嗎，答應就是，於國於民又沒有什麼損失。反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搞得朝廷內耗，兩派攻釁不休。

嘉靖點點頭：「你先看，現在就看，然後回話。」

「最後，朕勝利了，父子、母子團圓了，可是朕知道許多人心中不服。他們要秉執他們心中的公理大義，他們要堅持他和*圖*書們的信念。」

嘉靖卻不回答吳節的話，反問：「吳節，朕問你一句話，你要照世回答。」

「不就是寫一本書嗎，很簡單的，在資料庫里一搜，抄下來就是。」吳節心中暗想：「看樣子嘉靖是真得不成了，能不能多活幾個月還真難說。對於大禮儀他一直耿耿於懷，還真有些死不瞑目的架勢，這大概是他最後的願望吧，怕就怕等不到成書的那天就撒手人寰，以張居正目前的手速，確實有些可憐！」

嘉靖突然生氣起來，病中的人多半都喜怒無常：「住口，朕叫你寫，你就寫，也不用管那張居正想什麼，和有多不樂意。他一年才弄出一捲來，等寫完，只怕還需半載，朕著身子等得了嗎？」

「是。」吳節忙走到案前，拿起張居正的稿子讀了起來。

新君登記，萬象具新，國家有那麼多大事不去做，反在這種小事上糾纏有什麼意思。有那精力，還不如放在理清朝廷財政，和_圖_書驅除倭寇上面。

吳節：「回萬歲的話，已經接旨了。臣心中還有疑惑。」

嘉靖繼續怒道：「吳節，你不是寫書寫得極快嗎，當年你作《石頭記》的時候，一日一萬字，朕可從來沒見有人作文能快成你這樣的。今日你就給朕一個準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這書編完？朕要以這本書給那些對大禮儀指手畫腳的人說說道理，看他們羞愧不羞愧。朕不想帶著這個遺憾駕崩！」

兩個太監飛快地跑過來，絞了棉巾替皇帝凈了面，又將他的朝靴穿了，這才將嘉靖扶起，坐在圈椅上。

「吳卿，朕讓陳洪傳的口喻已經知道了？」

吳節苦笑：「萬歲，中途接手，好象不太妥當吧。」

「問吧。」嘉靖無力地說。

嘉靖有些虛弱地問。

嘉靖喃喃念道：「三花聚頂本是幻，腳下騰雲亦非真……說起《興讀志》，張居正不是編得不好，實在是……實在是太慢了……一年時間，才寫了一卷，還修修補補個和_圖_書不停。朕等不及了……」

「之所以選擇我吳節，一來我以前寫《紅樓夢》的時候表示出來的碼字速度實在太驚人，再則自己又是狀元出身，這種編史的工作正該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讀書人的強項。真真是捨我其誰？」

「半仙之體半仙之體，平日間大臣們說得多了，朕聽多了，還真相信了。其實，都是假的……」

「是，臣不敢隱瞞。」

他依靠在椅子上，突然冷冷地笑起來：「當年朕即位為帝，群臣欺朕年少，要逼朕認伯父為父。人都是娘生爹養的，我貴為九五之尊，每逢年節，卻不能祭拜親身父親，世界上哪裡有著這種道理，這不是禽獸嗎？朕不服，朕要和他們斗。」

想到這裏，吳節道：「陛下，臣得先看看張閣老的稿子和所徵集的史料。」

嘉靖突然嘆息一聲：「朕且問你，朕的臉色是不是很灰敗，很難看。」

「萬歲爺啊！」幾個太監聽嘉靖說出這種話來，哭號著跪下來，不住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