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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驕傲，我的虛偽，我的郁苦，我的忍耐——半生雨打飄零，一曲皇朝輓歌。

季銘閉上眼準備的時候，突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鬼子兵、小太監——誰有興趣。

他一睜眼。

所以，希望你們能更努力，還有別的角色，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跟我說。」

很奇怪。

「行，馬上下一組了，季銘你留一下，搬個凳子做過來，順便給她們配個戲。」

他第一次上台演大聯排《雷雨》的時候，他演《霸王別姬：艷紅》的時候，他在《葯神》第一次面對劇組攝像機的時候——那種酥酥麻麻，從每一個毛孔粒兒里噗隆噗隆響起細細碎碎的歡呼聲來。

太殘酷了，同一段戲，他演的，被季銘演的一比，就像是過家家和真結婚的區別——哪怕他也嚴絲合縫，應該表現的，應該走到位的，都一一做到了，可就是缺了一種精神。

嚯，嚯。

「哎怎麼樣怎麼樣——怎麼就8個？季銘呢？」

告訴他們。

季和*圖*書銘哭笑不得地看著天池老師：「您睡著了？」

他真不想。

「謝謝。」

蔡晟義他們也聽明白了，這就是定了季銘。

就是這麼碾壓似的，叫人服氣不服氣，都得認。

所以是假的。

我是溥儀。

天池老師被激的，下巴都不自覺往裡一收——季銘還沒開口，他沉默著，但眼神里的震驚、陰鷙、可怖，以及混雜其中的一絲歇斯底里的瘋狂，就那麼唰唰唰地沖向幾個老師。

季銘見人進來了，一抬頭看見譚子陽，齜牙一笑——孩子們好。

差距太大了。

通常來說，老師們也不會要求學生能做到這一點——他們只需要演好自己的那一部分，不必要確切地契合一段對手戲的真實節奏。

……

「哈哈，給你鼓個掌。」

噗。

兩個字：入戲。

她本來就活在戲里。

「文綉。」

但，能做到完全創造出一個對手角色，放在自己面前，則絕對是一個牛逼上天的本事。

「留hｅｔuｂook.ｃom•ｃｏm裡頭了。」

關鍵是，他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蔡晟義突然想起那一眼港灣式的笑意，覺得自己好像真變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小朋友——羞恥。

哎呀我的媽呀，這榨乾學生的體|位姿勢，太熟練了，師道淪落啊。

這可能會是中戲的一大奇觀了，試鏡試著試著變老師了。

季銘的氣息因為強自控制，都顯得紊亂了。

五分鐘的戲，是很有限的，甚至這一段都演不完全——季銘演到紆尊降貴，「求」著文綉不要離婚的部分，就停了下來。

「哎呀，演完了？」

定了，咋地？

而對於天池老師、陳老師她們，最讓她們感慨的，並不是季銘這種強烈的戲劇表現力——而是他的無對手表演，他就一個人站在那裡，對面的文綉是空氣。

我所經歷的。

季銘在台上演，他們在台下聽。

「啊？」

原來演員，甚至是可以做到這樣的！

「你，糊塗了吧？是不是身子和_圖_書不舒服？嗯？」

等下一組申請孫太監的同學們進去，果然，看見季銘光明正大地坐在陳老師邊上，手裡捏著一本大厚的劇本，翻來翻去熟悉著——等會誰要他搭戲，他就得念。

問話的眨眨眼，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留裡頭了？幹嘛？」

該定啊！

輕輕的，甚至還帶著點笑意。

季銘身體沒動，那麼挺著，但腦袋前傾了，脖子像是平移似的，顯出一絲詭異來。

「民國了？哈，是啊，民國了，朕已經不是皇帝了，你也不是妃子了，所以你就可以跟朕——離，婚？」

「哎呀，嗯，呵呵，今天這個試鏡，其實多少還是有點，怎麼講，也說不上不公平。」陳老師招招手讓9個人都過去：「就是有一點不一樣，季銘，他畢竟是白玉蘭入圍演員，馬上要頒獎了，說不定就拿了，是吧？差距還是有的，不只是你們，包括所有中戲在校的，甚至很大很大一部分已經畢業的，這個差距都是有的，你們也沒必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特別介懷。

這部戲你們演起來，剛才都有點吃力，為什麼呢？因為它的表演難度設計就是比較高的，戲文的幾位編劇老師花了很大心思，溥儀這個人物的深度和層次，也不是一般的彙報演出可比的。

告訴他們。

「呼。」

你徹底進了那段戲，戲里的一切就都有了，津京的別墅寓所，金銀的器物，筆墨紙張……還有溥儀對面，又緊張又憤怒的文綉。

「……當老師。」

一陣安靜。

劉天池先鼓掌，老師們也跟著，然後是同學們，貝思卓鼓了——蔡晟義是在所有人都鼓掌之後，才跟著鼓的了，主要是大家都看著他，他也實在不好不鼓。

離婚這兩個字，說起來的時候，彷彿放了兩塊石頭在嘴裏，鋒利的，會刺的滿口血的那種。

像譚子陽演主僕相見那一幕的話，就需要他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並不如何重視《末代皇帝》，但其實這麼長時間來，他對溥儀的了解，對那段歷史的了解，以及演繹試煉角https://m.hetubook.com.com色時，那些對固有版本的審視和體察，都彷彿無聲無息地潛藏在內心的某一處，等待著一條故事線將它們串起來，彼此貫通，然後「啪」一下，衝破他思維的桎梏，沖向台下坐在那裡的一個一個現代人。

是的，因為入戲，才能做到。

演員的對手戲，可能是個說12345的，也可能是個替身——但至少，會幫你卡節奏，有一句詞他會出一次聲兒。所以真演戲的時候，演員們不必擔心要完全靠自己去想象。

陳老師跟程郝對視一眼，輕輕嘖了一聲。

告訴他們。

一個在戲里，一個在看戲。

季銘一睜眼一入戲，一開口說台詞，那種勁兒，幾乎立刻就把人帶上了話劇院的舞台，這種時空上的錯位感，來自於他表演方式上的控制，強烈的戲劇情緒在季銘跟他們之間，自行形成了一道台上台下的無形鴻溝。

並不是所有無對手表演，都可以這樣的。

可是季銘的語態、行為、姿態，就彷彿那裡真真切切地有一個人，正在和他爭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