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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魚思故淵

作者:白鷺成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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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切師父做主

第三十二章 一切師父做主

「姑娘沒有什麼想問的嗎?」鄭嬤嬤笑眯眯地道。
紅色的絲線飛滿了整個房間,沈故淵一人站在最中央,一頭白髮飛揚,紅袍烈烈,好像正專心地弄著什麼東西。
嗯?池魚沒太聽清楚,疑惑地側頭看著他:「你說什麼?」
本來還想和稀泥,現在這兩個人他只能擇其一了,不能兩全。這對於沈棄淮來說,無疑是個噩耗。
「倒也不是啊,我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倒是像感情上遇到了什麼麻煩。」靜親王頗有經驗地道:「我家知白也常常這個表情。」
「王爺。」鍾無神很擔憂:「看李祉霄那態度,這罪,臣恐怕不是那麼輕易能脫的。」
大將軍季亞棟領兵出征,早已凱旋,一直沒有班師回朝。如今年中祭奠將至,按照規矩,他是無論如何都得上交兵權的。只是,這事兒得辦得漂亮些,不然很容易橫生枝節。
流花一瞧,連忙多吃兩口,然後跟著它一起跑。
池魚被吼得一愣,眨眨眼茫然地看著他。
「回主子,準備好了。」青蘭笑道:「王爺真是對主子喜愛有加啊,哪怕司命說八字不合,王爺都依舊要與您完婚。」
「哼。」沈故淵有些不屑:「不就是開朝立國的君主而已么?沒個朝代都有,至於這般歌頌嗎?」
「沈知白喜歡你很久了,你若是願意,他必定不會有異議。」沒有看她,沈故淵聲音清冷:「嫁給他的話,你也必定不會吃虧。」
寒風凜冽,梅花香氣四溢。
青蘭尷尬地道:「主子,今日來的人不多,也沒看見寧池魚。」
沈知白伸手想喊她,可看她蹦蹦跳跳的那麼開心,倒也有些不忍心。低笑一聲,看了看被她放在地上的竹籤筒,撿起來也在蒲團上跪了下去。
沈故淵捏著摺子,終於動了動,彷彿剛剛才回神。但一開口,卻是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了。」
落白和流花喵喵喵地把頭埋在碗里吃東西,壓根沒在意有生人靠近。
沈故淵冷笑:「早得很,別操心我,皇兄先生個子嗣出來才是正事。」
有李祉霄暗地裡相助,皇室正統一派氣勢也逐漸起來了,朝野之上雙方對峙,你來我往,也是各有輸贏。沈故淵在屋裡一步也沒出去,但每天都有人來跟他說朝中發生的事情,四大親王也是隔幾日就來一回。
「王爺猜的真是半點不錯。」李祉霄放下手裡的茶,看向對面的沈故淵:「悲憫王爺當真放棄了鍾無神。」
險境嗎?池魚似懂非懂地點頭,連忙把另一支遞了過去:「這是一個男子的,我替他求的。您看看?」
頭皮一麻,池魚乾笑兩聲,捏了捏自己的嘴。
以前她的生命里只有沈棄淮一個人,沈棄淮不要她了,所以她覺得除了報仇之外,生無可戀。然而跟在師父身邊這兩個月,她突然覺得人生的樂趣還有很多,可以排隊去買京城有名的糖人、可以秋天去看一望無際的麥田、可以躲在屋子裡嗑瓜子、也可以陪師父去他想去的地方。
深吸一口氣,她閉上眼。
無意識的呢喃,聽得一身喜服的新娘子如遭雷劈。
「你躲在這裏幹什麼?」旁邊停了一雙白錦靴,池魚一愣,仰頭一看,就見沈知白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說完就「咻」地一下躥出去了十丈遠,那步伐矯健得,完全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看得池魚哭笑不得。
多情總被無情擾啊……
「好說。」沈故淵道:「您等著喝兒媳婦茶就是。」
「哦?」沈知白問:「現在散去了?」
與司命違背的婚事,又有上次的丟臉經歷,自然不可能大操大辦,有丞相的允准在前,沈棄淮很是簡單地就弄好了這次婚禮。
「沈知白也走了?」沈故淵悶聲問。
沈故淵看著手裡的奏摺,頭也不抬:「是嗎?有多漂亮?」
然而,第一個音響起的時候,他怔住了。
「現在的百姓,也沒安居樂業。」沈故淵撇嘴:「到處都亂七八糟的。」
白鬍子收了錢,嘴皮子瞬間利索起來:「姑娘,你遇見過錯的人,枝節橫生,但有驚無險,你的良人已經出現啦!」
「李大學士和鍾無神。當著幼帝的面直接打起來了!」趙飲馬豪邁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奉皇命,把他們兩個都關進了天牢,想著反正出來了,正好來報個信。」
「騙你的。」沈故淵道:「想嚇唬你罷了,你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
池魚嘿嘿笑著在他旁邊坐下來:「而且啊,我和小侯爺交流還不夠多,師父要是貿然說媒。也挺唐突的。眼下正是朝中鬧騰的關鍵時刻,不如就再等幾個月,反正我也不著急。」
沈知白看了看她的背影,低笑一聲。瀟洒地將手裡的竹籤扔了出去。
妖術?!
以為能這樣同床共枕,師父的心裏,一定是有她的位置的。
不耐煩地瞪她一眼,沈故淵道:「你別多管,燒點熱水,和-圖-書我泡個澡。」
扁扁嘴,池魚轉身去洗漱,忿忿地碎碎念:「整天板著個臉也不嫌累,好心好意彈琴給他聽,連句誇獎都不給,沒人性……」
「啪!」有竹籤掉了下來。
熟悉的溫度讓他的身子漸漸回暖,溫熱的葯香盈鼻,沈故淵總算是鬆了一張板著的臉。
裹著被子下床,池魚跪坐上他的床邊,笑眯眯地道:「那正好,徒兒給您講故事吧?」
既然他非那麼覺得,那他就配合一下也無妨。
「師父沒有欺負我。」定了定神,池魚語氣平穩地道:「是我多想了,我以為……」
鄭嬤嬤有點意外,給他擺了碗筷,打趣似的道:「以往池魚丫頭不在,您不是都吃不下東西嗎?」
還是說在他看來,只要沒有行周公之禮,那她就算不得他的人?
「但是他的下場不太好。」池魚皺了皺鼻子:「聽母妃說,太祖皇帝是戰死的,他本來不用死,但他的愛妃被敵國刺殺,他覺得生無可戀,最後一戰勝利之後,就死在了雪地里。」
竹籤落地。池魚瞬間就忘記了自己旁邊還有個小侯爺,抱著兩支竹籤就去找解簽人。
沈知白一震,眉頭皺了起來。
沈知白蹲在她身側,無奈地小聲道:「人家念的是求月老保佑自己有個好姻緣,你這天靈靈地靈靈是什麼東西?」
剛剛還泛紅的臉瞬間變白,池魚怔愣了片刻,像是沒聽清楚:「您說嫁給誰?」
「……」
不過。定下歸定下,她可不會忘記上次大婚的屈辱。有寧池魚在,這回指不定還要出什麼幺蛾子。所以她已經提前安排下很多人手和埋伏,一旦寧池魚有什麼異動,立馬拿下。
曲終弦止,池魚有點忐忑又有點期盼地看向自家師父。
冷得渾身冰涼,沈故淵心情不太好地問:「什麼故事?」
「故淵!」孝親王哭笑不得:「你有沒有在聽本王說話?」
笑著垂眸,池魚道:「原是想讓他們下地獄的,但現在倒覺得沒什麼必要了,我有我自己的日子想過。」
「天靈靈地靈靈……」
他不會忘記自己該做的事情,也絕對不會被寧池魚耗掉太多心緒。
白鬍子從容地接過來,自信滿滿地打算念,一看簽文,鬍子抖了抖。
「五天的時間,納吉問禮都來不及,所以和小侯爺的婚事……」池魚笑了笑:「從長計議吧?」
「無妨。」沈知白笑道:「後日悲憫王府大婚,你要去么?」
沈故淵不吭聲了,池魚也就繼續絮絮叨叨地列舉太祖皇帝的英勇事迹。
手指微微一僵,又繼續翻著奏摺,沈故淵點頭:「可以。」
「不好意思。」池魚聳肩:「這倆小傢伙脾氣怪。」
「不必啦!」
池魚睜眼,興高采烈地撿了那竹籤捏在手裡,然後繼續閉眼小聲念:「家有一師,弱冠之年早過,還未得良緣,請再賜一簽。」
伸手將她拂下去,沈故淵道:「你先出嫁,他們的婚事就波及不到你。」
「不過分。」沈知白看著她道:「你就算讓他們下地獄也不過分。」
池魚蹲在遠處的角落裡遠遠看著,就見人群包圍之中的沈故淵,一頭白髮格外亮眼,不經意往她這邊一掃,美目泛光。
準備充足,她就等著看寧池魚那張悲痛欲絕的臉!
月老啊月老,我上回求錯了姻緣符,燒得一身傷,痛徹心扉。這回再來求,你可莫要再坑我!
「收兵權是應當的。」沈故淵道:「您幾位看著辦就成。」
鍾無神嘆息,想了許久,咬牙拱手:「王爺儘力而為,若實在逃不過這一劫,咱們再想辦法。」
「那怎麼辦?」沈棄淮反過來問他。
一陣風似的卷過去,看得鄭嬤嬤目瞪口呆:「哎,早膳……」
「好。」沈棄淮誠懇地答應了他。
「師父睡不著嗎?」她忍不住問。
「嗯?」沈故淵皺眉:「說什麼?」
「無妨。」勉強笑了笑,沈知白道:「咱們再去看看梅花吧。」
著一張臉,沈故淵道:「等會兒再起。」
「這麼快嗎?是誰啊?哎……」
上床就寢,沈故淵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摟著她,只道:「有件事還忘記告訴你了。」
「不敢當。」李祉霄拱了拱手:「老夫做事,但憑本心罷了。」
「好。」
孝親王訕訕地鬆了手,被推了出去。
沈故淵依舊沒抬頭,心裏罵著這丫頭沒腦子,有多漂亮說出來不就好了,抱琴幹什麼?
點點頭,池魚道:「跟靜親王一起走了,鄭嬤嬤和蘇銘在一起收拾院子。」
這廟宇是新的,石像卻像是從別的地方請來的,色彩斑駁,慈眉善目,?色的頭髮綰得規規矩矩,一身紅袍攏袖,手裡還捏著長長的紅線,瞧著就很靈的樣子。
一把將這幾個絮絮叨叨的胖王爺都推出去,沈故淵關上門,磨了磨牙。
他的姻緣一早就出現了,只是一直難成,如今那人回歸原本的身www.hetubook.com.com份,倒也並不是絕對沒有可能。
沈知白失笑,伸手想去摸落白,然而落白不知是沒吃夠還是怎麼的,掙扎了兩下,柔軟的身子直接掙開了池魚的鉗制,喵喵喵地跑開了。
「哦?」李祉霄似笑非笑:「老夫的心思怎麼了?」
正想再看,胳膊突然一緊,池魚驚慌地回頭,就看見鄭嬤嬤一臉慈祥地朝她搖頭。拖著她去了她的房間。
「嘿嘿。」池魚伸了伸爪子:「小侯爺,我在喂貓。」
池魚冷得渾身顫慄,牙齒都忍不住上下磕碰,死命地抱著胳膊才忍住聲音,勉強笑道:「那徒兒先去軟榻上睡了。」
「你還活著的消息已經在京城傳開,他們成親,外頭傳的話必定不太好聽。」沈故淵道:「你可想好了。」
這算什麼啊?她與他這樣,還能算什麼也沒發生嗎?
又走?池魚很想拒絕,可轉念一想,自家師父是想撮合他們倆的,既然如此,那至少得培養培養感情,不然多尷尬啊,在她眼裡的沈知白,就是半個哥哥,現在成親都改不了口的那種。
看她一眼,沈故淵抿唇:「那又怎麼了?」
他是一向最聽父親的話的,只是,沈棄淮不那麼覺得,在他的世界里,所有氣節和執念都是可以用錢收買的。
深深地看他一眼,沈知白嘆息:「三皇叔對你的確是恩重如山。」
門關上,池魚瞪大了雙眼,久久回不過神來。
沈故淵抱著湯婆子,淡淡地道:「他的心思不難猜,倒是大人的心思,比他還難猜些。」
「三王爺!」外頭有人喊了一聲,沈故淵抬頭,就見趙飲馬穿著一身鎧甲沖了進來,臉上興奮又擔憂:「宮裡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微微一愣,池魚看了看他,突然有點臉紅:「這……這……」
鄭嬤嬤眼梢微動,故意嘆息了一聲道:「這沒池魚丫頭的晚膳啊,是不太好吃,要不主子再等等?」
晚上,池魚睡在軟榻上,就聽見床上一直有翻來覆去的聲音。
「嬤嬤早。」池魚咧嘴笑了笑:「我出去練琴啦!」
「瞎說什麼?」沈故淵皺眉,頗為不耐地看她一眼:「你忘記我是來做什麼的了?」
「什麼?」池魚捏著被子睜著一雙無辜的眼。
「過獎過獎。」池魚笑道:「他倆都欠我的,我討點利息不過分吧?」
古里古怪的,池魚撇嘴,繼續晃著腿看月亮。
「隨你。」沈故淵神色緩了緩,撇嘴道:「反正外頭的人指指點點的又不是我。」
沒人解簽了,她扭頭就想走,卻看見沈知白神色凝重地捏著簽站在後頭不遠的地方。
「不知道,可能是天氣太冷了,我聽人說故淵怕冷。」
「沒有忘。」鄭嬤嬤屈膝:「奴婢還以為主子忘了呢。」
「對不起,池魚……」沈棄淮使勁抱著她:「本王對不起你……」
沈知白忍不住鼓了鼓掌:「這招可真是高明。」
「還要有什麼話?」沈故淵白她一眼:「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哦!」池魚老老實實地就掏出了荷包,拿了六十文錢給他,然後眨巴著一雙期盼的眼睛,等著他繼續說。
算了吧,她想,只要能嫁進悲憫王府,那就已經是令人羡慕的事情了。至於其他的,可以以後再論。
「師父真聰明!」池魚嘿嘿笑道:「以前就說要給您說說太祖皇帝的故事,馬上就是年終祭奠了,您心裏有個數最好。」
……
「李大人肯定不用革職。」沈故淵淡淡地道:「他能查出來的。」
「灌醉能如何?」沈知白不解。
外頭牆角的草堆里,寧池魚正和沈知白說著話,一臉傻樂的表情,壓根沒往他們這邊看。
「哎……」池魚納悶了:「為什麼不能解啊?」
但是一轉身,他就去了李府。李祉霄已經被釋放在家,沈棄淮上前去,開門見山地道:「大人想除去鍾無神,本王有法子。」
沈故淵沒吭聲,黑暗裡只有一頭白髮微微發著光。
沈故淵不耐煩地起身:「都說完了么?說完了各位就先散吧,時候不早了。」
池魚一驚,立馬跳下軟榻:「誰跟誰打起來了?」
「哎……」沈知白想攔住她,然而池魚跑得比兔子還快,眨眼間就鑽進了人群,拿到了求籤筒。
「那可不!」趙飲馬忍不住比劃:「李大人一玉牌下去,給鍾大人頭上砸出這麼大個窟窿!這麼大!鍾大人也不是好惹的,當即還手,把李大人推得撞在了石柱上,半晌沒回過神。幼帝當場就嚇哭了,孝親王震怒,直接將這兩人一起關了,大夫都沒讓請。」
「你可以念大聲點。」背後的人陰森森地道:「反正我都聽得見。」
然而,洞房花燭夜,沈棄淮喝得酩酊大醉,爬上床來抱著她就喊:「池魚……」
被她這清凌凌的眸子一看,沈知白呆了呆,說不出第二遍,只能訕訕地轉頭看月亮:「我www.hetubook.com.com說……月亮真好看。」
沈棄淮年紀輕輕就能在官場里混得如魚得水,那是有他自己的本事在的。見風使舵這一招屬於基本功,他自然用得爐火純青。
深吸一口氣,池魚眼淚冒了上來,幸好屋子裡沒點燈,一定沒人看得見。
可是她沒求過,不知道怎麼求。抱著簽筒跪在蒲團上,池魚側頭看了看別的來求籤的小姐,然後像模像樣地跟著學。
「也是。」沈知白笑了笑:「那,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平調一起,清靈帶香,眼前彷彿就是一條平坦的路,路邊開滿了梅花。琴聲悠揚,花香從車外飄進來,沁人心脾。
低頭看看自己只著肚兜的身子,她哭笑不得:「我與師父這樣,還能嫁人?」
池魚一蹦一跳地走著,笑著道:「先前是有些舊怨在心裏散不去,所以無心其他。」
兩張單薄的紙,上頭各寫著三個字,紅線纏上去,紙飄落在地,字竟然浮在了半空!
一枝梅花越過紅瓦,在人眼前開得正好。
跟著她一起蹲下來,小侯爺笑道:「難得有姑娘家喜歡養這種小野貓在家裡的,皇叔那麼愛乾淨的人,也沒嫌棄么?」
池魚咋舌:「皇帝面前都敢打架?」
是她多想了,是她多情了,不該有的想法一開始就不該有,在沈棄淮身上吃的虧還不夠痛嗎?這一顆心,哪裡還能亂動。
「池魚早啊。」鄭嬤嬤端著早膳,看見她就打了個招呼。
旁邊的沈知白低笑:「你什麼都不做的話,報應可不會自己落到壞人身上。」
「別這個反應。」沈故淵皺眉:「活像我欺負你似的。」
沈故淵閉眼:「辦法是有的,就看你願不願意。」
「我給您看!」池魚雀躍極了,轉身就去把焦尾琴抱了出來。
「沈知白。」沈故淵側頭,半睜開了眼:「你不也挺喜歡他的?」
那還不被人當成熱鬧看?
白鬍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這小老兒哪裡知道?簽文上又沒寫,只是說你的良人多半會出現在一個險境里。」
夜幕沉沉,池魚高高興興地回到了王府,一進門就眼睛亮亮地道:「師父,我看見了好漂亮的月老廟!」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忍受不了暴君暴政,帶兵造反的故事。」池魚裹緊被子坐好,聲音輕柔:「傳聞里那個造反的人很厲害。文韜武略天下無雙,帶著一群親兵,闖進宮砍下了暴君的腦袋,解救了天下受苦受難的蒼生。」
師父還沒睡?池魚一愣,想推門進去,但玩心一起,沒有走正門,倒是潛到了窗戶旁邊,打算嚇自個兒師父一跳!
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鄭嬤嬤搖搖頭跨進屋子裡,卻見床榻上的沈故淵分明是睜開眼的。
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們一眼,沈故淵薄唇一翻,吐出四個字:「見風使舵。」
「這樣啊。」池魚歪了歪腦袋,感覺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激動了:「他們想成那就成唄。」
他抬頭看了過去。
「哎哎……」孝親王扒拉住了門框,回頭看他:「故淵。你是不是也該立妃了?」
「沒做別的?」池魚瞪眼:「那上次在悲憫王府……」
一想到還有很多很多事情沒做,她恨不得自己的命再長些,哪裡還捨得去死?
說起這個,靜親王把腳都用上了,一起勾住門框:「知白好像有心上人了,就是不肯同本王說,故淵你與他交情不錯,有空幫本王套套話?」
「咚咚咚——」背後的門又被人敲響了,沈故淵很是不耐煩地打開,咆哮出聲:「閉嘴!」
沈故淵板著臉坐在床上裹著被子,斜眼看著窗外的天色,渾身都是清冷的氣息。
心裏一慌,池魚坐起身子,有點手足無措:「嫁……嫁給小侯爺?可是我……」
「太祖皇帝的功勞,不在於創立了國家,而在於,他很體恤百姓。」池魚道:「各個府衙門口的啟事鼓都是他設立的,讓百姓有冤即鳴鼓,官莫有敢推脫者。還減稅造渠,造福百姓。他統治期間,整個國家興興向榮,百姓安居樂業。」
於是,第二天,池魚老早就起了身,看一眼裡頭還沒動靜的床榻,洗漱了就抱琴出去。
「是嗎是嗎?」池魚興奮地問:「是誰啊?」
「她們不都這樣嗎?」池魚不解地回頭,伸手指了指旁邊那個搖著簽筒念念有詞的姑娘。
「師父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池魚笑道:「嚇我一跳。」
「不止打,還罵呢。」趙飲馬瞪眼道:「李大人說已經同內閣中人一起寫了奏摺要彈劾三司使貪污,鍾大人反口就罵他直娘賊,氣得李大人當朝就指認他貪污秋收國庫之糧食銀兩,說要查不出來,他自願革職!」
「好。」池魚點頭,興沖沖地就朝梅林里走。
心口「咚」地一下。池魚連忙低下了頭。
這樣啊,池魚點頭,重新跪好,看了上頭的月老石像一眼。
余幼微很不滿意和圖書。卻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沈故淵終於把塞在耳朵里的棉團掏了出來,看看她那小雞啄米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把被子剝開,把人抱進了懷裡。
身後站著的沈知白「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抬袖掩唇,滿眼星光,頗為好笑地道:「哪有你這麼求的?」
如今的形勢,李祉霄他拉攏了一半,鍾無神是他的舊部,一個生龍活虎,一個危機重重。聰明如沈棄淮,不用想都知道應該站在誰那一邊。只是,表面上的功夫要做得好,不然就容易翻船。
「哼,男人就是得吊著,你看,先前我一直求都求不來的婚期,現在定得多快?」余幼微驕傲地揚了揚下巴。
「小老兒還有事。」白鬍子戰戰兢兢地起身,抱著那竹籤就跑:「還有事啊!事情可多了!告辭告辭!」
絕對不會!
「這上頭寫『前世姻緣今生了,枝節卻生早。柳暗花明又一村,良人險中生。」白鬍子的解簽人搖頭晃腦地念著,眼睛一瞟,朝池魚伸手:「承惠,解簽三十文一支。」
沈故淵眼神暗了暗,盯著手裡的摺子不吭聲。
池魚練完琴回來,已經恢復了正常,看見沈故淵,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跑過去笑嘻嘻地道:「師父,我剛才聽外頭的人說,悲憫王府大婚,就安排在這個月末,算算日子,只有五天了!」
最近跟池魚一起睡,每天不都是暖暖和和地起身的嗎?今日可好,眉毛上都有霜了!
池魚臉上帶笑,指法嫻熟地用琴聲告訴他她看見的美景,有巍峨的廟宇,錚錚有聲;也有一眼無際的梅林,清幽動人。琴音轉處,是小橋流水,在廟宇背後的青石板上,清冽的泉水潺潺地流。滿懷希冀的少男少女們手捧竹筒,念念有詞地求著自己的姻緣。遠處的鐘聲一響,彷彿天上月老的應答,悠長地在廟宇里迴響。
「你的日子里……」沈知白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能不能多一個我?」
要說感情上的麻煩么……幾個人齊刷刷地從門的方向看了出去。
她一直偷偷練琴,都沒讓他發現,現在總算能以琴寫景,他會不會誇自己兩句?
池魚不服氣地鼓嘴:「太祖皇帝很偉大的,沒有他,咱們也都得出生在個民不聊生的國度里!」
「它們很乖,基本不會進主屋。」池魚伸手抱了落白起來:「就是最近有點冷,喜歡在主屋外頭的窗戶上窩著,那兒暖和。」
沈故淵失笑:「大人還真是濁世里難得的清佳之人。」
紅白的簽子,該寫著簽文的那一面卻是空的,一個字也沒有。
「嗯?」池魚好奇地撐起身子趴在他胸口:「什麼辦法?」
「這可熱鬧了。」沈故淵輕笑:「李祉霄可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但鍾無神也不是個軟柿子。」
然而,第二天大婚的時候,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余幼微上了轎子,一路低調地到了悲憫王府,沒行什麼禮節,順順利利地就進了禮堂。
沈故淵沒吭聲。
然而,伸出腦袋往窗戶里看的時候,池魚傻眼了。
余幼微傻眼了。
忠親王嘆息,又重複一遍:「年終祭奠要到了,季大將軍也將回朝,我們打算在宗廟祠堂里提一提收回兵權的事情。」
尤其是沈棄淮,玩弄權術和人命,壓根沒有要為?民百姓著想的意思。
「為什麼?」池魚和趙飲馬齊齊問。
「也不算都散了。」池魚聳肩:「不過已經輕鬆了很多,師父幫了我很大的忙。現在我覺得,就算哪天如願以償了,也還能繼續好好活下去。」
「我沒有。」微微抿唇,沈故淵拿起了筷子。
「侯爺別擔心。」池魚看著前頭的廟堂,笑眯眯地道:「那些個不好的想法,我以後斷不會有了。」
然而,這是個比沈棄淮喜歡她還更大的笑話,笑得她想哭。怎麼就無端地自作多情起來?自家師父這樣的男人,能對她有什麼想法?抱著她睡不過是因為她暖和。脫了衣裳不過是因為這樣傳熱更快,這麼久了,他跟她在一起,從來就沒有過絲毫慾望。
搖搖頭,池魚撐起身子下床,渾身冷得起了雞皮疙瘩,臉上眼淚橫流,要是燈亮著,那定然狼狽死了。幸好,四周一片漆?,她也就忍著哽咽,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我答應過師父的,師父幫我,我就找個好人嫁了。既然師父覺得小侯爺是個好人,那一切任憑師父做主。」
「報應這種東西是有的。」池魚晃著腿坐在石橋欄杆上,看著下頭湖水裡的月亮:「只是看早晚罷了。」
「寧池魚人呢?」她輕聲問青蘭。
「是啊。」瞧見了求籤的地方,池魚道:「所以今兒,也替師父求一求籤吧。」
嗯?鄭嬤嬤覺得不對勁,伸手一探他的額頭,驚了一跳:「怎麼又這麼涼?!」
這一手「兩面說好話,雙方不得罪」玩得甚是純熟,沈棄淮從容不迫,以精湛的演技和能燦蓮www•hetubook.com•com花的口舌,搏得了李鍾雙方的一致好評。
深深地看他一眼,鄭嬤嬤搖搖頭。轉身出去準備。
「這有什麼想好不想好的?」池魚苦笑:「我也沒辦法啊。」
泄了氣,池魚無奈地道:「這有什麼辦法?朝中那般景象,有幾個人能顧得上百姓的?都忙著爭權奪利。」
於是,幾天之後,鍾無神稀里糊塗地就被鐵如山的罪證定了個斬立決,家產全數充公。
這不算他佔便宜啊,她自己跑上來睡著了的,他可沒有強迫她!認真地在心裏稟明了一下這個事實,沈三王爺厚顏無恥地蹭了蹭懷裡人的脖頸。
池魚奸笑兩聲:「沈棄淮這個人,喝醉了就容易說心裡話,他的心裡話,一定是余幼微不想聽的。」
「啪。」有簽出來了,落在地上清脆地一聲響,沈知白笑著睜眼去拿,低頭一掃,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
屋子裡炭火小了,池魚跑過去加了炭,又把湯婆子塞進他手裡,然後拍拍手,很是放心地跑去軟榻上坐下。
小臉一垮,池魚不高興地湊到他身邊:「就這一句話嗎?」
沒收到回應,她也不打算多等,抱了被子就去軟榻上裹成一團,死死地閉上眼。
「怎麼了?」池魚伸過腦袋去,關心地道:「您不認識這些字兒嗎?還是看不清?我來幫您念……」
床上的人悶悶地應了一聲。
「小侯爺!」這才想起自個兒把人家忘了,池魚心虛地跑過去,比劃道:「那個解簽的人說不解了,跑掉了,您這簽文恐怕也……」
「明日就是大婚了。」丞相府里,余幼微坐在妝台前,激動得睡不著:「青蘭,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嗎?」
「還是個情種?」沈故淵嗤之以鼻:「女人沒了就活不下去,這種君王也值得他們代代歌頌?」
「這有什麼?」沈故淵道:「你只是幫我取暖,又沒做別的。」
「如今朝野分兩派,沈棄淮一派聲勢浩大,朝中百官也紛紛朝他靠攏。他現在已經向大人拋出了足夠有誠意的邀約,大人為何還是來了我仁善王府?」
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幾個親王湊一起嘀咕了兩句:「這是怎麼了?」
「嗯。」沈故淵點頭,再無別的話好說。池魚看了看他的背影,張張嘴,還是選擇了沉?。
「您還是先操心操心您自個兒的孩子吧。」沈故淵眯眼:「他也老大不小的了。」
聞言,李祉霄眼裡都帶了笑意,嘬一口茶,長出一口霧氣:「這還要問個為什麼嗎?家父遺訓,我李家子孫,當忠於沈氏皇族,不得有忤逆之心。」
池魚拍了拍手。基本能想象到此話一出,旁邊沈棄淮的表情。
靜親王立馬也扒拉住門框,很是認真地道:「故淵,我有兒子,我得提醒你一句,生孩子要趁早啊!」
「不必!」白鬍子慌忙護了那簽文,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看了池魚兩眼,把方才收她的六十文錢拿出來,塞回她的手裡:「這根簽文小老兒不會解,錢還你。」
「我知道。」眼裡露出些狡?,池魚朝他眨眨眼:「所以我拜託了幾位皇叔,一定要把沈棄淮灌個爛醉!」
一定是先前師父對自己太好了,所以她有點頭昏腦漲,心裏怎麼就開始惦記人家了。就算人家喜歡抱著她睡,那也只是因為她能暖床而已。
晚歸的時候,池魚生怕被罵,於是躡手躡腳地往主屋的方向走,卻發現那屋子亮著燈。
瞧見是她,沈故淵抿唇,鬆了門讓她進來。
要是以前,她定然會很乖地坐在他懷裡,像只貓一樣暖暖和和地偎著他,然而現在……大抵是有了覺悟,不親近他了。
鄭嬤嬤端著晚膳進來,笑眯眯地道:「主子,池魚丫頭和那小侯爺怕是玩得晚了,晚膳您先用吧。」
屋子裡的一群親王正說著正事,側頭卻看見沈故淵走神了,眼神涼涼地盯著門口的花瓶,不知道在想什麼。
嚇了一跳,池魚連忙捂住口鼻,朝另一邊看去。
心口一涼。涼到了四肢,池魚獃獃地坐在床上看著面前這人,覺得好不容易在廢墟上重建的屋子,頃刻間又塌了。
撇撇嘴,沈故淵道:「沈氏太祖皇帝?」
「內閣的摺子已經遞上去了。」大牢里,沈棄淮站在鍾無神面前。很是頭疼地道:「本王也不知道李祉霄為什麼這般針對你,非咬死了你不放,但本王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一定撈你出去,替你脫罪。」
「主子?」鄭嬤嬤挑眉:「您醒了為何還不起身?」
半個時辰之後,床邊的人坐著睡著了。
池魚嘴角抽了抽:「我去幹什麼?看熱鬧?」
一句句地安撫好自己,池魚長出一口氣,閉眼入睡。
明天開始,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好好過日子吧。
「沈棄淮不顧司命反對,也要與余幼微完婚。」沈故淵淡淡地道:「婚禮從簡,只求余幼微立馬過門。」
「不必。」沈故淵鬆開被子下了床:「我一個人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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