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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

作者: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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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娉娉裊裊十三餘

第十章 娉娉裊裊十三餘

「福祿有加,鉛華似菲。故喚『加菲』。」連我都不免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本事,我真是本山大叔的嫡傳弟子。
「……」小藍貓一下愣在那裡,真是個老實孩子,連瞎掰都不會。
「一隻耳有什麼不好,一隻耳和你一樣可愛呢,粉|嫩嫩、水嘟嘟的,我最喜歡捏它了。」每次一看到小藍貓擺出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就想要激他,慣性慣性。
看來真是個傻子!
我和小藍貓同時愣住,這才發現店裡除了掌柜,剛進門時三三兩兩的客戶早已不知所終。什麼人竟會給我們付賬?難道是小藍貓有什麼熟人?轉頭用眼神詢問藍貓,藍貓則是沖我搖搖頭,明顯也是一頭霧水。
「哼!」小藍貓側過臉去不再理我。我偷笑,就知道他不敢把我丟下去,迷你紙老虎一隻。
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你這女人!不要再看我了!」小藍貓終於受不了,一摔書本,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哈哈,我就知道,這招屢試不爽。
正好奇,兩個候在一旁的人齊刷刷跪下:「奴才給主子請安。三爺請主子過船一敘。」
「不論進出多少人,無非就是『男人』、『女人』和『閹人』,所以,進三人,出三人。小蘭蘭認為我說得可有理?」我笑著看他。
「草民不敢。」說完,小白執起紫毫,抬頭看了看玉靈,便開始勾勒。每看玉靈一次,每落下一筆,我都覺得有什麼在扎著我的心,微微酸疼。小白從來都沒有給我作過畫像。寥寥數筆,玉靈嬌俏的少女神態便躍然紙上,幾筆之間竟讓我覺得有如數年之長的折磨。一時,有些氣惱,既惱那強人所難的狸貓,又惱那莫名嬌羞的玉靈,更惱那作畫的雲思儒。
「起來吧,你們三爺如何知道我在這?」藍貓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彪形大漢。
人嚇人嚇死人,我往後一蹦,差點沒跌進身後小藍貓的懷裡。藍貓伸手輕輕將我扶穩。
我拿著紅玉加菲貓,滿意地吹了吹縫隙里的玉石碎屑,親手將它系在小藍貓的紫黑色緞面腰帶上。
「你!……」眼裡光彩幻滅,手指指著我氣得都抖了,「你居然把我比成……」
「宮門內外人來人往,如若你能說出這一日內進出人數,我便服了你,帶你出宮。」
「這匾是令尊題的。」藍貓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王爺謙虛了,誰人不知王爺博聞強識,奴婢不過偶翻些胡書,碰巧記得些典故。」
揭了藍布帘子進門,藍貓將我輕輕放下,大概看到我臉上有些許雨珠,掏出袖中絹帕欲給我拭去。伸手,卻僵在半道,似乎覺得不妥,便又面紅耳赤地將手轉了個方向,改而把絹帕塞進我手裡。
「不要裝了,書本都拿倒了。就是因為狸貓不準,所以我才求你呀。面子大吧!」自從狸貓准我叫他狸貓以後,我就名正言順地把他這個外號掛在嘴邊,一生氣就蹦出來。小藍貓之前還覺得驚奇,看到狸貓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開心的樣子,就更奇怪了,不過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
唉,只有小孩才不敢承認自己是小孩,居然又叫我小容容。
「哎!」藍貓崩潰地嘆了口氣,「如果你能答得出我一個問題,我便帶你出去。」那眼神分明就是篤定我回答不出來。
「快點上來,不然我不管你了!」小藍貓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既然他願意背,就讓他受虐吧,誰讓他是自願的呢!我雙手環住小藍貓的脖子,一下子躥上他的背,小藍貓身形微晃。
怎麼辦?這下鬧笑話了,總不能吃人白食,藍貓也是煞白了一張臉。估計他嬌生慣養,從來沒有碰到這種情況,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
招財貓?他要做什麼?
「免禮,賜坐。」狸貓走到我身旁,輕執我的手,不知為何,我有些不悅,縮了縮。
揣著剛得的銀子,我心裏樂開了花,一路蹦蹦跳跳,不想卻在走下樓梯的時候,一個虛踏,腳扭了。
「水墨齋」張掌柜甫一踏入「枯山水園」,便被一聲如玉石相擊般的美妙嬌俏聲音所吸引,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一少女身著湖水翠綠衣裳坐在窗前,輕倚桌沿,和-圖-書身段似楊柳裊裊,如蘭花綻放的玉手正捏著坐在對面的一個小少年。那少年身著淺紫藍古香緞,腰系著一塊剔透晶瑩的玉佩,年紀不過十歲上下,卻有不可逼視的通體貴氣。那少女風吹仙袂飄飄舉,想來長相不知要怎樣美貌,仔細一看,卻不免失望,相貌雖屬美人,卻總覺不配那天籟聲音和仙姿身段。但那顧盼生姿的靈動眼睛卻讓人的心為之一振,真是「目色|欲盡花含煙」。
「小二,結賬。」
「這位小公子和姑娘光臨小店,不知要買些什麼呢?」我一看,這才發現我們剛才急匆匆進的是家玉石首飾店。店內櫃檯上擺滿了色澤各異、款式不同的玉佩、玉珏,琳琅滿目,問話的正是站在櫃檯背後戴著方帽的掌柜。
點好菜打發完小二,抬頭就見小藍貓嘟著小嘴,捂著被我捏紅的臉,憤憤地看著我,「你這女人竟敢這樣對本……我,大不敬。」
「公子不必謙虛,莫非八公主竟不如那園中綠景?」狸貓揚著狹長的丹鳳眼角。
哎!真想抓來煮了吃。
「我是不是太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問,想要下來。
招財貓端詳半日:「這玉倒一般,只是不知刻的是何物?」
呃?這個問題嗎,有點刁鑽了,這個死小孩,不過還是難不住我的。
「好疼!」小藍貓緊張地一手扶住我。我低頭輕揉那腳踝,一陣鑽心的疼痛洶湧而來。糟了,樂極生悲,這右腳肯定是崴了。
「怨不得人人都說你巧言善辯。」小藍貓背著我,不知道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
「靈兒曾聽聞雲公子丹青妙筆,今日幸會,不知雲公子可否垂賜靈兒一幅畫?」我有些訝異地看著玉靈。這丫頭平素里大大咧咧,今日居然如此含蓄。且玉靈粉頰似桃,眼波蕩漾,正含羞帶怯地看著小白。不知為何,我覺得那神態、那眼神很刺眼,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當然可以!」小藍貓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可能是一臉的諂媚相出賣了我內心的想法,小藍貓突然警覺地避開我的視線,拿起書本假裝一本正經地讀了起來。
「小蘭蘭不喜歡小毛驢?那我換一首。」我清了清喉嚨,「馬兒啊,你快些跑喲……」
「吃好了,我們走吧。」我滿意地用絲帕擦了擦嘴。
「彼此彼此,皇兄不也雨中泛舟,閑情妙趣。蘭茂適才不過挑了個小玩意兒,還要謝過皇兄如此慷慨。」
「今日可是送葯前來?」茫然地看著步入水榭的華貴紫衣身影,我突然醒了過來。身邊一人也是輕輕一怔,仿若夢醒。
「皇弟今日挑得什麼玉飾,可否一觀?」招財貓總算不再打量我,目光轉向小藍貓。
「你……」我一時生氣,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小藍貓居然傻乎乎地真準備解下玉佩,被我擋了下來。
「姑娘這畫可否讓給在下?在下願出錢購下此畫。」那小老頭兒眼露精光,彷彿得了什麼寶貝。
捏麵人、耍雜技、製糖稀、說書人、貨郎當……每樣我都看得津津有味。後來還跑到算命攤前和一個算命老先生胡侃了半日,就在我說得激|情澎湃唾沫橫飛的時候,終於被忍無可忍的小藍貓給強行拖走。
細細的白砂石鋪地,疊放有致的幾尊石組,綠樹、苔蘚、沙、礫石,這裏的主石,或直立如屏風,或交錯如門扇,或層疊如台階。其理石技藝精湛,沒有實際的水,當觀者遠眺時,卻分明能感覺到水在高聳的峭壁間流淌,在低淺的橋下奔流。綠樹掩映中一座小巧別緻的樓閣影影綽綽,走近后,才看清雕花鏤空的門額上題著「枯山水園」。四個字筆意遒勁,體勢勁媚,翰墨洒脫,怎麼看怎麼眼熟。
「這種地方可以點菜嗎?」
兩分鐘。
「奴才不知,三爺只是吩咐奴才們守在這,等主子出來給主子引路。」說完,那漢子便一左一右在我和藍貓頭頂各撐開一把油紙傘。雨勢已經小了下來,密密橫斜,隔著雨簾和街道,朦朧可見對面水道上浮著一艘絳紅色畫舫。
小藍貓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我拉到櫃前,賭氣地橫了一眼:「都是些俗物,你若喜歡自己和-圖-書買去。」
「好。你問吧。」我就不信我會輸給一個九歲的孩子,雖然他經常裝出三十歲的深沉狀。
我用手撐著下巴,手肘靠在小藍貓的書桌前,眨巴著眼睛,「深情」地凝望他。
「思儒不擅人物畫,不若就以庭中之景為畫?」小白推拒。
「小的哪敢再收姑娘銀子,外面的一位爺已經把小的這店給買下了,說是只要姑娘和小爺看上的隨便拿。」掌柜一臉諂媚地給我和小藍貓端茶遞水。「您二位想也累了,坐著喝杯茶,慢慢挑。」
「再唱就把你丟下去!」小藍貓惡狠狠地道。
那天之後,滿腦子裡都是玉靈看向小白欲拒還迎的嬌羞神態,想起從小到大小白給我作過無數的畫,卻不曾有一幅以我入畫,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舒服,澀澀地擰著,揮之不去。
「送給你了。這聖獸可以保佑我們小蘭蘭快快長大。」這玉佩可是寄託了我對藍貓的殷切期盼,希望他多吃多睡,努力長成像加菲這樣胖乎乎的一代名貓。剛才在小藍貓的背上我就發現了,這孩子雖然力氣很大,但還是略顯單薄了些。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小白前一陣子給我畫的桑綠圖!再掏出袖中另一張,展開一看,還是小白的畫!完了!肯定是我出門的時候走得急,拉開匣子,拿了紙就以為是銀票,不想卻錯拿成小白的畫。
「奴婢綠翹參見王爺。」我合手放在腰際右側,屈了屈膝蓋,行了宮禮。
卻見藍貓在懷裡摸了半天,最後頹然道:「糟了,忘帶銀兩了。」
「小孩跟你姐姐提什麼『大不敬』,快賠不是。」
畫好以後我便遞給掌柜,挑了一塊紅玉髓讓那師傅去雕刻。我和藍貓則跟那師傅進了加工裡間,親自看他雕刻。那師傅也是巧手,叮叮噹噹,約摸半個時辰的工夫,一隻憨態可掬的加菲貓就刻了出來。
「這是酒家?!」我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庭園,愣在那裡。
「擦擦雨,別著涼了。」
「小石榴(十六),小蘭蘭!再不叫姐姐,看我把你這臉給捏成豬頭。」少年亮晶晶的眼裡雖有不甘之色,卻有柔波蕩漾,對那少女甚是縱容的樣子。
青山隱隱水迢迢,少年時絢美如蝶的夢,翩然而落。時間嘲笑著我們是如此的年輕。
「呵呵,還說自己不是小孩,這樣糊塗,幸好我帶了!」我得意地從袖內掏出銀票。
小藍貓就像沒聽到那掌柜問話一般,兀自冷著臉整理衣裳,這一瞬竟讓我覺得跟那狸貓相似得緊,不怒自威。看來他是真生氣了,小藍貓雖是皇子,平時卻很注重禮數,尊老愛幼,很少給人臉色看,現在這樣不言不語倒真有些嚇人,這次真惹怒他了。
「姑娘這畫可否讓老朽一觀?」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一個小老頭,笑眯眯地捋著小山羊鬍子。
「為兄是孤舟獨泛,不似皇弟,有佳人作伴。」半眯著眼,玩味眼神觀察著我,也不向小藍貓解釋為何會知道我們躲雨在那店內。
「小容容,小容容,小容容!」
「哈哈!皇宮雖是禁地,一日進出之人也絕計不可能只三人,這下你輸了。」小藍貓得意極了。
我易容成藍貓的貼身宮女綠翹,跟著小藍貓大搖大擺地出了宮。
「哦。」原來是爹爹的墨寶,可見這絕非一般的酒家。這架勢,這意境,可以想見爹爹定也喜歡來這兒。但願今天不要被爹爹碰見,不過轉念一想,我今天易容了,就是爹爹也一時發現不了,提起來的心便又放了下來。
「人都說知音最是難得,今日遇上這位先生也算是遇得知音,兩幅畫就算一百兩吧。」看那小老頭兒很是寶貝的樣子,我有些心虛地開價,不知道會不會開得太高。
兩分半鍾。
「哦?不知這聖獸何名?」招財貓追問。
「請姑娘開個價錢。」小老頭兒聽說我願意把畫賣給他,興奮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果然是個傻瓜。
「這位客官!本店開門做生意,只認錢財,不是那『水墨齋』收些畫啊字啊的,客官這畫還是自己收好。如若拿不出銀兩,小的只好報官處置了。不過,我看這小公子身上的玉佩…和*圖*書…」小二一手將我們攔住。
「小蘭蘭,你真像我的寶貝……」剛剛恢復古董臉的小蘭蘭吃驚地抬頭,眼睛里波光粼粼,「我的寶貝『一隻耳』!」
「一百兩?!」那老頭兒驚訝地張著嘴瞪著眼。完了完了,定是開價開得太高了,就在我考慮是不是降些價錢時,那小老頭激動地搶過我手中的畫,生怕我反悔似地丟下一張一百兩銀票奪門狂奔而去。
「可以。只要你帶我出宮,就半天,就半天,好不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哈哈,總算碰到個自願上當的傻子了。今天的飯錢總算解決了,看來小白的畫還是有點作用的。「好!看你也是識得筆墨丹青之樂的雅人,這畫就賣予你了。」我假裝道。
「這……」小藍貓似乎不大願意的樣子,最後還是慢騰騰地解了身上紅玉髓遞給招財貓。
藍貓背著我沿著河道邊的街道慢慢行走,我開心地哼著歌。
掌柜看著我的眼睛愣神了一下:「可以可以,姑娘若有圖紙,只管交給我店內師傅,只要不是太複雜的紋路款式,定可在一個時辰內完成。」
爹爹來這裏光顧還情有可原,這屁大點的小藍貓來這裏裝什麼深沉。
「別動,趴好了。知道自己胖還吃那麼多。」說完,便背著我起身出了門去。居然敢說我胖,我氣結。
「不知掌柜這可否依圖現制呢?」我輕搖頭,轉身問掌柜。
「宮門一日之內進三人,出也三人。」我想了想,答道。
「小蘭蘭……」聲音媚得連我自己都要酥了。「你不覺得今天天氣很好嗎?天是藍的,雲是白的。」期待的、前所未有的虔誠語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一滴冰涼的濕意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落入我的后脖頸,緊接著,又是一滴。我氣憤地想抬頭咒罵是誰家的空調滴水,這麼不道德,突然想起這裏哪來的空調,真是糊塗了。
張掌柜在一張桌旁坐下,像是受了蠱惑一般移不開眼睛。
「垂賜不敢當,不過雕蟲小技,公主抬愛了。不知公主今日想讓思儒以何物為畫?」小白斂著目光,並未看向八公主,我心裏竟有一絲竊喜。
「據說是古時聖獸,可以佑人平安。」小藍貓乖乖地把我剛才對他胡謅的話重複了一遍。
只好我來:「稟王爺,此聖獸名喚『加菲』。」
一分鐘。
亡羊補牢:「小蘭蘭,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姐姐買給你。」
潑墨中的山水畫映襯著那盈然飄逸的琉璃白身影。我撩起紗袖,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哈欠,濺出的一滴澄澈綠茶在宣紙上暈開,模糊了剛剛題下的落款。我迎上他的眼,頑皮地一笑,卻看見那眼底光彩流觴,微風吹過,吹皺的似乎不再是春江,而是內心深處的碧波晶瑩。時間悄悄地駐足,彷彿就這樣被精靈點了魔法一般,我們如此對望,心底某處流淌開來,涓涓潺潺。
「這位小哥,不如這樣。這幅畫就給你抵飯錢了,余錢就不用找了,你就收著當小費吧。再會不送。」我一口氣說完,便拉著愣在那裡的小藍貓準備抹腳開溜。
「啟稟王爺,十六王爺到。」宮女柔柔地通報了一聲。
「春寒料峭,雲兒怎麼穿得如此單薄?雪碧,去將娘娘的雪裘披風取來。」不顧我的退縮,硬是執了我的手坐下。坐定后看向雲思儒,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竟感到那視線里有一絲隱隱的示威。
「小蘭蘭,你可以自由進出宮門嗎?」
「是三皇兄。別叫他認出你來。」小藍貓不顧身上會被雨水打濕,側過身來扶著我往那畫舫走去。
說起來慚愧,在這個時空生活了將近十三年,我卻只壓過一次馬路,就是和小白一起最後鬧得盡人皆知以爹爹前所未有的怒火收場的那次。今天好容易才說動藍貓這個小古董帶我出來,說什麼也要好好逛逛。
小藍貓臉上突然蒸起兩朵淡淡的紅暈,避開我的視線,「前面有酒家。」說完便急急地往前走去。真是的,吃飯有什麼好臉紅的。我哼了一聲跟在他後面。
小藍貓帶我登上閣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定。窗外m•hetubook•com.com靜謐、深邃的庭院景緻便落入眼中,那沙石景色頗有幾分「一沙一世界」的禪宗之味。雖雅緻,卻太幽遠涵蘊,讓人產生不敢褻瀆的敬畏心理,這種地方喝茶可能還可以,吃飯恐怕就沒心情了。
「小孩家家,不要胡說!這可是古時聖獸!胡說話是會遭天譴的。」我不樂意了,明明畫的是可愛的加菲貓,怎麼到小藍貓眼裡就成妖怪了。
二人笑鬧讓人不禁莞爾,直到小二上了菜來才停下。少女舉了筷子,開始埋頭吃菜,塞得兩腮鼓囊囊,卻讓人覺得甚是可愛。少年吃菜時,淺嘗慢品,坐姿優雅,不時看向少女,一眼就可看出是貴族門戶,家教良好,不與那少女鬧時,竟讓人覺得有絲威嚴深沉之感,不似一般少年天真爛漫。
——杜牧
「參見太子殿下、八公主殿下。思儒今日正是送葯來給容兒。」琉璃白的紗袖輕攏,略微低了低身子便站了起來,恬淡清明的眸光中有墨色的起伏掠過。聽到小白對我的稱呼,狸貓眉頭微微一皺。
掌柜一下臉面掛不住了,鬍子氣得一翹一翹。
玉靈得了畫像后歡喜地回去了,我接過雪碧遞來的披風,避過狸貓欲幫我系帶的手:「妾身有些睏乏,先下去歇息了。」不顧狸貓和小白不解的眼神,埋頭步出水榭,彷彿走得快些就可以甩開心頭怪異的感覺,步子急得有些狼狽。
驚訝地看著那小藍貓挺拔纖細的背部,突然發現進宮三年來,他似乎長高了不少,雖然比我小了四歲,現在卻躥得似乎與我一般高了。
吹花嚼蕊弄冰弦,賭書消得潑茶香。
小藍貓輕輕撫著腰間的加菲,一時間花瓣臉上又開始雲蒸霞蔚,眉宇舒展柔和開來。
「笑一笑十年少,不要生氣了嘛,都是一隻耳不好,回去我燉了它。」
「你不要妄想我帶你出宮。皇兄是不會准你出宮的。」小藍貓可能被我甜膩的語氣給噁心到了,抖了抖,埋頭繼續看書。
「點菜點菜。」我一把接過小二手上的菜單,點了一堆大魚大肉,我從來不愛吃素菜,今天逛了半天,肚子早餓了。
我得意地將那銀票付了飯錢,拿了找零,看那小二無限懊惱的樣子,心情大好。
「十六皇弟今日好雅興,冒雨兜街,可有收穫?」雖低著頭,仍感覺那視線灼著我。
「靈兒想請雲公子為靈兒作一幅畫像,不知可否?」玉靈忽閃忽閃的眼睛仍停留在小白身上。
「小蘭蘭,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我可憐兮兮地看著身旁快要暴走的小藍貓。
一晃間,又到了小白給我送葯來的日子。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些心情複雜,不想看見他,一早便躲到蘭萍苑裡去逗小藍貓。
小藍貓見我看他,不甚自在地撩起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放下袖子,臉上一片潮|紅,細膩的皮膚襯著那霞光般的色澤,粉粉|嫩嫩似鮮藕,我看著心裏一動,產生了一種慾望……
就在我想著怎麼用單腳跳出去的時候,小藍貓在我面前半蹲下來:「上來吧,我背你。」
「誰是小孩了!你這個小容容!再說我小孩,我就不帶你回去!」藍貓氣呼呼地側過臉去。
「好嘞!總共是十兩銀子。」小二笑眯眯地報了賬。
踏上畫舫,便有宮女給藍貓行禮,撩開珠簾將我們引進去。舫內焚著麝蘭香,淡青煙色繚繞,與窗外疏雨相映襯,剔紅嵌螺鈿漆的桃木小几邊倚著一個人。象牙色織錦緞,眉如遠山,眼眸細長,清清淡淡地盯著手上白釉茶杯中悠悠打轉的茶葉,墨色的長睫如黑天鵝的羽翅緩緩垂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正是那招財貓。
黑色的睫毛抬起,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扇開翅膀。
「不過貼身侍女罷了。」
他今日怎麼會過來?以往雲思儒送葯入宮之時,從不曾見到狸貓,今日竟還帶了玉靈前來。
沒想到小藍貓年紀雖然小,力氣卻挺大,背著我竟不甚費力地穩穩噹噹向前走。有人奴役的感覺就是好呀,特別是這個老是叫我「小容容」的古董,我開心地趴在藍貓背上唱起歌來:「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https://m.hetubook.com•com皮鞭,我心裏真得意……」
「你且莫要怕那雷聲,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雨。」身下藍貓空出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雨珠,另一隻手將我往上託了托,背著我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家商鋪。
「你這女人,閉嘴!」
招財貓又用那細細長長如竹葉般的眼睛打量我,彷彿為終於將我引開口感到高興,但願是我的錯覺。
小藍貓的臉一下紅彤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紫,額頭青筋淡扯,攥著拳頭別過臉去,髻上的淡金束髮帶被這急劇的動作帶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光路,打了個圈,停下。
「快叫姐姐!」我繼續來回捏著小藍貓的臉,這娃的皮膚真好,捏起來真好玩,欲罷不能。
「掌柜,總共要多少銀兩?」我問掌柜,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並沒有多少銀子,不知夠不夠,有些心虛。
「甚好甚好。本王孤陋寡聞,今日倒長了見識。」
「你這畫的是什麼妖怪?」
招財貓嘴角綻開一朵笑意,似蓮花初放,低頭,白玉般剔透的釉瓷茶蓋輕輕捋過杯中飄浮的茶葉,抿嘴品了品。熱茶潤紅了薄唇,鮮艷妖媚。「綠翹?春綠楊芳草長亭,翠翹金雀玉搔頭。此名甚妙,人也妙!」
抬頭一看,天上已是烏雲密布,豆大的雨點開始噼噼啪啪往下砸,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便有一聲悶雷滾滾從天邊奔來。我嚇得一個哆嗦,摟緊小藍貓的脖子,小藍貓明顯一滯,停下了腳步,後背燙得像火燒一樣。
「蘭茂見過三皇兄。」小藍貓一抱拳。
後來,有一天跟小白在一起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這事情,便跟小白炫耀說我把他的兩幅畫賣了一百兩響噹噹的銀票,小白聽了后高興得臉都綠了。
「謝王爺誇獎,奴婢俗人,這名字是十六王爺給奴婢取的。」小藍貓在一邊看那招財貓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煞是緊張,生怕我被認出來,我的手心也慢慢滲出了一層汗。招財貓看似溫和,舉手投足卻給人一種壓迫感,可能是天性使然的皇家威嚴。現在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那麼怕狸貓那冷冷的臉。
路上的行人紛紛開始奔逃避雨,小攤小販們也慌亂地收拾貨物推著車子焦急地奔走開來。
「呃……這位客官莫要開小的玩笑,這怎麼是銀票呢?」小二面露難色地將銀票遞還給我。
「銀票拿去,你且找錢來。」我抽了張銀票遞給那小二。
「當然可以。怎麼說你好呢,說你糊塗,有時又精明得很;說你明白,平時又老這樣傻乎乎的。你這女人。」藍貓欷?#91;地搖了搖頭。
「呃,兩位客官可要點菜?」我轉頭這才發現立在旁邊不知所措的店小二。還好還好,小二還是那小二,抹布還是那抹布,說明這裏還是可以吃飯的地方。
藍貓總算回了魂,問我那是誰的畫,我告訴他是雲思儒畫的時候,小藍貓又石化了。
「呃!」小藍貓明顯一愣,隨後認命道:「好,這回且算你說得有理。我帶你出宮,不過先說好,就半日!定趕在皇兄之前回來。」
「我就說嘛,小毛驢還是比小馬可愛是吧?我們繼續……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
我接過帕子,心裏笑他迂腐,小小年紀就有這許多忌諱。
這小孩,敢說我傻。看我怎麼收拾你。魔爪伸向小藍貓粉|嫩嫩的臉頰,用力地又搓又捏。藍貓躲避不及,被我捏得紅通通的,「說誰傻呢!快給姐姐賠不是!」
眉頭緊鎖,仍舊埋頭整理衣裳,那倒霉的衣角都快被他給揉碎了。
看起來不像壞人,我便把小白的桑綠圖遞給他,他接過畫后一看,竟露出驚奇之色。
「加菲?何解?」這招財貓怎麼這麼多問題,藍貓三千問都沒他多。
「免禮。適才吃茶走神竟沒瞧見十六皇弟進來,上茶。」招財貓執了藍貓的手在小几另一側坐定,眼睛卻是停留在我身上。我一嚇,低下頭去,生怕他看出端倪。
「好!我保證!」我噌地站起來,舉起右手中間三個手指,乖乖地做好寶寶狀。
我玩心一起,向那掌柜討了紙筆,畫起草圖來。藍貓總歸小孩心性,看我畫圖,立馬忘了生氣這檔子事,湊在我邊上好奇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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