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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荼縻梨花白

作者: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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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近山遙水皆有情

第三十二章 近山遙水皆有情

那小姑娘將狸貓放平后,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指了指桌上水壺裡的水,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
「阿山、三仔、包鼓、八米……」小姑娘挨個將那些孩子指了個遍,似乎在給我介紹他們的名字,然後,她指了指自己,「巧娜。」最後,她又指了指正從樓梯上下來適才見過的那個小夥子,說:「巧星。」
「這是什麼地方?」我有著瞬間的迷惘,卻在看見身邊空空蕩蕩的床時一陣緊張,「狸貓呢?你看見狸貓了嗎?」慌亂讓我有些語無倫次,「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他在哪裡?」我急切地詢問她,沙啞的聲音讓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估計這條小溪是樊川江的支流。
一踏入門,巧娜便唱歌一般吆喝了一聲,適才屋內的女子們聞聲歡快地奔出門來分別迎向那些男子。看來是她們各自的丈夫。這些夫妻回屋前都對我舉了舉手中的獵物,似乎是在邀請我和他們一起共享晚餐。我笑著朝他們鞠了一躬表示謝謝,卻擺了擺手。我此刻最想做的是去看看狸貓醒了沒有。
巧娜最後將手指停在我身上,笑眯眯地歪著頭看著我,我笑了笑,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訴了她,「安薇。」
他醒了嗎!
我回頭朝那對父女感激一笑,卻愕然看見木門洞開,外面擠了一群大大小小衣著鮮艷的孩童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著我看。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回頭,小鹿一樣嚇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有幾個孩子比較大胆,似乎想要擠進門來。
當時我隨狸貓跳下船頭的那一刻,根本沒有想到還有生還的機會。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竟將我們送入了這條小溪給帶到這個地方。
巧娜和孩子們帶著我分開一片密林來到一處清澈的潺潺小溪邊。她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溪水,又做了個睡覺的動作。我猜她的意思是他們是在這條溪水邊撿到已經昏厥過去的我和狸貓的。
他不顧一切涉江而來為我接下方逸一掌的那一刻,我只覺得山崩地裂,天地之間顏色盡褪;而他下墜的瞬間,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臟失重滑落的碎裂之聲。
她皺著眉想了半天似乎不大明白,我指了指她脖子上那碩大的銀項圈,之後又指了指白色的枕頭……幾乎屋內所有的白色東西都被我指了個遍后,她還是一臉迷惘。我突然心中一陣恐慌,難道她發現我的時候沒有看到狸貓?我激動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那小姑娘卻伸手拉住我指了指我赤|裸的雙腳,又指了指她為我放在床下的草鞋,我搖搖頭,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找到狸貓!即使不知道他此刻身在何處,是生是……我晃了晃頭,堅定地否認掉另外一個可能性!他會好好的!我相信他一定會好好的!他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他不會有事的!
銀髮流光,眉飛入鬢,緊閉的雙目眼尾狹長微挑似墨勾勒,挺傲的鼻樑下是薄得幾乎沒有血色的雙唇。我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貼近他的面頰,在感到那起伏有致的溫熱呼吸掠過臉側時,我溫暖得幾乎想要落淚。
那小姑娘見我落淚似乎和圖書手足無措,滿頭的銀飾在她急躁的動作中搖搖擺擺嘩啦作響。突然,她指了指肇黎茂對我說了「桃喀」兩個字,便輕輕撐起狸貓的頭,將我的手放到他的後腦勺處。在那裡,我觸到了一個巴掌大小的腫塊,似乎敷了一些藥草,有些黏膩,帶著青草的苦澀氣味。
我心裏有些急,那個腫塊肯定是當時方逸狠戾的一掌所致,腫成這樣,如果是顱內出血,我不敢想象……心情瞬間由適才失而復得的雲端墜落地面。
小姑娘興高采烈地對她父親說了一通話,看她父親將眼睛看向我,我便知她定是對她父親說我的事情。那男子認真地凝視了我一眼,我握著狸貓的手突然升起一絲警覺,長期的動蕩不安讓我有些像只驚弓之鳥,稍微風吹草動,心中便會警鈴大作。
她用竹筒倒了一杯水遞到我面前。
我閉上眼睛仰起頭,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又重新注入了血液,想哭,想笑,想叫,想要歡呼,想要雀躍!
沿著長長的迴廊奔跑著,我這才發現這棟樓構造十分奇特,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圓環狀。那小姑娘拉著我從圓圈迴廊的這頭奔向那頭,踩著木製的樓梯下了樓後進了一個較為幽暗的房間。突然改變光線,我一時還有些不適應,等我適應了屋內的幽暗后,我看見她掀起的棉布帳簾下赫然躺著一個人。
我上前就見他執起葉片插入碗中,再取出時已粘滿了粘稠的米湯,之後,他俯身將葉片插入狸貓緊閉的嘴唇里,片刻后取出,將葉片再次蘸入米湯里,然後再放入狸貓的嘴裏。
那小姑娘似乎明白了什麼,開心地雙手平合放在臉側,閉上雙眼,對我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之後便歡快地拉著我往外跑,也不管身後那小夥子對我們喊了一句什麼。
或許,方逸還有那些朝臣說的不假,我確實是個禍害。
突然,我感覺指間冰涼柔軟的嘴唇輕微地動了動。
每天,我醒來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端來清水幫狸貓翻過身子擦拭一遍後背,給他換上一套乾淨整潔的衣服,以免他因為後背長期貼床長出褥瘡。之後,我再將巧星采來的草藥用藥杵搗爛敷在狸貓的後腦勺。摸著那一天比一天小些許的腫塊,我寬慰自己,雖然他現在還沒有醒,但是,等腫塊消失的那天一定會醒過來。
樊川江上的一幕猶在眼前,狸貓深痛的目光、痴狂的付出、毅然屠城的冷冽;桓珏慘淡的面容、虛弱的身體、與子夏間玄機深深的對話;子夏令人費解的孤身入營之舉;方逸對我的憎入骨髓。
掀開帳簾后看到狸貓仍舊緊閉著鳳目。為了方便照顧狸貓,在我的要求下,巧星幫我在狸貓的屋內支了一張臨時的小榻。
我相信,過不了幾天他一定會醒過來!說不定,明天早上我便可以看見那雙鳳目迎著朝陽張開。
然後,我聽到一聲囁嚅自他口中逸出。我剛想趴下去聽清他在說什麼,他卻又恢復了安靜,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人!我要找一個人!
屋內的姑娘追了過來指著我的腳嘰嘰喳喳地對著www•hetubook•com.com這小伙兒說了一通,似乎是要表達她拉不住我的意思。又挨個指了一遍我剛才指過的白色的東西,那小夥子恍然大悟地一拍腦袋,唧唧咕咕地回了那小姑娘一句話。
他們的眼睛真的很像,紫苑睡著的時候也是這樣眼如墨勾,眉頭微微蹙著,不過,小傢伙睡著的時候喜歡微啟著小嘴可愛地吐吸著,不像狸貓這樣緊抿著。
撒嬌,是女子特有的權利。而我,卻對於這種滋味有種久遠的陌生之感。更多時候,我更希望自己能夠刀槍不入、銅牆鐵壁,以使自己能在這個紛繁複雜的環境中立足,亦不讓身邊的人受傷害。卻往往事與願違,似乎我身邊的人總是因我頻頻受創,而我卻無能為力。
我接過勺子,熱騰騰的米湯將我的眼睛熏出一層氤氳的水霧,米湯入嘴即化,留下甜甜的米香縈繞齒間。有久違的家的味道。
而此時,適才樓上還空無一人的圓圈狀迴廊上已站滿了圍觀的女子。她們和巧娜一樣戴著銀飾身著五彩羅裙,只是髮髻略有不同,有的和巧娜一樣是髮辮盤髻,有的則是直接綰成蝴蝶狀髮髻。她們手上有的拿著梭子,有的捧著簸箕,有的端著淘米水……顯然是家務活做了一半還未來得及放下手中的活計便趕來看我這個方外來客。
我搖搖頭,她卻有些生氣地鼓起嘴,固執地點了點頭。我又搖搖頭,她又點點頭,這小姑娘真是有意思。見我不與她爭辯后,她便又開心地拉了我的手將我帶回土樓里。進門前碰到了一群頭上纏著各色頭巾的男子,有的提著野豬,有的拎著兔子,有的背著糧食。巧娜熱情地和他們打招呼,當然,亦不忘向他們介紹了一遍我。他們看向我的眼神卻不像過去那些男子一樣滿是驚艷之色,而是流露著一種天然淳樸的真摯憨厚,讓我覺得很是放鬆,為自己沒有被他們當成異類而感到由衷的快樂。
那男子認真審視完我后,似乎發現了我的不安,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擺擺手:「里買歇。」
顧不得燙,我三下兩下將米湯喝完后,連忙接過狸貓的那碗米湯,示意我來繼續,那男子也不再推託,笑著將碗和葉片都交到了我的手上。
她是說狸貓自水中被救起后,因為後腦的那個腫塊便一直昏迷不醒嗎?
我點了點頭。
我驚訝,他們竟然使用如此繁瑣的方法耐心地給昏迷中無法進食的傷者餵食,無言的感動湧上心頭。我一時情急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一邊連聲說著「謝謝」,一邊連連鞠躬。那男子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對我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朝我擺了擺手。
巧娜在地上畫了一個彎彎的月亮,之後又從月亮里畫出一條蜿蜒的曲線,她興奮地指著我又指了指那月亮。我有些暈,難道他們認為這溪水是從月亮裏面流出來的?難怪他們看著我的眼神如此興奮,想來以為我和狸貓是從月亮里順著這溪水被衝出來的了。
支撐之物?我張合著空空蕩蕩的左手,心中一片茫然若失,彷彿被生生剜去了一樣很www•hetubook.com.com重要的東西,那是什麼?我一陣焦躁,依稀覺得那連通心髒的左手中本應握著一個支點,此刻卻空空如也,去哪裡了?到底去哪裡了?我拚命地想看清,卻除了一片漆黑仍是漆黑,黑暗魔魘一般步步緊逼,欲將我吞噬。我慌亂地奔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只是著急地想要尋找什麼。但是,我要找什麼呢?迷亂將我團團圍住,我拚命地搖著頭,找什麼?到底要找什麼?
她彷彿因為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很是歡快,眼睛又彎彎地笑了,手腳麻利地替我解開了布條。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坐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卻沒有發現除我們兩個人以外的任何人。而看這個小姑娘彷彿很是單純,大大的眼睛里沒有一絲雜質。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相信她對我定是沒有惡意。
之後,巧娜找來一雙草鞋讓我穿上,便和一群孩子簇擁著我出了這圓環狀的樓。樓外是青翠綿密的青山,而這棟樓便在這鬱鬱蔥蔥的環繞圍抱中央。站在樓外我才看清這棟樓的真面目,黃土澆築而成的外壁密密實實,屋頂上覆蓋著黑色的瓦片和厚實的棕櫚葉,整棟樓酷似游龍首尾相接,宛自天然。這種建築最大的特點便是像碉堡一樣堅固,易守難攻,且由於牆壁厚實,冬暖夏涼,抗震性能極好。
以前,看著紫苑總是會讓我想起狸貓,如今看著狸貓狹長緊翕的雙目,我又總是不能克制地想起紫苑。
原來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叫「巧娜」,那個叫「巧星」的小夥子和她長得有七分相像,又貌似同姓,應該是她哥哥。
我發現這裏的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便是眼睛會笑。一個笑意還沒來及到達嘴邊時,眼睛便會先笑開來。此刻,數十對這樣笑如春花的眼睛關注著我,讓我有些暖融融的受寵若驚之感。巧娜的父親走了出來,對她們說了句什麼,她們應和了一句,便朝我揮揮手分頭走開繼續各自的忙碌。巧娜的父親似乎很有威望的樣子。
彷彿知道我的名字很讓她高興,她開心地拍了拍手對著那群孩子重複了兩遍:「安薇,安薇。」我忽覺衣擺有些向下墜,低頭一看,是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睜著麋鹿般的大眼望著我,攥著我的衣角試圖引起我的注意。我彎腰蹲了下來,他伸出小小的手試探般摸了摸我的右臉,我也摸了摸他的臉。他見我摸他臉突然開心地「咯咯」一笑。其餘的孩子也都湊了上來爭先恐後地摸我的臉,連巧娜也上來摸我的臉,我一時被他們的熱情有些嚇到。後來我才知道,在這個族群里「觸頰禮」是表示友好的意思。
雖然此刻我口乾舌燥,但是最為急迫的是想要知道狸貓在哪裡。我接過她的水杯放在一邊,她有些不解。
我趕忙要接過他手中的碗和葉子,繼續給狸貓的餵食工作,他卻搖搖頭,笑著對小姑娘吩咐了一句什麼。那小姑娘拉過我的手將我按坐在桌邊,又從籃子里取出一碗米湯,將勺子塞入我手中示意我要我先吃飯。
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濃重的口音,似和_圖_書乎重複了好幾遍同一句話,而我卻分辨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茫然地再次睜開眼,只見一個皮膚微褐帶著健康光澤的少女正在我臉上方急切地盯著我看,見我睜眼,兩隻大大的眼睛一彎,親切甜美的笑臉讓人覺得一瞬間便可卸下所有的防備。
我往後退了退,將臉半隱在棉布帳簾后。
雖然他還沒有醒過來,而我卻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我情不自禁地撫上了他的嘴角。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中年男子,看見我似乎很是意外的樣子。小姑娘開心地迎了上去,拉著他的手便叫:「阿爸。」這個詞我總算聽懂了,古今中外爸爸媽媽的叫法果真大同小異。
從來沒有什麼時候能讓我的心如此刻一般充盈了滿滿的虔誠之感,對上蒼,對萬物,對所有的一切充滿了感激之情。
「狸貓!……狸貓!」我握緊左手,突兀地睜開雙眼,刺目的光亮瞬間漲滿雙目,我本能地伸手去擋,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
水,到處都是水,天地之間一切都已消失,只剩下驚濤駭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無孔不入地侵襲著我的身體。旋渦中我被動地隨波逐流,無助地掙扎著,長長的水荇舒展著柔軟的枝條,水妖一般攀上我的手腳,牢牢地將我困於其中,一片白茫茫的水光中找不到任何支撐之物地起起伏伏。
裏面淺褐色的粗瓷碗里盛滿了濃稠的米湯,小姑娘伸手便去端,卻似乎被燙了一下,一下縮回手來。她父親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對她的急進毛躁寵愛地搖了搖頭,便伸手替她端起了那碗米湯。我看見他厚實的手掌上布滿了粗粗的老繭,溫暖而寬大,讓我突然想起了爹爹。
就在我失望地欲轉身出門去浣洗適才給他換下的衣物時,他輕輕地翻了個身,我大喜過望。這是自他昏迷以後第一次有動作,之前他總是靜靜地躺著,連指尖都不曾動過一動。
在五毒教待的那幾年讓我對於草藥從原來的一竅不通到如今的靠氣味便可分辨個大概,從藥草味判斷,他們給狸貓敷的應是紅花、桂葉和香茅,都有很好的活血化瘀作用。
一葉又一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將那普通人五分鐘便可以喝完的小半碗米湯盡數喂入狸貓的嘴裏。我用拇指替他輕輕拭了拭嘴角,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腰背一陣酸疼。想到自己昏迷的時候他們或許也是這樣給我餵食的,便覺得很是過意不去,自己才做了一次腰便酸成這樣,難為他們同時照顧我和狸貓兩個人。
我激動地俯下身去,卻沒見那緊閉的雙目有任何開啟的跡象。
我想她是說我在昏迷的時候會不停掙扎翻滾,她怕我掉下床去或者傷害自己,便用寬布條將我的手腳固定,而她那句問話應是詢問要不要幫我解開束縛。
而我發現了一種比葉片喂粥更好的方法。成年的鳥總是將反芻后較細膩的食物通過嘴餵給小鳥。在沒有外人時,我亦學著將米湯含入口中待溫度適宜后再哺入狸貓口中,這樣會比葉片餵食快上好幾倍。狸貓的唇總是冰冰涼地緊抿著,牙關也總是緊閉,我只有用舌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將他的牙齒撬開后才能勉強將米湯送入他的嘴裏。
小姑娘更是熱情地拉起我的手,將我帶至房間一角一張簡單的四角方桌前,接過她父親手裡的籃子,揭開蓋子后,清淡的米粥香味四溢。
那父親卻朝他們擺了擺手,指指狸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那小姑娘卻按捺不住了,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拽著我便出了門,一群孩子立刻嘰嘰喳喳地將我們團團圍住,那父親頗無可奈何地跟出門來,輕輕掩上房門。
那少女撓撓頭,又「咿咿呀呀」地重複了一遍適才的話,聽語調依稀應是一句問話,遺憾的是我依然無法聽懂。她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無奈地咬了咬嘴唇,指了指我的手,我順著她的目光,看見自己的雙手被布條束縛在床邊,我皺眉。她又咿咿呀呀地喚了我一句,見我抬頭看她,她指了指我,然後開始手舞足蹈地比畫著,像是要表達痛苦的掙扎,然後,她又指了指我的手,做了一個繩子打結的動作,最後,她指了指自己又做了一個解開繩子的動作。她停下來后,用大大的眼睛望著我頷了一下首,滿是詢問之意。
我明白她大概是說已經請了郎中來給狸貓瞧過,大夫診斷狸貓應無大礙,我的心又寬下稍許,但他一刻不醒來我仍是一刻不放心。
我用左手拉過她的手握住,用右手指了指杯子里的水,又做了個游泳划水的動作,然後指了指她的頭髮,又指了指床上白顏色的粗布被,最後,焦急詢問地看向她。希望她能明白我要問的是和我一同落水的銀髮之人現在何處。
雖然爹爹的手修長瑩潤,只在握筆處結了一個薄薄的繭,但是他也喜歡在我調皮吵鬧時這樣拍著我的頭,寵愛地搖頭微笑,他總是說:「容兒呀……」似乎很是無可奈何而又樂在其中的樣子。那時,幸福是這樣簡單而唾手可得。
是他!他還活著!還活著!
我貼近他的臉頰,撫著他滿頭的銀髮,淚入枕畔,悄然無聲:「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固執……」
那男子從籃子底取出一片綠油油的肥厚葉片走到床前,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每次喂完一碗米湯,我都會臉頰發燙,我想應該是這粥太燙了,下次應該放涼些再來喂他。不知道我懷著紫苑昏迷的那大半年裡宮女們是怎麼喂我的。
突然,無邊的暗沉之中一絲銀白帶著月華般的光彩劃過,流出點點閃爍的碎銀亮光,點亮了我心中的明燈。
「一新,一新噢軌呀,摸泗,摸泗!」小姑娘捋了捋自己的下巴,又將手搭在狸貓手腕上做了一個把脈的動作,之後朝我豎起大拇指,笑咪|咪地重複了一遍:「摸泗,摸泗!」
我不顧一切地往外沖,一頭撞上了一個堅硬的東西。我抬頭一看竟是一個壯實高大的小夥子,和那小姑娘一樣偏黑的健康膚色,頭上裹著暗紅色的頭巾,身著直襟短花邊衫,領、袖、襟處鑲有五彩花朵,我撞上的便是他的胸膛。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撞上了他,只是本能地抓住了我的雙臂,對上我的雙眼后,立刻放開了我的手臂,頗有些尷尬局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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