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舊事
朱大聰看著譚鈴音，問道，「譚師爺，你們讀書人都博學。你說，這大雁每年南北往返，它的家鄉到底是南方還是北方？」
「不不不會。」
他執拗地看著她，表情嚴肅，像是要逼供一般。譚鈴音張了張嘴，往後退了一步。說實話，她剛才也不是很怕，現在真有點怕了。
天空中有一排南飛的雁，路過此地，不打算停腳，繼續往南飛去。
譚鈴音循聲望去，看到那裡立著一個身影，從身形上看，應是縣令大人。他腳邊還蹲著一團黃乎乎的東西，想必是糖糖。
「但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那個人該死。自那之後，我的名聲更不好了，旁人都說我命主孤煞。加上我的兩個未婚妻接連病死，我……」他說到這裏，眉頭擰得更甚，像是用小刀在額上劃了「川」字一般。
朱大聰搖頭嘆了口氣，「我家鄉的人，也有不少怕我的。只因我爹有些勢www.hetubook.com.com力，我自己面相又有點……凶。」
譚鈴音搖了搖頭。
譚鈴音覺得人和鳥都是吃飽了撐的，整天想東想西。她摸了摸發酸的脖子，答道，「大概它們待在哪裡，就把哪裡當做家鄉吧。」
朱大聰立在原地，朝不遠處的縣令大人拱了拱手。
「我……」
這比死了還叫人難以接受吧。
「為什麼怕我？」
「你娘不要你了。」
她便也好奇地跟著抬頭看。瓦藍瓦藍的天空下，倆人仰著頭，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像是兩隻等待投喂的雛鳥。
唐天遠又道，「不過讓你買點東西，就去了這麼久，越來越沒用。」
所以她在縣衙外遇到朱大聰時，朱大聰與她搭訕，她便不推搪，也和他聊幾句，套近乎。
這時，陡然間從縣衙門口傳來一嗓子，「譚妙妙，還不快回來。」語氣不太好的樣子。
譚鈴音
ｈｔtｐs://m.h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ｃｏm急了，「萬一她沒死呢？」
譚鈴音有些惱，她又不是他的丫鬟，憑什麼被他呼來喝去的，現在還斥她。譚鈴音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他責備，她偏不給他面子，身體一轉，直接走進珠寶首飾店。
譚鈴音並非沒見識過好東西，但這幾年過得不像往常那樣富裕，她自己也變摳門了，因此雖然手頭有餘錢，她依然沒買太貴的首飾。
「哦？」朱大聰追問道，「那麼你呢，你的家鄉是哪裡？」
「……」譚鈴音沒想到他這樣坦誠。
朱大聰長長吐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與譚師爺投緣，今日一時竟說起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還望譚師爺不要多想。」
它像是聽懂了，沮喪地低頭蹭了蹭他。
譚鈴音好奇，「你知道什麼？」
譚鈴音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只覺煩悶無比。她試圖勸慰他，「你不用ｈeｔuｂｏｏｋ•cｏm•ｃｏｍ內疚，兩家的婚約是父母之命，你又沒有錯。而且，她也不一定就是因為婚事而死的呀。」
糖糖只好走回來，不解地仰頭看他。
朱大聰扯著嘴角笑了笑，「她要是沒死，那我這樣算什麼？」
「嗯，你帶幾個人，去一趟濟南。」唐天遠說著，讓黃瓜附上耳朵，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幾句。
彼時天高雲淡，秋光正好。譚鈴音從街上買東西回來，看到朱大聰正站在自家珠寶店的門口，仰頭觀望。
朱大聰笑道，「譚師爺真是有趣。我店內有好茶，又有時新蔬果做的點心，不知譚師爺是否肯賞光，入內一敘？」
「你不懂，」朱大聰搖頭，神情落寞，「如果這世上有一個無辜的好人是因你而死，這個念頭就會伴隨你一生，你一輩子也擺脫不了內疚之心。」
這邊譚鈴音被朱大聰引著走進珠寶店。她再一次來到這裏，難免又讚歎一番。女人嘛，誰不和_圖_書喜歡漂亮精緻的首飾。
裏面立刻閃出來一個小廝，滿面堆笑地湊上前，「在，少爺，您找我？」
譚鈴音心想，不只是面相凶吧……
朱大聰笑道，「你好像很怕我？」
朱大聰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繼續說道，「其實，我打死過人。」
譚鈴音應了一聲。
黃瓜邊聽邊點頭，末了說道，「小的都記住了，放心吧少爺。」
譚鈴音失魂落魄地回了縣衙。
唐天遠冷哼。
朱大聰突然身體一松，黯然道，「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
「糖糖，回來。」唐天遠制止它。
唐天遠眯眼看著那門可羅雀的珠寶店。他突然揚聲朝身後喊道，「黃瓜。」
譚鈴音無言以對。是啊，他的克妻之名是她給他的，他內疚懊悔了三年也是她給他的，結果到頭來你告訴他，她其實沒死，在逗他玩兒。
「不是……三個嗎？未婚妻？」
糖糖看到它主人走進那間屋子，便也興沖沖地想要和-圖-書跟過去。
譚鈴音有些無語，怎麼一個兩個的都愛追問別人家鄉。她打了個哈哈，胡謅道，「我自小離家，四方漂泊，已經不記得來自何方。就像這大雁一樣，人在哪裡，家鄉就在哪裡。」
朱大聰看出她喜歡，提議她可以免費試戴。
譚鈴音對朱大聰的態度有些複雜。她對他是有些忌憚的，但她又必須把這種忌憚遮掩好，不被旁人察覺出來。同時，她也不願怠慢他。她更希望與他融洽相處，睦鄰友愛，這樣一來他若真的想尋仇，也能顧念些情分。
「我又不買。」
唐天遠點點頭，又看向珠寶店。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們藏什麼鬼。
朱大聰點頭道，「第三個得知婚配對象是我，未及成親便鬱鬱而終。從那之後我就坐實了『克妻』之名。其實我並不相信命理之說，但第三個姑娘確實是因我而死，我為此一直內疚悔恨到現在。自那之後，我心灰意冷，娶妻的心思也就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