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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遠蹲下身，將碗放在地上，「糖糖，來吃吧。」

訓練要從娃娃抓起。縣令大人認為想讓糖糖長大以後不傷人，就應該自小讓它知道，生血和生肉都不好吃，是以他才會想出這麼個餿主意。

唐天遠沒有回答。他的目光向下移，盯著她手中拎的東西，「拿來吧。」

譚鈴音的情緒還沉浸在方才的愧疚煩悶中，她下意識地問道，「哪裡？」

總覺得她負了他。

譚鈴音看著糖糖委屈的小眼神兒，她也有點心疼它。不過心疼歸心疼，她可不希望糖糖長大以後鬧出人命。她指了指碗中漸漸凝固的血，「糖糖，把它吃光吧。」

唐天遠把血碗接過來，對譚鈴音說道，「這血就要趁熱喝，涼了就結塊，不好吃了。」

雜役很快把雞血端上來了。粗瓷碗中的鮮血尚有溫度，還未凝固，上頭浮著好多血沫子，白色的碗沿滴下來幾道血跡，看著怪滲人的。

朱大聰自動採和_圖_書信了后一種說法。

要說，唐天遠自從發現齊員外家有可疑的金子之後，他基本上就能確定此地確實發生過盜採黃金之案了。他比較不理解的是皇上如何得知，皇上知道了為什麼不把話說完。

流言就這麼傳開了。自此之後，朱大聰「克妻」的帽子算徹底扣上摘不下來了。朱家對譚家一直抱有歉意，也十分照顧。譚老爺更不敢以實情相告。

那雜役聽聞此話，膽戰心驚地跑了。

唐天遠對譚鈴音說道，「過些天你再陪我去一趟天目山吧。」

她爹找不到她，急上了火。那朱家家大業大，朱大聰的父親還是知府，這樣的人家誰敢得罪？譚老爺不敢實話說自己女兒是逃婚，只好放出話說她病死了。為了演得真實，他還把「女兒」發葬了，做了好幾天法事。

糖糖幾乎是一步就躥過去，臉埋在碗里，大口地舔起來。才吃兩口，它便停下，痛苦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嚎了一聲，接著耷拉著耳朵轉身跑開，跑到譚鈴音腳下，仰頭看她，兩眼淚汪汪的。大概是怕她不理解，它看譚鈴音一眼，接著就看那血碗一眼，然後又看她，又看碗。

就這麼一晃過了三年。

更何況，那朱大聰的名聲本就不好。

糖糖聞到血氣味兒，立刻精神抖擻了。

不用糖糖如此明示，譚鈴音也能理解它有多痛苦。那碗雞血是摻了黃連水的，滋味肯定特別美妙。

清辰一直陪著她，兩人東遊西盪的，到了銅陵縣，錢花得差不多了，便定居在此地，做些生意賺錢過日子。

譚鈴音就這麼鬱郁地回了縣衙。她心中有事，低頭猛走，也不看路。走著走著，「咚」地一下撞到了什麼東西。

至於怎麼死的，他不說，別人也能猜到。主要說法有兩種，一種是好好的姑娘被朱大聰剋死了，另一種是，她知道自己要嫁給朱大聰，https://m.hetubook.com.com煩死了。

譚鈴音於是就操勞了。她把新買的黃連遞給他。他拿著吩咐人下去用黃連煮水，又讓廚房殺一隻火雞，把新鮮的雞血留一碗。

嗯，反正皇上不主動跟他說，他也就不會問。

譚鈴音本身就有些離經叛道，她對這種安排不滿意，厚著臉皮來跟他爹爭來吵去，父女二人誰也勸服不了誰。眼看著婚期將至，譚鈴音不願坐以待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跑路了。

秋日的天氣清涼乾爽，譚鈴音反覺得自己像是墜入夏天的熱爐，悶得要命。

譚鈴音手中拿的是黃連。縣令大人不僅對人憋壞水兒，他連狗，啊不，連獅子也不放過。這黃連正是用來對付糖糖的，之所以支使譚鈴音去買，用唐天遠的原話說就是，「誰讓它是你兒子，你不操勞誰操勞。」

糖糖仰著頭，饞得直舔舌頭。

自從上次發現齊蕙的屍體之後，他們又去了天目山兩次，依然沒發現什麼ｈeｔubｏｏk•cｏm.cｏm。天目山本來就很大，找不到也屬正常。他又不能頻繁地去，更不能大張旗鼓地找。一來，夏天山中容易發生山洪；二來，他眼看著就要打入敵人內部了，萬不可在這時候露出身份。

譚鈴音就沒敢回去。她估摸著她爹差不多消氣了，便給他寫了信。接二連三地，那些信件都石沉大海。譚鈴音明白爹爹的意思，也就心灰意冷，不再和家中來往。

當得知朱大聰因為她而內疚了這麼多年，還因為她而背負「克妻」的名聲時，她心裏是很不好受的。

譚鈴音鼻樑比較高，這一撞，撞得她鼻尖發痛。她揉著鼻子，抬頭看到縣令大人精彩的臉，驚得一抖。

唐天遠鬆開握在她肩膀的手。他看到她這樣魂不守舍，便皺眉問道，「人回來了，魂兒丟在那裡了？」

譚清辰幫父親料理完家中事宜，便來尋找姐姐。順便幫譚老爺帶來一句話：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至於她爹為什麼要把她許給這樣一和_圖_書個人，這又是一筆爛帳。

糖糖絕望地跑了。它跑到牆角蹲著，把屁股對著他們。

唐天遠看到譚鈴音時，本來在醞釀些嘲諷她的話，卻沒料到她越走越近，瞎子一樣直接扎進他的懷裡。

譚鈴音有些心不在焉。唐天遠見她如此，欲言又止了幾下，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

坦白講，譚鈴音不算個好人，但也不壞，正常人該有的良心她不缺。她本來視朱大聰為洪水猛獸，但現實卻告訴她，他是一個不錯的人，有情有義，古道熱腸。

她正是朱大聰口中那死去的第三個未婚妻。

克妻之說，若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譚鈴音一定不會信；但此事攤到她自己頭上時，她難免犯嘀咕。不信，也不敢不信。

唐天遠：「……」他竟然還扶了她一把。

糖糖聞到廚房雜役身上的氣味，就覺得很可能會有好吃的。它很高興，當然，最高興的還是它娘沒有不要它。糖糖低著腦袋在譚鈴音的腳踝上蹭著，示意譚鈴音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