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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衾燦兮

作者:蓬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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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阿玄絕望了,向隗龍喊:「阿兄你快跑,我無事的!」
他派人尾隨阿玄一事,並未告知庚敖,后見他自己忽然出去,猜到應是過了氣頭心生悔意,原本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此刻人回來了,卻又帶著怒氣。
隗龍從小奔走于山林野地,肢體異常靈敏,力大無窮,他小時候,楚國一個精於劍術的鑄劍師為避禍,隱居赤葭數年,見隗龍資質上佳,又喜他秉性純良,曾教授他數年劍術。
近旁停著庚敖那匹名為赤翼的坐騎, 月光之下,赤翼毛色如火油, 輕輕甩動馬尾, 狀極適逸。
庚敖卻彷彿未曾入耳,雙目依舊盯著隗龍。
他重複一遍。
「你夜行於道,他竟就半道與你相遇,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你還口口聲聲稱他為兄,當孤可欺乎?」
阿玄已經快要透不出氣了。
「搜。」他的聲音響了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整個營房靜悄無聲,茅公正翹首等待,見阿玄被帶了回來,二人同乘而歸,忙迎上去。
阿玄尚未開口,一旁庚敖已冷冷道:「不早了,茅公去歇了吧。」說完便丟下兩人,自己轉身,邁步朝王幄大步走去。
庚敖亦翻身上了馬背,坐她身後,一臂從她腰側伸來,將她晃動的身子在懷裡固了固,順勢摟住, 另手挽住馬韁。
茅公打量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罷了,無事回來就好。你平日也非妄人,今日想必一時糊塗,余話便不多說了和圖書。去吧。」
耳畔只剩呼呼的風聲,阿玄閉上眼睛,只緊緊地抱著他不放,半晌,終於覺他身體動了一動。
庚敖並未寬衣上床,而是端坐于案后,手執簡牘,她進來,帶入的風壓的燭火晃了一晃,他視線連半分也未抬,彷彿全神貫注于手中的簡牘,半點不曾留意到她的入內。
方才那一路,赤翼速度幾乎可用狂奔形容,阿玄被顛的本就頭暈眼花,此刻腿腳發軟,腳底才落地,驟然就失倚仗,腿一軟,差點摔倒,幸好茅公眼疾手快,上來扶了一把,她才站住了腳。
他盯著她那雙依稀還帶一縷風乾淚痕的美眸,一字一字地道。
這一路,他一句話也不曾開口。
阿玄一顆心狂跳,慢慢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庚敖。
庚敖翻身下馬,將阿玄也抱下,隨即鬆開了臂膀。
她極力逼回眼中已湧出的一股熱意,向著隗龍笑道:「阿兄,你誤會了!君上寵我,今夜只是我自己起了小性,這才負氣出走,非他逼迫於我。你也瞧見了,他不是親自來找我了嗎?」
月光投在他高大的身影上,他神色凝重,身影一動不動。
庚敖一語未發。
他的視線越過她的頭頂,投向對面的隗龍,臉龐堅硬的如同岩石,也未發一聲,但阿玄卻清楚地感覺,他摟在自己腰間的那條臂膀驀地收緊了,箍痛了她的肋骨,幾乎令她無法順暢呼吸。
阿玄避而不答,只放下燈勺和-圖-書,垂眸低聲道:「多謝君上,放過我的阿兄。」
他必認定她如今身處水深火熱,絕不會就此丟下她輕易離開。
雖然她當時並未對他訴半句苦,但今夜自己獨行於荒野馳道之上,恰被他遇到了。
阿玄抬眼道:「他久無我的消息,前來尋我,又一路跟隨至此,此確是實情。但今夜遇于道卻是巧合。我之所言,句句是真。何況今夜我之出走,本就出自君上之命,何來預謀可能?」
「殺。」
茅公朝他背影應了聲是,向阿玄做個手勢,阿玄到他面前。
「幸而君上大量,不計較你的冒犯,可向君上請過罪了?」
她哪裡知道,她上路后,茅公思忖,倘君上一時消不了氣,與其再去他跟前火上澆油,不如自己暗中派人先跟著阿玄,既是防她真的走脫了,也為保護。這人便奉命一直遠遠跟著阿玄,方才隗龍現身於阿玄面前,自然落他眼中,因今夜月光甚好,他怕被察覺,故先隱匿在了道旁,不期君上隨後縱馬而過,便匆匆追趕上來,恐那男子是細作,不敢隱瞞,稟了自己方才所見。
整齊的刀出鞘聲,隨扈拔刀,立刻朝隗龍圍了上去。
他帶阿玄到了赤翼近旁, 從后托她腰身,輕而易舉將她送上了馬背。
阿玄大驚失色,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他非細作!是我從前在赤葭的阿兄!如我家人!此前分散,他來找我,絕無他意,遇在此處,也全屬巧合和_圖_書!」
庚敖抬臂,示意隨扈收刀,隨即調轉馬頭,縱馬疾馳而去。
「殺。」
「玄如今過的很好,阿兄放心便是,往後不必再牽挂於我。」
燈火投在他的面龐上,他神色淡然。
「可殺我,我願以命懇請君上善待阿玄,她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至少,你不該驅她一人如今夜這般獨走夜路!」
庚敖一動不動,視線一直落到對面這個膽敢直視自己的年輕男子的臉上,看了良久。
果然,扈從回來,看了眼馬上的阿玄,略一遲疑,道:「君上,此處應還另匿有一人,恐是細作。」
夜風在耳畔剌剌嘯過, 阿玄此刻的心情,除了沮喪,更多的還是擔心。
阿玄看見隗龍從那簇草叢后慢慢地直起了身。
阿玄呆住了。
阿玄向他低低道了句謝,轉身朝那頂王幄走去,到了那扇閉合的門外,長長呼吸了一口氣,終於伸手推開,跨入。
「以汝之卑賤,何來資格與孤爭奪美人?只是孤卻尚汝膽色,今次便不殺汝,留汝性命,好自為之!」
……
阿玄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庚敖眯了眯眼:「你與那人,真無半點私情?」
阿玄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沉默。
阿玄清楚地感覺到身後那男子的身體緊緊地綳了起來,但是他的聲音卻更加冷漠了:「若你不能呢?」
阿玄喉嚨似被什麼哽住了,凝視著那個站在地上,衣衫襤褸,肩背卻挺的筆直的阿兄。
阿玄頓時緊m.hetubook.com.com張起來。
隗龍身影卻一動不動,直視著庚敖投來的目光,緩緩道:「我並非細作。倘若你待阿玄好,她在你身邊快活,我便也就放心離去,但你卻待她不好,阿玄在你身邊不快活。我要帶她走。」
從小一起長大, 她了解隗龍, 今晚之事, 哪怕她告訴他, 這是她自己心甘樂意的選擇, 他想必也卻不會如此作想。
她心神不寧,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心裏更只盼著能快些離開這裏,被庚敖抱住腰身也未有絲毫的掙扎,順他力道背靠於他的胸膛上。
倘若她能預先知道身後這人會如此快地找了過來,方才隗龍毫無預兆地再次現身在她面前時,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因情緒失控而在他面前落淚哭泣的。
她轉向身後那個男人,雙臂慢慢地抱緊了他的腰身,將臉貼到他的胸膛上,用只有他才聽得到的聲音低低地道:「我將他視為兄長,他亦視我為家人,除此無半點私情,若誑語,天殛。你放了他,求你。」
庚敖彷彿也一怔,盯了隗龍片刻,忽冷笑:「你有何資格,敢在孤面前說出此話?」
阿玄手心裏頓時沁出一層冷汗。
她固然希望能脫離身後這男人的掌控,但卻不是讓隗龍以置身於危險為代價。
庚敖瞥了她一眼:「豈不是寧死於道,亦不願隨孤嗎?」
正要上路,對面馳道上忽匆匆趕上來一人,氣喘吁吁,似有事要稟,庚敖身後一個扈從便迎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去,那人不知說了什麼,阿玄只看到他指溝渠方向。
阿玄如從前做過的那樣,跪坐在案尾侍讀,片刻,見燈芯枯卷,燭火變暗,便取燈勺輕輕挑了挑,燭火復明。
「是我一路跟至此,她全不知情,和她無半分關係。」隗龍一字一字地道。
扈從紛紛下馬,朝著那道溝渠走去。
阿玄道:「半點也無。」
「又出何事惹怒君上?」茅公低聲問。
身後恰有大風掠過, 那片草叢被風壓的半傾,隗龍此刻正匿身在那暗影之中……忽然視線被一寬厚胸膛擋住。
庚敖路上隱忍了許久的怒氣似被她這一句話忽的給引爆了出來,將手中簡牘重重拍在了案面之上,「啪」的一聲,燭火跳了一跳。
庚敖對她的柔順似乎感到頗為滿意,又微微收了收臂膀,讓她在馬背上坐的更穩當些,隨後向遠處分散開來的扈從傳了一聲哨,十數人很快聚攏回來,
此刻他面前雖圍有十數人,但倘他只求脫身逃走,雖機會不大,但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赤翼神駿,背上雖多了一人,卻猶如無物,風馳電掣間,幾十里的路,沒半柱香功夫便回了。
隗龍道:「阿玄喚我阿兄,我便要竭我所能護她喜樂。方才阿玄囑我以自保為重,我恐牽累於她,故未現身。你雖是穆國國君,我卻不懼你。若我能打敗你,你須讓阿玄隨我走。」
「孤從不信天殛,若真無半點私情,示孤。」
短促一字,從他的嘴裏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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