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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作者:千山茶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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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重審

第127章 重審

燕京百姓們同樣關注這一場廷議的結果,姜梨帶著桐鄉人在長安門前鳴冤鼓的動作,已經讓整個燕京城的人們都知道。無意中,也得知了這樁案子的來龍去脈。所有人都為薛家一案揪心著。
但洪孝帝什麼也沒說,高深莫測的坐著,看著底下臣子的各自發言。
看明白過來的大臣們,瞧著姜梨的目光都充滿異樣,這樣的廷議,真是令人看的嘆為觀止。
原來不是機遇,是父親曾經已經做到了大官兒,卻自認性情不適合這樣的官場。北燕朝廷臣子間相互傾軋,或沆瀣一氣。對父親來說,倒不如做個小小的縣丞,造福一方百姓。
要說和姜梨的關係,沈如雲如今要嫁的周彥邦,輾轉說起來,最初還是和姜梨定的親事。如今姜梨又插手了薛懷遠的案子,沈玉容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這姜梨與他本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干係,冥冥之中又好像有一條繩子,愣是將他們牽扯到了一處,於是樁樁件件,都有姜梨的影子了。
姜梨低下頭去,今日這一戰,她盡了全力,索性,她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
馬車停在街道的拐角處巷口,姜梨來到馬車面前,在桐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桐兒和白雪也要上來,忽然聽得姜梨的聲音從裏面傳來:「等等。」
姜梨再次伏身:「正因如此,臣女才會帶著桐鄉百姓前來進京。臣女請喚人證。」
姜梨道:「時間不早,要是想要閑話,改日也好,今日還有正事,我們先進殿吧。」
行刑完畢,姜梨和桐兒白雪往馬車那頭走去。心中思量著,桐鄉這頭的事暫時是告一段落,接下來,她是徹底的得罪了成王和永寧公主。成王或許還不會這麼快出手,但是永寧,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里找上門來。
一個國公,一個首輔千金,姬蘅和姜家從無往來,又如何和姬蘅關係這樣親近?
「定罪?」洪孝帝一頓,問:「何為定罪?」
葉世傑一愣,跪著的馮裕堂連低頭都忘了,直直的看向姜梨。誰都知道,姜梨為了薛懷遠奔走不停,便是站在薛懷遠一邊,可眼下竟然說薛懷遠斬首都不夠,還要千刀萬剮,她是瘋了嗎?還是一開始她就並非站在薛懷遠一邊的?!
姜梨相信,永寧公主一定做不到,否則當年,她就不會寧願殺了自己也要得到沈玉容了。永寧如此殘暴跋扈,認定的事一定要做到。她不管不顧,即便得了這個懷疑的罪名,也會非要嫁給沈玉容不可。
姬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巧言令色,」李仲南冷哼一聲,「那他總是貪了!」
光是那張麵皮,沈玉容的確是很能唬人的。要知道當初他只是個秀才的時候,就有許多富家小姐上趕著要嫁給他。如今他做了官兒,穿的華貴,氣質越發出眾,倒是比從前更加招人稀罕,難怪永寧公主見了,不惜謀害自己這個正室也要嫁到沈家。只是這樣的沈玉容對姜梨來說,卻更加陌生,更加厭惡,更加看不起了。
成王和洪孝帝也十分迷惑。前者是不解,後者是懷疑。
「李大人,」姜元柏不悅道:「陛下都沒說話,您這是說的哪門子話。」
但沈玉容能做到對這些熟視無睹么?
情理情理,要給薛懷遠脫罪,「理」不夠,「情」來湊,姜梨卻用了這麼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將薛懷遠身上的冤屈洗凈。
洪孝帝問:「什麼薛凌雲?」
這老臣當年應當與薛懷遠交情不錯,見到故人,便將當初薛懷遠為何辭官的原因娓娓道來。有志不能伸,到底是憋屈。眾人聽來,只覺得心中感慨萬千,十分惋惜。
姜梨冷眼瞧著,心中瞭然。馮裕堂自知難逃一死,如今一口咬死全是自己的錯,還能死的痛快些。要是供出了永寧公主,怕是不單是自己死的難過,他府上的姬妾子嗣,都要死個乾淨。
殿中久久的沉默。
永寧公主志在沈玉容,總有一日要入主沈家,成為沈夫人。但永寧公主指使馮裕堂陷害薛懷遠的傳言一出來,永寧公主要嫁給沈玉容,就困難重重。因為一旦她這麼做,就給她陷害薛懷遠找到了完美的理由。人們就會說,看啊,她想要嫁給沈玉容,所以謀害了薛懷遠,甚至於薛芳菲和薛昭的死,也會被人懷疑。
「究。」洪孝帝動了動手指,「但證據都在卷宗里,僅此而已。」
姜梨就同葉世傑一起往殿上走去。
眾人都沉默了。
姜梨道:「諸位大人不覺得奇怪么,如薛懷遠這般罪臣,十年來所作所為,竟比燕京城許多官員還要清廉。倘若別的貪污官員都能如薛懷遠這般,咱們北燕,便也不愁不繁盛了。」
雖然這肅國公素來愛美,但並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拯救姑娘於水火之中,更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這時,肅國公竟然與成王對上了,還說出這麼一句有深意的話。
殿中已經來了不少臣子,皆是今日來「廷議」的臣子。多年以前,先皇在世的時候,但凡朝中有許多拿捏不定的案子,事關重大,都會召見大臣來「廷議」。那時候「廷議」多半都是宗室。先皇在位后些年,宗室衰微,「廷議」更加開放,普通臣子也能參与。
那少女容貌清麗,身材窈窕,正是十五六歲的好年華,如樹上新開的梨花,清新可愛。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眉目間自有靈秀之氣,坦然開闊,一時間竟是讓人看得移不開眼,又覺得她的眼神似曾相識,像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只一句話,朝臣們都愣了一愣。姬蘅既然說話了,還是幫著姜梨說話?
唯有沈玉容和姬蘅二人,神色和百官截然不同。
姜梨這話可算是大不敬了,成王冷笑:「看來姜大人教女兒,自有一套章法,姜二小姐說這話,對於女兒家來說,未免有些出格了吧。」
但問題是,永寧公主做得到嗎?
成王站在一端,冷眼瞧著姜梨一行人,瞧著他的樣子,十分陰冷殘暴,令人膽寒,即便姜元柏葉明煜在這裏,也絲毫不肯收斂。
旁人不會以為這是姜梨想出來的辦法,只會將此事放在姜元柏的頭上。認為是姜元柏讓姜梨在殿上如此說,對姜元柏的籌謀又認識更甚一步,認為姜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姜元柏也像是不認識似的盯著自己的女兒。他知道姜梨聰明,姜家的小輩里,姜梨可能是最聰明的一個。但這樣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過,姜元柏內心甚至懷疑,今日姜梨的做法,背後會不會有高人指點。否則一個閨閣千金,有這樣的政治手段,應當是不可能的事。
姜梨伏身,聲音清脆,道:「臣女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桐鄉縣丞薛懷遠有罪,罪在上任數十載,除了貪污賑災銀之外,淡泊寡慾,洗手奉職,臣心如水,清風峻節。世上難hetubook.com.com有這樣的貪官,定是在籌謀更深之事。為官多年,將桐鄉改頭換面,內有陰謀。家中家產無幾,去向不明,臣女以為,薛懷遠之罪,罪無可赦,懇請陛下,治薛懷遠千刀萬剮之罪!」
姜梨伏身行禮,繼續微微道來:「桐鄉縣丞薛懷遠,官職雖小,卻代表北燕朝廷的官員,由小見大,造成的影響卻非同小可。薛懷遠為官數十載,唯獨去年被人查出貪墨,想來過去十多年,亦有貪污銀兩行徑。這些銀兩去往何處,為何不見蹤跡,卷宗上未曾記載,此中疑點眾多。許是做販賣軍馬之務,又有通敵叛國之嫌。不可不究而殺。」
成王卻是看向沈玉容,心中閃過一絲惱火。
「大胆!」李仲南大怒:「姜梨,你敢質疑陛下!」
光憑證據,姜梨是不可能讓薛懷遠完全脫罪的。在廷議上,最後定奪的也是皇帝本人。但這樣的廷議,民意的天平分明已經倒向了薛懷遠這頭,這些文武百官漸漸也開始同情薛懷遠。
他不怕成王,事實上,成王的確也不敢對他做什麼,便是心裡頭再不舒坦,也是嘴上說幾句,還不能太過分了。這肅國公既狠且陰,莫不要因此被他記恨上,在背後動什麼手腳,平白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最後一個字落地,姜梨的心彷彿被熱水澆灌過,漸漸沸騰起來。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薛懷遠,因著數十年的相伴,因此他們的話,也格外讓人感同身受,當說到薛懷遠被人陷害入獄,而他們這些官差被馮裕堂的人丟到礦山狠心折磨的時候,七尺男兒,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
關於薛家一案的廷議,就這麼結束了。
洪孝帝似有所動,成王暗叫不好,當機立斷道:「不管如何,薛懷遠貪墨一事是事實,也就如姜二小姐所說,讓薛懷遠行千刀萬剮之刑。」不能讓姜梨說下去了。
薛凌雲?眾人奇怪。
因此,廷議的結果出來后,短短一個時辰,幾乎整個燕京城都傳遍了。
一個一個人證被帶了下去,新來的桐鄉百姓又前來,沒有一個說薛懷遠不是的。
姜梨安撫的拍了拍薛懷遠的肩,因著薛懷遠鬚髮全白,和姜元柏的年紀相仿,卻已經像個垂垂老者,因此姜梨的行為,看起來並不出格。不過她的耐心看在姜元柏眼裡,卻十分刺眼。
洪孝帝盯著姜梨,葉世傑呈上來的摺子里,事關永寧公主。這會兒姜梨提出來,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姜梨既然提出來,為何又要自己否定自己。
馮裕堂過後,就是永寧和沈玉容。
姜元柏連忙謝恩,心中卻納悶,他們姜家和肅國公可是沒有一星半點的往來,姜梨和姬蘅也當沒什麼交情。何以這位喜怒無常的肅國公會突然幫姜梨說話?
畢竟是同床共枕的枕邊人,雖然她前生沒能看清楚此人的狼子野心,但多年的夫妻,大抵的性情還是了解的。沈玉容生性謹慎,做事考慮周全,一定不會在這個關頭讓永寧這麼做。
果然,御史大夫來公布兩家家產,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懷遠的家產除了貪墨的銀子外,幾乎一無所有,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便是僅有的俸祿,還時常因為接濟百姓沒了。馮裕堂卻不同,短短半年,比薛懷遠十幾年來的所有都還要多個幾十倍。
葉明煜見姜梨和葉世傑一道進來,這才鬆了口氣。他就怕成王找姜梨麻煩,看姜梨安然無恙,這才放心。
姜梨心中一動,薛懷遠過去的事情被發現,對於現在來說,正好幫了她一個忙。她想也沒想,就道:「陛下,薛懷遠落得如此下場,全都是馮裕堂一手造成,公報私仇。臣女請求重懲馮裕堂!」
還有許多熟人,譬如柳絮的父親柳元豐柳大人,季淑然的父親季彥霖,姜梨還看到了沈玉容。
姬蘅道:「你不必花言巧語討我開心,今日提審,我又不能多說一句話。不過看你的樣子,是有了應付的辦法。那就好。」他不緊不慢道:「你的命還在我手上,我可不希望我還沒來得及收債,人就沒了。我雖然不喜歡做生意,卻也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他有備而來,我們準備的也不在少數。」姜梨笑道:「倒是國公爺能為我的事掛懷,姜梨不勝榮幸。」
沈玉容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順著目光一看,便看到不遠處,面帶刀疤的漢子身邊站著的嬌小少女。
這皇帝,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未必簡單。
馮裕堂已經冷汗涔涔,幾乎要暈了過去。
但留在姜家,姜元柏又是不答應的,況且姜家裡,姜梨也怕季淑然為了對付自己,反而拿薛懷遠下手。想來想去,只得把薛懷遠託付給葉明煜。
宮殿巍峨雄偉,朝堂之中站著的文武百官,有的是姜梨陌生的,有的是姜梨熟悉的。有的曾為枕邊人,今朝為死仇,有的曾是陌路,眼下成血親。
……
她有時候覺得,姬蘅喜怒無常,像是日日呆在黑暗深淵里的人,令人捉摸不透,有時候卻又覺得姬蘅嘴上雖然討厭,卻也挺有趣的。最重要的是,他是聰明人,聰明到能窺見她秘密的一角,卻從不妄自再深究。
姬蘅居然就這麼明目張胆的進來了他的馬車,可想而知,馬車夫也早已被他換了。
為薛懷遠平反,讓馮裕堂血債血償,最重要的是,她在永寧和沈玉容之間埋下了一顆種子,這種子終將破土發芽,在他們二人的土地上形成一道永遠不可調和的裂縫,姜梨就要以這道裂縫,劈開一條口子,開始復讎的道路。
紅衣青年非但沒有鳩佔鵲巢的自責,反而姿態矜貴優雅,手握摺扇,笑意盈盈道:「二小姐。」
洪孝帝在高座上坐下來,其他臣子列位,金鑾殿上的沉默,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
馮裕堂忙跪倒稱不敢。
洪孝帝道:「如此有才華之人,卻被當成罪臣誣告入獄,如今還落得這樣凄慘。這是朕之過,亦是北燕的損失。」
薛懷遠顯然也十分依賴姜梨,姜梨在身邊后,就不吵不鬧,也安下心來,兀自玩著自己手中的撥浪鼓。
「罪臣馮裕堂,在桐鄉做縣丞期間,以權謀私,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曾陷害前任縣丞薛懷遠入獄。其心可誅,已入卷書。」他看向馮裕堂,「馮裕堂,你可知罪?」
沈玉容來的偏晚了些,不過他一進殿,許多朝臣就涌了上去,紛紛熱絡的與他打招呼,頗有些上趕著討好的意味。沈玉容面上帶著和善的微笑,他容貌俊美,溫文爾雅,在這朝廷之中,如一股清流,惹人注目。
從前姜梨也以為洪孝帝雖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中庸,但也說不上什麼千古難遇的明君。但自從知道了姬蘅的打算后,姜梨就曉得,自己對洪孝帝的判斷,大約是大錯特m.hetubook•com.com錯了。姬蘅此人雖然把持朝政,玩弄權術,但最是心高氣傲,要他俯首稱臣一個廢人,怕是做不到。在三方勢力中,他選擇了洪孝帝,自然是因為洪孝帝值得他扶持。若是姬蘅志在最高的位置,日後洪孝帝就是他的對手,如果洪孝帝不堪大用,選擇這樣的對手,是侮辱了他。
姜梨的目光從殿中眾人臉上掃過,成王的氣急敗壞,李仲南的惱火,姜元柏的愕然,季彥霖的疑惑,葉世傑的驚詫,沈玉容的故作鎮定,洪孝帝的意味深長,還有姬蘅的笑。
他看著姜梨,姜梨也看著他,女子這樣直視著陌生男子,可算是很大胆了。但沈玉容能清楚地感覺到,姜梨看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慕。有的只是看陌生人的冷漠,似乎還藏著一點別的什麼東西,但他再看,卻又瞧不出來了。
葉世傑眉頭一皺,沈玉容這個中書舍人他是知道的。平日里上朝偶爾也見過幾次,沈玉容待他算是溫厚了,性子也極好,在朝廷中的人都願意與他交好,但不知為何,葉世傑卻不怎麼喜歡這個小沈大人,總覺得他做事太過圓融。短短的時間里就做到中書舍人的位置,沒有什麼敵人,這怎麼可能呢?
葉世傑呈上來的摺子里,此案牽扯到了永寧,倘若成王沒有今日的舉動,洪孝帝還要懷疑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但成王如此,洪孝帝立刻就能斷定,此事和永寧有關,絕不是假的。便是成王這態度,擺明了就是知曉此事內情。
姬蘅和姜家,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這一點,成王的探子至少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姬蘅為姜梨說話,這其中的關係,就顯得格外耐人尋味起來。
莫非……他看著姜梨乾凈的臉,姜梨已經不是那個被送往青城山上,驕縱任性的女童了,她漸漸長大,容貌有了少女的楚楚風姿。清麗秀媚如同春日初生的雪白梨花,乾淨清新,招人喜愛。
薛懷遠姜梨就留在燕京城了,讓薛懷遠一個人回京,姜梨也是不放心的。況且洪孝帝金口玉言,廣招天下神醫,為薛懷遠治病。姜梨也打算讓薛懷遠留在燕京,遍訪名醫,看看有朝一日能不能讓薛懷遠恢復神智。
「繼續。」洪孝帝道。
周德昭忙吩咐下人帶人證上來。
他雖內心並不懼怕洪孝帝,但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也不能駁斥洪孝帝的看法。而顯然,現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經偏向了姜梨。雖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來牽扯永寧公主,但眼下,姜梨的說法的確能引人信服。
周德昭還沒來得及說話,成王便將矛頭轉向了姜梨,看向姜梨皮笑肉不笑道:「此案由姜二小姐提出來,姜二小姐親自走了一趟桐鄉,看來是知曉許多旁人不知道的內情,知道旁人許多不知道的證據。既然要為薛懷遠脫罪,煩請拿出證據來。」
很快,人證便被帶了上來。帶來的人證皆是桐鄉的百姓,有代雲、平安、莫文軒、張屠夫、春芳嬸子等等。這些桐鄉百姓亦是第一次進京,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見皇帝。面對著文武百官,早已嚇得面色蒼白,兩股戰戰,跪在地上幾乎就要起不來了。
姜梨抬眼看向馬車中的人。
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最後輸的人是誰呢。罷了罷了,他們這些看熱鬧的,大約又要重新籌謀一下未來的隊伍。
「大胆!」周德昭怒喝:「金鑾殿上,豈容爾巧言善辯!」
這一次,傳的人證卻是薛懷遠曾經的部下,彭笑,何君,古大古二他們。他們早已一腔熱血,便是為了能在有生之年為薛懷遠平反,終於等到了如今的時機。不等姜梨開口,立刻就跪下,細細訴說薛懷遠這十多年來的艱辛。
葉世傑側身擋住姜梨,對沈玉容拱了拱手,道:「沈大人。」
他是知道的,他什麼都知道。
「帶薛懷遠。」洪孝帝道。
當年薛芳菲給沈玉容帶了綠帽子,燕京城們或是看沈玉容笑話,或是同情,或是罵姦夫淫|婦,總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半年過去,一代絕色薛芳菲香消玉殞,便是被人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也是不起眼的那個。
「是么?」姜梨當時只回答了一句,「可是父親,再看來日,這罪名,總有一日會落實的。如今咱們就只當提早知道了結果,至於日後,走著瞧就是。」
沈玉容面上仍然一派雲淡風輕,他自來好風度,只是看向姜梨的目光里,帶了些說不清楚的深意。
「唔,你的嘴巴一如既往的甜。」他氣定神閑的眨了眨眼,問道:「現在你如何做,別說我沒告訴你,成王一定會在薛家案子上動手腳,今日要知馮裕堂的罪容易,脫薛懷遠的罪卻很難。」他盯著姜梨,似乎是無心之語,「你最看重的,不是替薛懷遠脫罪,不是么?」
姜梨不為所動,沒有隨著百姓們的話為薛懷遠喊冤,而是搖頭道:「貪污之人,如何會這樣盡心儘力為百姓做實事,這些人滿口謊言,不必理會。」
薛凌雲?這個名字對於殿中諸位來說,都很陌生。但關於京中運河水利,卻是無人不知。能主導這般工程的人,自然是有才幹的人。為何要放著工部尚書不做,去做小小的縣丞?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永寧公主要想洗凈這個罪名,就得和沈家劃清關係,永遠不要和沈玉容有所往來。
「馮大人的膽子可是不小,」姜梨道:「不僅陷害忠良,還在桐鄉東山私自挖礦。朝廷多年以前就明令禁止,私自挖礦,形同叛國,當誅!」
成王神色不定的看著姬蘅。
姜梨略一思忖:「廷議上,多虧國公爺替我說話,姜梨感激不盡。」
毫無疑問,放出傳言的人,自然就是姜梨了。
葉世傑看著姜梨和姬蘅熟稔的說話,一直默默聽著沒有看口。姬蘅沒有避諱他,不知是不把他放在眼裡,還是因為他是姜梨表兄而產生的信任。但葉世傑心中對姬蘅和姜梨的關係卻十分狐疑。
但永寧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日,要徹底的將風頭避過去,等個三五年,怕是耗不起。因此,永寧和沈玉容之間,必定會因此事生出嫌隙,弄出波折。
右相李仲南閉了閉眼,曉得姜梨這一番話說下來,薛懷遠身上的罪責,便徹底洗清了。
「眾所周知,桐鄉縣丞薛懷遠貪污賑災銀兩,證據確鑿,是朝廷的蛀蟲,陛下尚且崇尚清減,一個小小的桐鄉縣丞卻能如此膽大包天,是對皇室的不敬。僅僅下獄斬首何足掛齒,臣女看來,當行千刀萬剮之刑!」
不過,她尚且還有一個機會。今日的提審,與其說是由周德昭來主導的提審,不如說是由她來控制的「廷議」,洪孝帝有心想要藉著她這把刀來削弱成王,主動給了她這個機會,她hetubook•com•com就會好好利用。只要最後的目的都是一致的,被人當做刀又如何?
姜梨頓了頓,的確如此,光是給馮裕堂定罪,這不難,馮裕堂本身就是一個渾身都是污點的無賴。光是說到馮裕堂,這案子還不足以讓皇帝親自督辦,就算牽連上了永寧公主,最多也是得一個任用不利。要想剝開薛家一案的陰謀,就得點出永寧公主有心陷害薛懷遠入獄一事,那些髒水都已經潑到了薛家身上,「證據」也都確鑿,在這樣的情況下,洗清薛懷遠的罪證,實在是有些難。
「成王殿下所言極是。」姜梨道:「只是這縣丞貪污賑災銀兩,應當不止一回。馮裕堂在任半年,已然貪污眾多。半年前薛懷遠下獄,家產籍沒,臣女請御史大夫公布查抄所得薛家家產和馮家家產。讓諸位都看一看,比起馮裕堂來,這薛懷遠是如何的醜惡!」
姜梨只道:「父親,此案的確和右相李仲南有關,只是比起李仲南,永寧公主的信件更是準確。廷議上的事您也瞧見了,李仲南幫著成王,是成王的人,說永寧公主還是李仲南,到頭來,都是一樣的道理。」
這大約是他的驕傲,卻也顯得君子。
半晌,成王笑了一聲,道:「肅國公倒是會憐香惜玉。」
見勢頭不好,成王冷笑:「這桐鄉縣丞慣會作假,能貪污得如此銀兩,必不能小看。才會使這等小恩小惠來籠絡人心,便是證據確鑿,也有人為他說話。」
薛懷遠很快被帶上來了。
沈玉容看著姜梨出了神。
不不不,姜元柏又立刻打消了自己心裏這個荒唐的念頭。肅國公自己生的絕色傾城,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姜梨頂多算個小美人,怕是還入不了姬蘅的眼。況且姬蘅此人陰險狠辣,並非良配。雖然他與姜梨不是很親厚,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血,不希望姜梨落得凄慘結局,被人算計,最後還要連累姜家。
但心中,究竟對姜梨的自作主張起了不喜。
周德昭忙情人帶薛懷遠上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姜梨。今日之事,一開始分明是成王和右相佔上風,可到了現在,全程都被姜梨牽著鼻子走。不管這辦法是姜梨想出來的還是姜元柏想出來的,姜家都不容小覷。本以為在朝廷之中,姜家勢力漸漸微弱,尤其是右相越來越壯大時期。眼下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且不說勢力如何,單是這份心機,姜元柏也絲毫不輸右相。
是了,姜梨不是芳菲,也不是永寧公主,自己對於她來說,本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這樣的反應才對。但不知為何,沈玉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與葉世傑說話的姜梨,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過了許久,洪孝帝的聲音響起,道:「如此說來,薛懷遠並無罪過,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責加深,其中恐有冤情。馮裕堂一案,馮裕堂有罪不疑,薛懷遠貪墨,疑點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徹查此案!」
「不錯。」這一回,說話的竟是右相李仲南,李仲南拱手道:「姜二小姐巾幗不讓鬚眉,有清明之志,帶著桐鄉百姓不遠長途跋涉,來長安門鳴冤鼓,想來是有天大的冤屈。天大的冤屈,斷不會如此簡單。在場諸位都與陛下一般,願意耳聞,還請速速道來。」
姜元柏敢明目張胆和李仲南嗆,卻不好這時候下成王的面子。正在遲疑說什麼才好的時候,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肅國公開口了。
年輕人容貌俊美,形若妖孽,似笑非笑說這種帶著幾分恐嚇的話,立刻就起到了效果。至少洪孝帝是聽進去了。洪孝帝道:「肅國公說的不錯,朕並非聽不得真話之人,姜愛卿,」他對姜元柏道:「你這個女兒,養得很好。」
「大胆!」成王臉色鐵青,「污衊一國公主,你可知這是怎樣的罪名?這可以砍了你的腦袋!」
姜梨和薛昭生下來的時候,薛懷遠已經不做工部尚書了,也改了名字。因此姜梨並不知道這一段過往,由這位薛懷遠的舊識老臣說出來,方才曉得真相。
姬蘅挑眉:「當然。」
臣子們皆是跪了下來。
「永寧公主與薛家非親非故,亦沒有任何聯繫,如何會指使馮裕堂陷害薛家,令薛懷遠入獄。臣女打聽過了,薛家一門,薛懷遠只有一子一女,其子薛昭已於去年在京被匪寇所殺。其女薛芳菲,是當朝中書舍郎神大人的亡妻,半年前也于沈家病故。無論是薛昭還是薛芳菲,和沈家亦是沒有關聯。由此,臣女看來,應當做不得真!」
薛懷遠是什麼人,那貪墨本就是杜撰的。薛懷遠自己的家產加起來也沒幾個,他上任半年,卻已經將搜刮民脂民膏做到極致。這樣一對比,自然能看出蹊蹺!
姬蘅搖了搖扇子,輕笑道:「不巧,姜二小姐的說法,倒和我不謀而合。」
這招以退為進,表面上是主動為永寧洗清冤屈,卻讓薛昭和薛芳菲暴露在眾人面前。薛懷遠一案,僅僅只有薛懷遠一人,本就查不出什麼。最關鍵的還在薛芳菲身上。
桐兒和白雪不明所以。
本朝朝律鬆散,便是上朝的規矩也不如先皇時候嚴密。有人說這是因為洪孝帝勢單力薄,旁人對洪孝帝無所畏懼,也不知皇帝這位置能做到幾時,因此都是有恃無恐。
「可最後永寧公主也並未落實罪名!」姜元柏道。
他的笑,帶著一點隔岸觀火的輕鬆,又有些知曉彼此秘密的心照不宣,一雙眼睛瀲灧動人,彷彿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似乎還帶了幾分欣賞。
周德昭起身站出,恭敬稱是。對身後人吩咐,不過片刻,身著囚衣的馮裕堂便被人帶了上來。
然而她只是伏下身去,再次道:「臣女再懇請,帶桐鄉縣丞薛懷遠上殿。薛懷遠也是人證,陛下不妨先看看薛縣丞如今的模樣。」
這些人證本就是受過薛懷遠恩惠的百姓,此次進京就是為了給他們的縣丞平反,如何會說薛懷遠的不是。便一一將薛懷遠過去的事情種種道來。薛懷遠愛民如子,心地善良,清明公正,體恤下人。在桐鄉上任的時候,興修水利,教農民灌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短短數十載,便讓桐鄉從人人穿不起鞋發展到如今安居樂業的盛況。
姜梨今日是去看馮裕堂處刑的。
正話反說,正話反說,姜梨的這一番正話反說,可謂是精彩絕倫,讓人辯無可辯。
都是血淚。
葉世傑倒是沒意見,葉明煜叫苦不迭,好好的一個江湖人士,偏偏如今得寸步不離的成為薛懷遠的護衛兼丫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姜梨鄭重其事的請求他,葉明煜心軟,也只得答應下來。
好容易漸漸淡忘了這個名字,忽然又在這時候被提起。還是在關於薛懷遠這個人人關注的案子上。
等沈玉容還在猶豫要不要與https://www•hetubook•com.com姜梨也打個招呼的時候,姜梨已經移開目光,像是他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不值得自己多費一丁點眼神似的。沈玉容愕然了一刻,隨即自嘲的笑起來。
和之前做桐鄉縣丞的馮裕堂比起來,現在的馮裕堂猶如喪家之犬。蓬頭垢面不必說,他冷笑一聲,道:「小民知罪,做縣丞期間,的確以權謀私,不過陷害薛懷遠一事,卻是無稽之談。當初薛懷遠因貪污賑災銀兩入獄,證據確鑿,此事卻與小民無關。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莫須有的罪名,小民卻是不認的。」
姜梨並不理會,桐兒和白雪縱然平日里也算膽大的,但看到行刑的畫面,還是捂住了燕京。倒是姜梨,一眨不眨的盯著馮裕堂,直到他咽氣。
雖然姜梨也知道,「君子」和「姬蘅」兩個字,原本就是不相干的兩頭。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把姜二姑娘怎麼樣了。」不敢對姬蘅怎麼樣,成王卻仍是敢明目張胆的威脅姜梨,他道:「就是不知道今日的案子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姜二姑娘現在成竹在胸,到了最後,希望也能笑得出來。」他意有所指的說完這一句,瞧了姬蘅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這話當著洪孝帝的面兒說出來,可謂是十分不客氣了。雖然廷議一事,臣子百家皆可發言。但成王的態度,擺明了就是要偏頗馮裕堂。
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些不像是在數落薛懷遠的罪證,反倒是像在讚揚他似的。李仲南和成王都皺起眉,意識到了事情正在往他們不願意發展的方向走。
姜梨的心激動起來,隨著文武百官伏下身叩謝聖恩,攏在袖中的手指,已然握緊成拳。
菜市口圍滿的都是看熱鬧的人群,桐鄉的百姓還沒有回去,每個人都到了。他們往馮裕堂臉上扔石子菜葉,表達內心的憤懣。姜梨遠遠的站在人群里,戴著斗笠,不讓人瞧見她。
他道:「你不來找我,我只有來找你了。」
姜元柏也看到了姜梨,對姜梨微微點了點頭,他自己尚且自顧不暇。這案子是他嫡親的女兒親自攪和出來的,許多同僚都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又看著姜梨,頗有深意。
馮裕堂當然不是什麼心懷大愛之人,寧願捨棄小我成全大家,無非就是在馮裕堂看來,對永寧公主勢力的恐懼比對皇帝的恐懼還要大,才讓他寧願做出這樣的舉動。
姜元柏仍是不信,但此事到了現在,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況且姜元柏也看的清楚,洪孝帝那一日在廷議上的態度,分明是偏向于姜梨的。或許就是希望利用薛家一案來打壓成王。洪孝帝的態度,姜元柏無論如何都不能裝作不知道。因此也只能將此事作罷。
姜梨頓了頓,在他對面坐下來:「國公爺。」
但這樣的結果似乎沒什麼可辯駁的地方。
「自然重懲!」洪孝帝冷哼一聲:「朕也不知道,天子腳下,還有如此猖狂之人,陷害忠良!」
「慢。」洪孝帝道。
由周德昭之請,桐鄉百位百姓聯名,召集廷議,重審薛家一案。
很快,她要面對的,就是造成薛家一門冤案的罪魁禍首,永寧和沈玉容了。
「不必感謝,是成王太蠢,我看不下去。」他漂亮的眸子里,能清晰地映出姜梨的影子,搖曳其中,活色生香,姬蘅道:「不過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繞了這麼久圈子,終於把薛芳菲的事情翻出來了。」
「你接著說。」洪孝帝對姜梨道。
姜梨卻是恍然。難怪當年跟著父親多年的下人說道,父親有濟世之才,偏偏安居在桐鄉狹小的天地,若非厭惡官場風氣,怕是早已飛黃騰達。她時時就覺得奇怪,父親有這樣大的本事,關於朝中局勢,大處小處都看的清楚明白,為何只做了一個縣丞。
與此同時,還有一則傳言傳的沸沸揚揚,聽說薛懷遠入獄,是當朝永寧公主指使馮裕堂乾的。這傳言沒甚麼根據,且永寧公主和薛家也沒什麼往來,因此說的時候,並不能找到切實的根據。但說的人多了,漸漸整個燕京城的人都知道。
姜梨回過神,對姬蘅行禮:「今日又多謝國公爺解圍了。」
「國公爺來找我,所為何事?」姜梨問。
這一場廷議,以周德昭提審開始,成王譏嘲為先,卻不知不覺得,被姜梨一手主導。一直到了最後的結束,一切都在姜梨的掌握之中。
這隻是一個開始,她這樣想。
她道:「陛下,臣女長途跋涉,帶桐鄉百姓來長安門鳴冤鼓,是要狀告惡官馮裕堂。還有……請陛下為前任桐鄉薛懷遠定罪!」
「周大人,」一邊的成王悠然開口,「一切卷宗上都有記載。這馮裕堂的罪證不容辯駁,證據確鑿。但關於薛懷遠的罪過,卻也是之前審過的。薛懷遠貪污一案,銀兩皆在府中,還有賬本,有證人作證,亦是人證物證俱在。不能因為馮裕堂有罪,便確認薛懷遠無罪。凡事要講究證據,當著皇上的面,你們總不能屈打成招,還請不要浪費時間了。」
姜元柏那一日在廷議后,曾問過她,為何這樁案子里最後牽扯到的竟是永寧公主。一早對姜元柏所說的,並非永寧公主而是右相李仲南。直到廷議開始后,聽到永寧公主的名字,姜元柏驚詫不已,倘若早知道此案和永寧公主有關,姜元柏決計不會任由姜梨如此行動。
雖然如此,姜梨卻也能猜得到葉明煜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旁的臣子不明白,只覺得這成王大約也是看熱鬧,或者是因為看不慣姜家,而此事提出薛家一案的又恰好是姜家的小姐,這才咄咄逼人。聽在洪孝帝耳中,這話卻是別有意味。
「成王殿下不必著急,」姜梨絲毫不懼,冷冷回到:「臣女只是陳述事實,並沒有為公主定罪。這封信自然可以是假冒的,事實上,臣女也認為這是陷阱。」
所以他甚至改了名字,從有凌雲之志的「薛凌雲」,到望月懷遠的「薛懷遠」。
「傳人證。」洪孝帝大手一揮。
姜梨「噗嗤」一聲笑起來。
姜梨對洪孝帝道:「陛下,這就是桐鄉縣丞薛懷遠,因著被馮裕堂關進地牢里百般折磨,如今已神志不清,形如小兒。可憐一代清明忠臣,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此事傳出去,天下多少清官忠臣會寒心,又有多少人還會忠心耿耿的效忠陛下呢?」
他見過姜梨,早在當初永寧公主受傷時候的明義堂校驗上,他就見過姜梨。依稀記得姜梨彈得一手好琴,可與芳菲媲美。是姜元柏的嫡長女。對姜梨的過去,他也知曉一二,當初因謀害繼母被送去寺廟,回來之後短短數月便能在首輔府上站穩腳跟,可見不是個沒有頭腦之人。
那薛懷遠果真受了天大的冤屈,分明是好官,卻被害的如此田地。眾人也曉得了,薛懷遠曾https://www.hetubook.com.com經叫薛凌雲,做的是工部尚書,燕京城的運河,便是他主持修繕的。
葉世傑自己做了官后,就曉得官場上有多黑暗。如沈玉容這般在官場上如魚得水之人,自然算不了多乾淨。明明不幹凈還要做出光風霽月的樣子,未免就有些沽名釣譽了。
姬蘅面上的笑容不收,不知是對姜梨,還是自言自語道:「看來他是有備而來了。」
縱然心裏再多疑問,眼下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葉世傑只要按捺住心中的想法,先進去殿中。
葉明煜也看直了眼,道:「那小子是誰?這麼年輕,我看著官兒做的不小吧?長得還挺俊,阿梨你要是和他……」葉明煜瞥見一邊葉世傑的眼神,便又活生生的將「在一起」三個字咽了下去。
李家居然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姜元柏眉頭一皺,姜梨縱然再如何膽大聰明,到底只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朝廷又不比自家後院,說什麼都不必顧忌,一句話說的不對,惹得帝王猜忌不說,也許還會得罪不少人。成王和右相分明就是看在姜梨年少無知,想要引得姜梨說話,落入他們的陷阱。姜元柏就要幫姜梨說話,但就在這時,姜梨反而開口了。而她開口說的話,卻是令殿中的每一個人都愣住。
沈玉容神情異樣,瞧著姜梨的目光帶著深思,彷彿是第一次認識姜梨似的。姬蘅卻一點兒也沒有為姜梨擔心的意思,甚至也不意外,就像姜梨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只是眸中含著些許有趣。
那就是她的機會。
姜元柏如今配給她的侍衛,倒是多了一倍。在廷議上姜梨的做法,狠狠地得罪了成王。成王必定會尋機會報復,為了以防萬一,姜元柏這些日子都不讓姜梨出門。今日還是姜梨偷偷出來的。
姬蘅恍然不覺自己一句話已經被在場諸位在心中揣摩了千萬遍似的,漫不經心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姜二小姐所言雖然出格,聽著還是有幾分道理。不然本朝忠臣盡棄,任用奸臣,怕是國將不國啊。」
總覺得姜梨面對自己這個親生父親,都不曾有過這般柔和的目光。
姜梨就道:「人證請說吧,關於縣丞薛懷遠貪墨一事。」
馮裕堂一聽,立刻抖如篩糠。
他被換過乾淨的衣裳,也洗乾淨了臉,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撥浪鼓。御前侍衛護著洪孝帝,免得薛懷遠突然傷人。但薛懷遠乍然間看到這麼多人,驚惶不已,瑟縮成一團,無助的往姜梨身邊跑來。
葉明煜暫且不打算回襄陽,葉世傑如今在燕京城做官,葉明煜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想重新在燕京城將葉家的生意做起來。如今有了葉世傑和姜梨這兩層關係,想來葉家的生意會比從前更好。葉明煜要留下來和葉世傑一起住,自然薛懷遠也就託付給葉明煜了。一來葉明煜武功不錯,身邊手下又都是江湖人士,多少能保得住薛懷遠安全,二來薛懷遠這些日子和葉明煜也呆的多,除了姜梨以外,最親近的人就是葉明煜。
洪孝帝高高在上,看向周德昭,道:「周愛卿,開始吧。」
聽說成王的人派人去查傳言的源頭從哪裡出來,可傳言的人卻在短短時間里消失無蹤。燕京不是桐鄉,成王做不到馮裕堂那般讓燕京城的人「道路以目」,最多只懲治了幾個公然談論永寧的人,至於私下裡談論的人,卻是不能一一處置。
姜梨一笑:「傳人證。」
姬蘅瞧著姜梨,唇角的笑容漸漸加深。文武百官里,他是唯一一個以輕鬆的神態觀看這場廷議的人。有人如臨大敵,有人幸災樂禍,只有他,帶著洞悉一切的漫不經心,不輕不重的幫忙推動著,順著她的心意。
心裏胡思亂想著,朝臣里,忽然有人開口道:「薛凌雲,這不是薛凌雲么?」
正說著的時候,內侍蘇公公已經帶著人從殿後走來,洪孝帝到了。
馮裕堂的黨羽已經一網打盡,洪孝帝也重新任命了襄陽桐鄉的新縣丞,這位新縣丞姜梨雖然不是很了解,但至少有了馮裕堂的前車之鑒,他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一個「慢」字,讓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葉明煜也心中一驚,萬萬沒料到姜梨會說這話。姜梨對薛懷遠,一路上的照顧他都是親眼看在眼裡,那比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姜元柏都要親近多了。此刻竟然說出這種話?葉明煜險些懷疑眼前這個姜梨不是自己的外甥女,而是什麼人易容而成的。
運河一事,造福多少百姓,燕京百姓聞言,幾乎要與桐鄉百姓一般,為薛懷遠的遭遇大感不平。那馮裕堂被判處絞刑,百姓們便自發的要去親眼目睹惡人斷氣。
姜梨神情真誠,彷彿是真的相信永寧公主的清白,迫不及待的為永寧公主解釋。她的心裏,卻無聲的笑了起來。
今日本是提審,倒也不必這般勞師動眾,但看過摺子的洪孝帝偏偏選擇了「廷議」,還讓姜梨來主導,這其中的意味就令人深思了。不過是一個縣吏的案子,哪裡稱得上什麼「重大」,弄成這幅樣子,一些聰明人就開始猜測,其中是不是還有別的隱情。
如果姬蘅不是志在皇位,而是有其他打算,那洪孝帝於他來說,是利用的刀也好,站在一條船上的同盟也罷,都不會是池中物。
她其實不大願意看這些血腥氣十足的場面,但每每想起來馮裕堂做永寧的走狗,在獄中如何折磨薛懷遠,以至於薛懷遠變成如今的模樣,她就不能釋懷。因此即便血腥,他今日還是要來看馮裕堂處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發現
沈玉容回過神,對葉世傑回禮,目光卻盯著姜梨。
「過去是情勢所逼。」姜梨也笑,「日後有機會,自然會一一道謝的。」
「過去可沒見你這麼客氣過。」姬蘅說的曖昧,惹得一邊的葉世傑目光忍不住在他們二人身上流連。
那朝臣拱了拱手,道:「當年先皇還在的時候,薛凌雲曾為燕京興修運河水利,先皇見他頗有才幹,提拔為工部尚書。只不過薛凌雲只做了一年工部尚書,就辭官離去。今日一見薛懷遠,下官這才發現,這薛懷遠與薛凌雲一模一樣,只是蒼老了太多,下官斗膽猜測,薛懷遠就是薛凌雲。」
「不過馮大人很奇怪,在桐鄉已然斂財無數,卻還想要更多金子。分明是索求無度,且膽大包天。臣女再馮府上搜出一封信件,信件中直指要求馮裕堂折磨薛懷遠。不過信件的主人卻很奇怪……」姜梨微微一笑:「那信件上的印信,正是本朝永寧公主的印信!」
成敗在此一舉,今日一戰,便是薛家洗盡冤屈,掀開真相一角的關鍵,她勢必全力以赴,縱然成王阻攔,不過是不死不休!
薛昭的名字,朝臣們並不知曉,但「薛芳菲」三個字一出來,眾人的目光,卻是不約而同的投向了沈玉容。
唱了這麼久的戲,她終於唱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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