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時而，也會有一隻手，在她的全身拂掃。那隻手緩緩推著針管，針頭刺入她的體內。此時，並沒有多少痛楚，只有激越的快|感。這快|感令她紊亂，她扭動身體，迎合某種力量。身體上承載的就是滾燙的體溫，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甩也甩不開。
鄒南傻傻獃獃跟在她身後，她揚手一招，來了一輛計程車，她把鄒南往裡一塞，自己也鑽了進去，揚長而去。
鄒南眼圈一紅：「還在裏面哭。」
「你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可以打過來問我。」
「如果你在開會呢？」
莫向晚不是沒有管過，她對牢第一天上小學的小小莫非就說過：「第一，不可以和同學鬧彆扭鬥嘴，你要謙讓。第二，不可以和同學玩危險的遊戲，因為你要是受傷，媽媽就要請假帶你去看病，媽媽會被扣錢，過年的時候你就買不到汽車模型。」
莫非扭股糖似地翻來覆去，抱住她的腰撒嬌。莫向晚無奈，反手抱牢兒子，輕輕撫拍。
莫向晚笑一笑，坐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
然後，莫向晚就醒過來，一抹額頭，全部是汗。睡在她身邊的莫非翻一個身，哼哼唧唧。她想，孩子痛了，就扭亮了檯燈。
「在我到之前，你好好照顧她。」
莫向晚離開醫院時，看一看表，這時候凌晨三點，如果趕回家，還可以睡兩個小時的覺，再起來給莫非買好小籠包。
莫非抓住她話里的漏洞了：「媽媽，你開會從來不接電話的。」
林ｈｔｔps://m.hｅtubｏok•cｏm.coｍ湘的自殺，源於三個月前圈內不明人士在公眾論壇上曝光的一樁醜聞。有個著名男影星和多個摩登女拍裸身親密照，其中一個是林湘。
她在兒子面前，似大姐姐多過媽媽這一角色，莫非一點都不怕她，而且很會同她討價還價。
「我就來，哪一家醫院？」
莫向晚趕到醫院，就聽到周醫師對鄒南講：「割腕、開煤氣、跳樓都試過了，下一次把房間里的繩子全部藏好。」
「他不可以這麼對我，說什麼對不起林小姐。我們談過戀愛，情侶拍親密照憑什麼要向無關緊要的人道歉？」
這樣的問題讓她頭痛，她想她是太年輕了，只能強裝惡狠狠說：「同學找你吵架，你就去找老師。同學找你玩遊戲，你問好我再和他們去玩。」
莫向晚摁一摁太陽穴。
林湘問她：「你什麼時候給於總打電話？」
莫非只是「嘿嘿」的笑，他有同齡孩子少有的狡黠，耍可愛耍嬌氣，總會令到她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如果你在上班，我也可以問你嗎？」
莫向晚皺眉頭。
她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擺到刻板又冷酷的頻道上。她說：「羅風的手機號你們有嗎？我也想問問他和林湘到底怎麼回事。」
「林湘，我等一歇會和于總通一個電話，這一件事你是受害者。你本來要年底發片的，我看你的唱片公司應該可以安排提前。年底有兩個電視台的新春晚會和*圖*書，我會安排你的檔期。你看好不好？」
莫非的眼睛瞳仁兒很亮，被燈光一照，半眯著，用手遮了一遮，小貓兒似的。孩子說：「媽媽，你明天要送我上學的哦！你要早點睡的哦！」
林湘抬頭，臉上還掛著淚。她講：「我入行前就和他談戀愛了。」
他這一次受傷不輕，起身查看了兒子的腳踝，他乖乖把腳平放著，裹著的石膏是無損的。莫非不肯安睡，總是對傷口愈合不好的，莫向晚哄他睡覺，他說：「睡不著。」第二句莫向晚就不哄了，直接說：「或者我向你們班主任說你不適合參加足球隊。」
莫向晚沒有即刻關燈，她對著兒子光潔的面孔發了一陣呆。
她把手探在莫非的額前，冰涼一片，還好是沒有發燒的。
她轉頭問鄒南：「她現在怎麼樣？」
孩子童稚的聲音，擊打到她的心頭，令她又酸又軟，適才在夢裡掙扎掉的氣力，一點一滴在恢復。不過莫向晚在後悔，真不該答應他參加足球隊，才頭一回訓練，就把腳踝扭傷了。
莫非果真害怕，閉上眼睛。
這是如今的莫向晚會做出的回答，如果是四年前，怕她答的就是：「憑什麼你認為我就有資料？我難道是鑽在藝人床底下過日子的？」
林湘說：「好的。」
鄒南紅著眼睛，她曾是林湘的企宣，林湘待她不薄，她真心難過，被周醫師這樣一講，只是覺得更難過。
「今天晚上內環有個車禍，周醫師正在前面忙。湘
https://m.hetubook.com.com湘出事情，于總非要周醫師搞定病房和主治大夫。」
「林湘小姐情況怎麼樣？」
「湘湘還愛著羅風嗎？她是因為羞愧自殺，還是因為羅風發表聲明，說對不起現在女朋友才自殺？」
莫向晚走過去就說：「周醫生外科很拿手，想想對呼吸道應該也是很拿手的。」
莫向晚輕輕拍一拍他的腦殼：「小鬼，就你主張多。」
莫非輕喚：「媽媽，你睡覺呀！」
「感情的創傷可以用工作填補，大家必定鼓勵你重新站起來。你當年選秀比賽，拿的簡訊投票是第一的，你的粉絲依舊會支持你走出情傷。」
歌唱比賽出身的著名歌星林湘，外貌艷麗，驚艷全國，不出意外拿下比賽的季軍。其後，她紅了一年，雖說到底沒有衝到頂點，但小明星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卻因最近一個月的自殺未遂，進過三次醫院。
「這些我們都知道。」
莫向晚自己也黑了臉，推開病房的門，病房裡的病床上坐著一個病美人，無聲流淚，見者心酸。但莫向晚並不。
林湘的自殺，讓記者的鎂光燈直接對牢自己，這對莫向晚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林湘說：「算你狠。」
莫向晚站起來，說：「你好好休息，保重身體。折騰三次，實在沒必要。」
「林湘和羅風是怎麼分的手？羅風手機里怎麼還會有林湘的照片？」
莫非不但有一雙靈活的眼睛，還有長而濃密的睫毛，閉上眼睛時，像女孩子
和*圖*書。這是遺傳自她自己的，讓孩子的面龐泰半留下她的輪廓，也許是她的幸運。林湘擦擦眼淚，幾分酸楚和委屈，講：「這不可以怪我。」
有記者沒有領會她冰冷的幽默，怪叫：「莫小姐，你是『奇麗』的藝人管理部經理，難道沒有一手資料？」
周醫師對她笑笑，倒也不生氣，不陰不陽地說：「小莫，你很忙的，以後麻煩叫你家藝人不要三更半夜做危險動作，我也很忙的。」
莫向晚有夜裡多夢的毛病，夢裡七彩斑斕，她在旋轉的顏色下浮沉。身體之下有尖銳的痛，硬生生把人劈開，血和肉都模糊。她驚恐，而且在掙扎，站起來之後，發現自己的左手持一支森寒的針管，刺入自己右手的靜脈。
周醫師說：「已經找護士給她注射鎮定劑，你們想好怎麼應付外面的記者。」他說完，人就沒影了。
她總喜歡對藝人或者對屬下用「是不是」、「對不對」這樣的句子，十分中肯又十分耐聽，且有餘韻。
「你可以打我的手機。」
掛好電話，莫非鬼頭鬼腦從被窩裡鑽出來：「媽媽，你要加班啊？明天早上我找于雷的媽媽給我買早飯。」
但孩子的心氣很高，好動，好鬥，好學習做大人，典型的男孩子作風，越大，她越管不住。
她抱胸，問：「林湘，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莫向晚立刻微笑：「我們公司不像韓國的經濟公司，要藝人報備戀情的。就像你們的老闆同樣也不會問你們昨天和哪位幸運男士去和_圖_書哪間餐廳吃飯，是不是？」
這是一個無論如何都算體貼和自立的孩子，莫向晚親一親他的額頭。她說：「媽媽鎖好了門，記得煤氣什麼的都不要開。早上我給你帶小籠包當早飯，不要麻煩于雷媽媽。」
電話鈴在她要關檯燈時響起來，助理鄒南用十萬火急的聲音說：「林湘要跳樓，整個人掛在陽台上，膝蓋擦傷，額頭撞傷。」
莫向晚拍拍她的手：「你早應該走出陰影，這一次當作他補償給你的，你不吃虧，對不對？」
立刻就有記者聯繫林湘，把林湘嚇呆。照片是在入行之前拍的，她說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後遺症。莫向晚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的後遺症是林湘自殺了三次。
莫非會皺起小小眉頭對她說：「我不和同學吵架的，同學要是找我吵架怎麼辦？放學以後同學找我玩遊戲，我是不是就不應該去呢？」
不過一切要快，她動作不夠快，一出醫院門，還是被三個記者包圍了。
林湘咬牙：「向晚你真殘忍。」
這倒也難怪對方是臭臉。
鄒南報了醫院的名字。
莫非的腦袋在她的肚子上蹭一蹭，又是小貓兒似的。她十分難捨，但工作緊迫，狠一狠心，翻身下了床。
林湘凝視著莫向晚，沒有說話。
莫向晚點頭：「是是是，我會教育她的。」
莫非呢喃著聲音叫她：「媽媽。」
四年一過，她的涵養好過太多。
「他現在的女朋友不是你。」
「他已經去阿爾卑斯山滑雪滑了兩個禮拜了，我想應該可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