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想，這一份尷尬不管如何遮掩，總是貫穿在孩子的成長中的。她的確在掩耳盜鈴。好在莫非成長得很快，到了六七歲，就不太問關於「爸爸」的問題了。
莫向晚坐起來，問莫非：「你又怎麼了？今天倒是很乖，沒有賴床。」
好吧，現在的孩子早熟得她的思維都跟不上了。
次日一大早，就有一雙小手在摸她的額頭，莫向晚迷迷糊糊張開眼睛，是莫非那張放大的小臉，帶著一種嚴肅認真的神情，正專註地等待她醒來。
莫向晚開始整理手頭的文件，邊說：「我老了，沒年輕人精力旺盛。」
鄒南問：「這種事情從來都是法務和人事管，關我們什麼事？」
管弦又開心起來：「吃飯我樂意，金錢豹吧？我最近胃口好，吃自助餐絕對不虧。」
莫非點點頭，小大人似的，然後，他朗聲說了一句話，差點沒有讓莫向晚從床上跌下來。
莫向晚還是沒有辦法把昨日看見的莫北，或者說是九年之前的Mace等同於莫非爸爸這個角色上。只有互相傾心愛戀的男女結合生子，才能成為孩子名副其實的父母。而莫非之於父母的關係，也許只能稱為交易的附屬品，算做Mace買一還一了。
莫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晚不得不又岔開去：「行了，螺絲釘請你吃飯。」
磨了好幾句話，總算把張彬說通了。恰好管弦來電話，她先問：「你沒事吧？」
莫向晚笑得前俯後仰，看得莫非益加把眉頭皺緊，一本正經說：「媽媽，我在跟你討論嚴肅的問題，你不要敷衍我。」
管弦又能岔回去，還能猜一個八九不離十：「他又把你當萬能膠使？你就一螺絲釘，放在哪裡哪裡放光彩。」
下午莫向晚吩咐鄒南買了宜芝多的下午茶，她親自拿去許淮敏的辦公室。許淮敏嗜甜，她買的是藍莓芝士，兩個人據案大嚼，說了一陣八卦。
她到了公司，先到人事部去查了一下年假記錄，今年還能再休一個年假，她可以帶著莫非去爬爬山釣釣魚。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莫非會寫的第一個字就是「媽」，後來他學會寫「爸」，不是沒疑惑過的。他大約在五歲的時候，就問過莫向晚：「爸爸呢？」
下一刻，電話燈閃爍，是內線，鄒南幫她摁好，于正在那頭說：「Merry，關於格式合同的事情，你同法務部的許淮敏以及人事部一同跟進，今天給我一個進度表m.hetubook.com.com。下個月要簽一批新人，我希望用新合同。」
莫向晚只好嘆氣，這才是關節之所在。
莫向晚摸摸臉：「我昨晚過兩點才睡。」
莫向晚稍稍放心，問：「你同老——他好好談。」
「我們談的不要太好，都談了這麼多年了。」管弦在嘆息，「小姑娘，像你這樣也挺好，樂得乾淨。」
「Judy沒有給，說把人直接帶來。」忽然壓低聲音，對莫向晚說，「聽說她是『睡遍北影無敵手』。」
莫向晚只好岔開話題：「我的工作也很煩。」
兒子貼心起來，不比女兒差的。
鄒南遞過來一副合同：「這是人事部轉過來的，下個禮拜來報到。」
莫向晚看好了，把字條塞到抽屜里小心放好。裡頭有莫非給她寫的各種字條，從他學會寫字開始。
莫北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書生氣很重，手裡抱著大摞的文件。
這兩人有夙仇，向來是火星和地球。
莫北又同許淮敏寒暄了幾句，忽就對著莫向晚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莫向晚會意，又覺著窘，用左手往嘴角擦好幾遍。可是莫北開腔了：「不對，是右邊。」
她已經要想不起來這句話是莫北說的。
莫非的字寫得方方正正ｍ.ｈeｔｕboｏk.cｏｍ•ｃｏm，但總不能寫到一條直線上去。葛老師說他「一心要好幾用」。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好動的，總是定不下來。寫幾個字都跳脫。
莫向晚並沒有想好該怎麼答，莫非已能自問自答：「媽媽，你是不是和爸爸離婚了？小麗的爸爸媽媽就是離婚的。」
這樣說一陣掛了電話。
她再致電人事經理張彬，張彬聽后叫起來：「開玩笑，下個禮拜我要辦多少人的入職？還要陪宋謙去藝校看學生。」
鄒南興趣立消，講：「Merry，你就沒一點緋聞填補你的生活空間。」
莫向晚呆半刻，說了一聲「是」。
這時有人敲門，莫向晚以為是許淮敏的助理，她嘬了嘬手指頭回頭。門口站的竟然會是莫北，他說：「吆，不巧，打攪你們下午茶了。」眼神一溜，在莫向晚身上打一個轉，讓莫向晚馬上從嘴裏撤下自己的手指頭。
鄒南笑：「心情好，果然不一樣，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莫向晚瞥了鄒南一眼：「好了，快乾你的活兒去。」
鄒南見她的心情不錯，先是笑著打趣：「今天所有的老大都奄奄一息，就你精神煥發。」
眼神有點曖昧，莫向晚忍不住還是笑著趕她：「去去去，快快把今年的合同全部整理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下個月我們得配合法務部做樣本合同。」
莫向晚默認，不得不如此默認。
莫非還皺著小眉頭，一副深思熟慮過的模樣。
「我可虧了。」莫向晚笑。
莫向晚駭異地看住兒子。
莫向晚拿來一看——「梅范范，女，23歲。畢業院校，北影學院。」她問：「沒有照片？」
莫向晚真的認為有這樣一個兒子，老公這個角色真是無關緊要的。
許淮敏倒是同莫北熟，也許是一個系統出身的緣故，她熟絡地招呼：「莫少爺，這是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你就當我昨日唱歌。」
「給你們于老大送助手，許姐，以後聽你差遣。」
莫向晚不禁笑道：「如果你長大了，不就是一個大男人，也可以幫媽媽做家務啊！」
許淮敏眉開眼笑：「這感情好，我下個禮拜還要上你那兒呢，你倒是先把人給派來了。勞你大駕。」
莫非的話有兩個重點：他體諒母親，要求母親找第二春；他很好地規避了別人家的爸爸的這個角色，統稱「大男人」。
這些莫向晚都通透。她好聲好氣對張彬說：「張大經理，新人入職也要簽新合同的是不是？如果沒有新合同，屆時重簽合同有多麻煩？」
直到莫向晚把莫非送去了學校，她走在路和圖書上依舊是帶著滿面春風。
莫向晚一口氣又回到心頭，又暖又甜。她把字條捧在掌心。
莫向晚擺手，阻止她再說下去。莫向晚顧自琢磨了片刻，還是先給許淮敏去了一個電話。許淮敏說：「我下個禮拜要去律師事務所做溝通，至於人事那裡忙不忙，我是不曉得的。反正我時間定了。」
許淮敏原是跟著于正的岳丈那邊機構的法務，後來被內退下來的，張彬則是同為電視台里跟著于正一起出來的。最初的張彬並不十分通人事，在用工合同的起草問題上，沒少被許淮敏折騰。
莫向晚考慮的頭痛了，拉了被子直接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莫非對這個問題考慮了一下，然後答：「那麼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把那個男人趕出去，我來幫媽媽做家務。」
莫向晚惱怒，輕輕「嘖」一聲，表示不滿。她想，這人怎麼和管弦一樣愛管閑事，他當沒看見會死嗎？
他講：「媽媽，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我看到你做家務很累的，那麼就這樣吧，你去談一個男朋友，以後回來可以讓他做家務，你就不用這麼累了。我好幾個同學家裡都是大男人做家務，做媽媽的坐在沙發上指揮的。媽媽，我建議你一定要找一個上海男人，葛老師講全中國就只有上海男人會幫老婆做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