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民警搖頭，她暗罵了一聲「靠」。
莫向晚動手把三明治撕成兩半，給他留了一半，但奶茶不好分，只有一個杯子。莫北看著她的舉動微笑，她窘了，把剩下那半隻三明治放在紙袋內，就要往他手邊的空處放，沒想到莫北空出一隻手來抓了過去。
朱迪晨講的話，句句在理，林湘之死，或許並非如此容易結束。
為何就這般離去？
該劇導演面如土色，正在配合民警做筆錄。
莫向晚慢慢把另外半隻吃掉了。
有另外的民警過來遞報告，並告知她們：「驗屍報告初步定為氰酸鉀中毒。」
莫向晚答：「一個藝人也許會出事。」她看著他投來的關切的注視，不由就把來龍去脈簡單說上一說。
朱迪晨用餐巾紙醒了醒鼻子，對莫向晚說：「回頭想好怎麼對付記者吧！今天現場這麼多人，紙包不住火。湘湘選了一個極其難纏的方式作別，她根本就是想快速曝光，沒她戲還跑到這邊來用簡訊把我們招過去，生怕沒人發現。」
莫向晚心中有無盡的唏噓，全數都肯倒漏給他了：「他們這些人表面光鮮，內里承擔的壓力不為外人所知，許多事情打落牙齒和血吞，別的人未必能明白。高收入也要承受高壓力，人前人後的扮相，怎麼都不是自己。」她鎖住眉頭，「我但願她沒有事。」
莫和圖書向晚一個人獨佔他的車後座，放鬆自己的身體到最適宜的角度，而後閉目。
莫向晚說：「她的父母還在江蘇老家，我想，先將他們接過來。」
「但你做的這麼累。」
莫北問她：「你怎麼會進這一行的？」
但莫向晚的願望不能實現。
莫向晚到了現場見到那樣情形之後，是被撼到了。
說到這句話，她的語氣發蔫，睡意漸濃。只依稀聽到莫北聲音，他說：「乖，好好睡一覺。」
掛完電話，那頭的朱迪晨已經開始接到記者電話了，說得一個煩不勝煩。莫向晚手裡的手機被莫北拿過去，他把她的手機關掉。
她一直默默注視著林湘，她情願她如以往一樣，幽怨地要死要活得有點假裝。但這一次她沒有再選擇假裝「狼來了」，她是真的選擇離去。
莫向晚不能只做她是為了一個結婚的前男友之想。她先拋開憂傷和低落，說：「我先給老總打一個電話。」
于正沒有意見，並說：「讓企劃部草擬一個文案，向媒體發布。你同所有邀請林湘演出的承辦方和廣告商做好協調，配備相應的藝人名單給他們選擇。」
莫向晚睡意朦朧地就答了：「因為朋友介紹，我總是信她，她幫過我的大忙，介紹的總不會錯。我以前當過服務員，又沒有學歷又不懂英文，當不wｗｗ.ｈeｔｕｂook•coｍ.cｏm了小白領。這個行業門檻蠻低，做事上手快，工資也不算低。」
「不，我已經濕了半身，不想全部濕光了。」
公司樓下的那間麵包房是台灣人開的，對冷凍麵糰很有講究，做的麵包素來可口，而莫向晚今天吃的這半隻，是最可口的。
莫北問她：「怎麼了？」
朱迪晨提供另外的情況：「這半年她一切都順利，新唱片發了正在打榜，成績不錯。偶像劇也是已經賣出去的熱劇，還有幾個年末大獎要等著領。」她對民警同志申請，「能給我一支煙嗎？」
接到她電話的于正已經得知消息，聽了莫向晚的彙報，還安排了新工作：「先組一個林湘治喪委員會，辦理後續事宜。」
一邊做記錄的女民警頗為感性，也是熱衷演藝圈八卦的，她輕嘆一聲：「只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啊！」
回程路上，她坐在後座，是莫北的建議。他說：「你先睡會兒。」
林湘在一片綠黃的蘆葦盪中靜靜躺著。她的身上穿著白色弔帶裙，覆蓋住玲瓏的身軀。整個人乾乾淨淨，氣色良好，美麗容顏更勝生前，彷彿只是熟睡，或許正因為睡飽了才有這樣格外俊俏精緻的容顏。
在派出所里為她們做記錄的警察也不相信，一再問：「她上一次出事是什麼時候？」
這樣情形https://m.hetubook.com.com，莫北不同她說俏皮話了，只要安她的心：「我打電話給崔媽媽，請她去接非非了。等一下我們回家以後先吃晚飯，一切等到明天再講。」
整個過程，莫北都陪在她的身邊，他沒說什麼話，只是看著她應對和忙碌。
莫向晚答：「快半年了。」
「沒有工作會輕鬆的。我現在頭頂烏雲，就要大雨傾盆。」
她點頭，想，自己的嘴唇定然是發白的。
那地址是在郊區的，莫北便打了一個電話給單位里的法務助理，囑咐下午將不回去。然後同莫向晚說：「你等一等。」
一旁的導演想起什麼，又添加資料：「今天的外景地是林湘建議的，她說和以前男朋友來這裏度假時吃過大閘蟹，風景很美。」
「我知道。」
莫向晚笑一笑，他一說，她才發覺真的疲倦了。自中午以後人就一直在緊張綳直的狀態中，沒有鬆懈。她說：「我今天真是耽誤你了。」
第一目擊者已經語言不能，只是不住發抖。
但她的姿勢是蜷縮著的。莫向晚熟悉這樣的姿勢，是在母體子宮之中，在尋求溫暖和保護。
她和朱迪晨都不是第一個發現林湘屍體的人。她們到達的時候，當地派出所已經派出民警到了現場維持秩序。
朱迪晨對住莫向晚苦笑：「這丫頭這一次是去意已絕，割腕、開煤氣、https://m.hetubook.com.com跳樓這種不頂用的都不用了。」她說完，開始啜泣。
莫北笑：「你懂得給自己打傘。」
莫北蹙眉，也是聽了之後發覺棘手的。
莫向晚抱住她的肩，問民警：「什麼時候可以領回屍體？」
等莫向晚匆匆忙忙奔下樓，莫北的車已停在路邊。她上了車，報了一個地址，又問：「會不會耽誤你下午上班？」
他趁著一隻紅燈的空閑，把她撕下的半隻三明治一口一口吃掉。
莫北不知道怎麼答，他忘記買自己的那一份了，如何忘了？他也不知，只知如果實話實說，她必內疚，就說：「我還不餓。」
莫北說：「先去派出所吧！」
這太細心和周到。莫向晚接過來，捧得滿滿一手。
躺在美麗蘆葦盪之中的林湘被一副雪白的擔架抬走，莫向晚才恍然發覺，自己到了現場，根本一句話都沒有說，身邊的朱迪晨也是。
莫北發動了車子，莫向晚才發現他只買了她的一份，就不好意思了，問：「你的呢？」
她抬一抬步子，腳底輕飄飄的，幸好身後有人扶牢了她。
是的，不過是前任男友結婚，不至於成為林湘選擇自殺的理由。
民警說：「我們還要做進一步調查，確定確系自殺之後。」
「今天沒有她的戲，她來探班的。後來吃中飯的時候到處都找不到她，我們都以為她回去了。結果有群眾演員發https://www.hetubook.com.com現她躺在這裏。」
面對屍體，她本能地在瑟瑟發抖，可是強自支撐著，冷靜有條理地回答了警察的提問，再將後續的公事一一安排。
這麼憤然的聲音里，有一絲凄楚的憂傷。
莫向晚黯然不語，身邊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似給予她一些安慰。莫向晚緩一緩氣，盡量平靜下來，發現自己的心臟一直在悸動，手指也是微微在顫抖。
先自下車往路邊的麵包房去了，過了一會拿著奶茶同三明治上了車，全部遞給莫向晚。
這是最合理的建議，除此以外，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
吃完三明治喝奶茶，熱乎乎的感覺到了腹中，有了些氣力想頭疼的事情。
但她在傷心之餘，是在害怕的。這個女人連害怕都要掩飾。
警方又向他們要了羅風的聯繫方式。
出了派出所，天已經擦黑了，朱迪晨恨恨地罵：「那個混蛋！」
民警逐一了解現場人眾的身份，對住莫向晚和朱迪晨講：「要麻煩兩位一起來提供一些情況。」
抬著林湘的那副擔架從她的眼前經過，她聽到朱迪晨喃喃說了一句：「我一直以為她鬧自殺是開玩笑的，她真的在亂開什麼玩笑？」
林湘渾身雪白，將死亡演繹得如此純凈。但四周喧囂，同劇組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崩潰者有之、害怕者有之、厭煩者有之，無人能鎮定。註定這一出死亡並非如她最後的姿態那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