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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止笑：「行，還能開玩笑，我就說你是人才吧！」

藍寧顛來倒去，最後決定不要想它。

藍寧十分意外。

老李是跟著邵雪甌好幾年的老夥計，同藍寧也是廝混得熟，馬上對著客人露出為難氣色：「先生，我們只有一隻，你看——」

她或可能體會其中三味。魂魄分離，空留一顆心，松柏之下，影殘人缺。卻是明知道最後要這般割腸掛肚，離恨重疊，仍不悔當初的勇往直前。

藍寧沉聲低氣講：「老同學，公對公，私對私，容我向你道個歉。」

藍寧忽然就能氣平。

清晨吃早飯的時候，關止看她皺眉頭，拍拍她的肩，安撫她：「你要想，我是個人才。」

他寫：「都說中國人含蓄，不像西方人熱愛擁抱親吻，所以情感才壓抑。身體的接觸，會有慰藉心靈效果。」

當藍寧站到公司門口，面向前台後方那一行字——「你們為社會做的更好，我們為你們做的更好！」

據藍寧所知，邵雪甌一開始並不很贊同這回的生日宴大張旗鼓，或許是關止從中費了些水磨工夫。

此款提梁壺仿得正是晚明時大彬的傑作，用的也是紫黑泥沙，長虹貫身的圓環狀提梁架在半球壺身兩邊，平蓋，六棱嘴，壺骨清晰，工匠也頗得些時大彬洗鍊敦重的氣勢，打筒技法純熟。

她想，現時現刻，努力工作，還是她的生活必須。

之後，她往邵雪甌處走動得就勤了，連帶萬麗銀也受感染，逢年過節會主動往「巧甌軒」串門。

講完，人又回了辦公室。

「你說的做的，都是對的。」

關止答得咬牙切齒：「明天就換。」

藍寧也嘆：「他們做了二十年了，卻還要發生這樣的事情ｈｔｔｐs://ｗww.ｈｅtubooｋ•cｏｍ.ｃoｍ。」

所以才不鋪張了，在這關口選擇低調。這算不算知恥？

這不，文秀講：「你先生把新車比作小老婆呢！真是刺|激時下不景氣的汽車市場。」

不過關止講：「我可能遲到一會兒。」

邵雪甌折了一枝松枝放于萬則萱碑頭，說：「既然去了，就讓他安心地去。人世間的人，會一切都好。」

於是，她帶幾分垂喪對關止說：「這年頭走到馬路上，一隻霓虹燈砸下來，壓死十個人，十個都是人才。」

藍寧打開手機，佯裝打電話，對著手機講：「嗨，你看中的仿提梁壺我找到了，我看一看標價啊！」她低頭，湊近客人身邊，再講，「行啊，我拍板幫你買了啊！」

她一路回自己的格子間，一路同各位同事道早晨。路過方珉珉身邊，對方還問：「休息得如何？」

程風搖搖頭。這對於銷售來講，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只會在艱難市口下雪上加霜。

方珉珉笑道：「老總還是不錯的。」

任何的舉動，必然衍生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正好助理文秀走出來，看到藍寧，道聲「早安」，又問：「人事部來通知你補一個年假申請單呢！」

藍寧自語：「他們倒也算心裏清爽。」

藍寧嫌他理論太多，但是市場喜好他這樣的「心靈雞湯」，連帶他偶爾的刻薄，也是可以被笑納的。

「在中環上拋錨了。」

後來同關止結了婚，關止正兒八經地講過：「奶奶年紀大了，爺爺年紀也大了，再各自孤單，就沒大意思了。」

這是她對「時間維度」做的第一個貢獻。而那時候，羅大年拿出的是全副身家。

她主動去擁抱墓ｈttps://ｍ•ｈeｔuboｏｋ•cｏｍ.ｃｏm前的邵雪甌。

這群年輕小姑娘最喜歡看時尚報刊雜誌上的男作者寫文，對「嘆為觀止」也是景仰的很。

藍森只嘆：「這件事情我們不宜管，不方便。」

藍寧想，她還是稍微體恤一下羅大年。她便又將因出差擱置的「景陽春」的方案又拿出來仔細閱覽了一遍，將其中要點勾畫出來，預備不久之後用到實際的地方去。

文秀笑著離開。

藍寧頭一回在墓前看到她的時候，看到自己也黯然神傷。

禮拜一對藍寧來說，仍是艱難的門檻。

程風嘆：「晦氣，二十周年的紀念日發生這樣的事情。」

文秀整理了一堆簡報，藍寧沒有過目。她知道其中必然有她看了之後，心潮不定的報導，便不再去看。就當一回鴕鳥，用沙子掩埋自己的視聽。

「去奶奶家商量一下菜單吧？」

有些人有些事，留不住，只能念緊了。年輕人尚有氣力重整旗鼓，但年老的，也許就是一生。

藍寧站到客人身邊，做好商量架勢，客人便又講：「好了好了，就按照你們講的，幫我包起來吧！老奶奶，你的台灣包種茶交關好，便宜點賣我五兩。」

藍寧與關家並無瓜葛的時候，只想盡己之力給予出小輩的孝心。且，她是知道關止的爺爺對邵奶奶明裡暗中費著心思地去照顧，不是沒由此生出過怪異至極的想法。

唯獨本次，她翹了個徹底，彼時根本沒有考慮過任何應對措施。

藍寧下班以後簡單整理好，便搭了地鐵又轉了公車，去了邵雪甌的「巧甌軒」。

裡頭正有客人在看紫砂茶壺，手捧一隻提梁壺愛不釋手，正同邵雪甌和她的夥計老李講價。

那幾個金字灼痛和圖書她的雙目，她建設性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她是禮拜六在家裡爬高伏低做家務的時候，才慢慢生出了這許多不安。

早幾年，她甚至都同父親商議：「邵奶奶和那邊復婚，也不是不可以。」

客人一下緊張起來，對邵雪甌說：「老奶奶，你說讓我看好的，我可是先來的。」

這畢竟是她待了七年的地方。

她自動去人事部領年假申請單，人事部經理用關心口吻講：「羅曼在外地已經幫你在HER系統上填好了年假申請，怎麼？聽她說你人在外地不舒服？你們這部門整天忙業務，也得關心關心自己身體。」

其實，她想她幹活的時候，時間可以過得慢些。

這個周末，她在沒有王鳳監督的前提下，自覺將家裡里裡外外清潔了一遍，連關止千年不清理的鍵盤都一個一個拆下來清洗了。看得關止倒也不好意思閑坐，跟著擦了窗戶和天花板。

她問：「羅總到了嗎？」

至少，他們都找了台階給她下，羅曼做的如此周到，連羅大年都給足了她面子，還有一部分同事這麼善意看待自己。

外公去世之後，這位再婚的邵奶奶便獨身一人居住，每逢逝者的生忌死忌清明冬至，她總是身著藍色卡其布中式對襟衫子，早早駐足墓前的長青松柏下。

藍寧能夠怎麼說？

小張點頭。

程風等幾位部下來交代了一周內的工作，程風講：「『美達』的二十周年縮減了預算，他們人力資源經理講，媒體宣傳方面不準備投入預算。」

一想，便責無旁貸，開始用心。及至到下班時刻，文秀拿了一份本周時尚周刊進來，對藍寧開玩笑：「你先生今天捧了車展的場。」

在這個問題上，她一直站在關止和-圖-書這邊，因為她實在看不得古稀老人形單影隻地生活。

藍寧的手機隨即響起來，正是關止打來，他問：「今晚不用當孔繁森？」

「奶奶同意辦生日宴了？」

陳思很意外，沒想到藍寧會來電話，也許也正合該有這樣一個機會宣洩，講話便絲毫不客氣了。

念書的時候，她從不翹課，上班以後，更是勞動模範，從不翹班。

這句話起不到任何讓藍寧鎮定下來的作用。

當初，還是她指揮工人，把這一行字穩妥地安裝在這個醒目的地方。

羅大年自他的辦公室內走將出來，向藍寧頷首，還是樂呵呵的模樣，竟不露半分怪罪的意思。他還講：「小藍，上一次日本雜誌社文物展的事情整理整理，有空同我做個彙報。」

藍寧沒有拿過來看，她笑著說：「你把我的這份放下吧，好好去畫個妝，今晚要約會男朋友對不對？」

禮拜一，她一想就頭疼，最好這刻不要來。

藍寧唯唯諾諾，不知如何說是好。

「有何吩咐？」

藍寧清楚自己笑得有些尷尬。

「當然。」

藍寧便講：「趕緊改天去買輛車吧！你的小QQ就要變成變形金剛了。」

她說：「你們公司是有辦法的，『美達』也是財大氣粗的，連發在國內輿論最自由的大型論壇上的帖子都刪得，罔顧網民的正當申訴，我也無話可說。」

闔上電話，她對邵雪甌講：「九折賣不賣？我朋友很早就看中了，她人在新加坡，回來一趟不容易。」

「怎麼了？」

藍寧也點頭。

陳思怔住，隔了好半會才道：「藍寧你這是幹嘛？」

話是利利落落出了陳思的口，落到藍寧的心頭。

前台小張已經看到了她，熱情打招呼：「藍經理早。」

切https://www.hetubook.com.com肉連著皮，痛也痛到一起來。

陳思「哎吆」一聲：「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她頓一頓，格外語重心長，同藍寧這樣講，「還記得我們大學里都愛的那幾個女作家吧？有一個在專欄里寫過，千萬不要愛上自己的公司，這將是打工仔最大的悲哀。」

所以折松枝，送一程。

這一下，她也不得不扯出笑容，招呼一聲「早」。

藍寧走出外公墓園，叫了計程車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徘徊，她的心也徘徊。最後車子停在居所附近的小池塘，正值月上柳梢頭，柳絲寸寸，像黑夜中抹不去的痕迹。她折下柳枝，偏想要留下什麼。

此款的匠人也是宜興名手，故此壺頗得邵雪甌的珍愛。客人砍價犀利，讓邵雪甌猶豫，不太願降價賤賣。

其時，她心中激憤，並沒有考慮過後果。及至要考慮後果，她才發覺，她根本預料不到後果。

前些時候，有出版公司的編輯找上關止，要為他的專欄文章出版，取個標題叫《皮膚饑渴症》，聲言一定會在出版市場不景氣的大環境下大賣。

藍寧心軟了，在想，自己的行為是不是有一些些過火？

她給另一個老同學周秉鑫也去了一個電話，周秉鑫那邊的雜誌社已經理好了一份藏品清單，立時發給了藍寧，藍寧列印出來，決定從頭到末，好好做一個功課。

於是他們立刻互相理解，達成共識，故而，今次關止一講，藍寧馬上就融會貫通，立刻應允下來。

因為關止當初有篇小文稿上寫「寂寞的人容易得皮膚饑渴症，擁抱和撫摸可以緩解這一癥狀」，被廣大都會女性引為至理名言。

整個上午，便這樣過去了。到了下午，藍寧得了個空閑時光，仍選擇搖了一個電話給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