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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人幫著貼金：「楊小姐很能幹的，還是他們單位的主管呢！」

楊筱光斜眼，外頭天色已暗，茶館內燈光昏暗，但是仍能讓她看清楚這張年輕的五官標緻的白皙面孔。尤其是他還在微笑，露出了很白的牙齒，使他的笑容很明亮，絕對賽過田亮。楊筱光差點兒本能地要彈個響指來配合小帥哥的隆重登場了。

介紹人瞥了一眼義憤填膺的楊媽，繼續說：「他們還說女孩子的吃相好像不大好看。」

楊爸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通知她：「你也不小了，應該操心一下正經事。我看你休息天晃在家裡，除了玩電腦看動畫片也沒別的娛樂活動，那麼就去相一相親。」

她看罷，掐指一計較，自言自語道：「確實窩在沙發里看動漫、看電影，要比談戀愛來得輕鬆啊！」

最先坐不住的是她那素來不苟言笑的數學老師父親。

楊筱光心下一惻然，很想能夠在此刻握一握好友的手，可是所有能想到的話題在腦中滾過一遍，憶及今日方到任的副總，又是話到口邊講不出來。

楊筱光最後補充：「我覺得我真高攀不起專業人才。」

第二次到「午後紅茶」，因為正值晚餐時分，店內賓客不多，空空蕩蕩的才四五桌人。

帥正太並不理會楊筱光好奇的目光，坦然地將信封收了過去，摺疊起來塞進口袋。

楊筱光揉揉眼睛，說：「我從小念書比較一般。」

老人家雖然已從人民教師的隊伍里退了下來，但是為人師表說一不二的風格並沒有變。楊爸在認準解決楊筱光這一現代女性的終身幸福問題還是得靠古老的相親方式之後，就積極地付諸了行動。

楊筱光素來在職場秉持只做戰鬥小尖兵，莫管其他閑事的原則，但是這次多少也曉得是香港總部董事會的股權因老股東的逝世發生變故，繼而影響到了分公司。

方竹說：「你能這麼想的話，我就放心了。」她考慮了一陣兒，還是決定把話同楊筱光講穿，「對方談過戀愛，感情經歷不算很複雜，前女友人在加拿大，已經結婚生小孩兒了。他今天應該是真的很忙，他一般不會爽人約的。」

這樣一猶豫，方竹察覺出了她的不自然，問：「阿光，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話想同我講？」

方竹大笑：「那這個男人得會做家務，能收拾，我明白方向了。」

只是店內稍嫌吵鬧，坐在楊筱光身後有對男女在談分手。

回頭她就把心裏的小扭捏訴說給方竹：「我是進小菜場參加大甩賣，太慘太悲劇了！」

服務生被她逗笑了，速去製作飲料。帥正太也沒什麼話題找她搭訕了，便拎著工具箱離開。茶館里的客人趕著去吃晚餐也走了個七七八八，連空氣都冷清下來。

「吵架回家吵去，跑這裏存心丟中國人的臉？」楊筱光指指店裡十幾個中國人中的一個神情專註正看好戲的老外。

「化學家」笑嘻嘻地問楊筱光：「你有五十塊嗎？我正好有零錢找你，你那杯二十八。」

「化學家」彷彿如釋重負，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笑眯眯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麵上飄著一朵菊花，他喝得十分歡暢。

楊筱光扯扯衣服，悠然入座。

男孩兒似乎是來找人的，踏進門口后並沒有直接找位置坐下，這讓客人們又有機會一起多看他好幾眼，包括正在給楊筱光做教育工作的「化學家」。「化學家」還自動自覺地挺起了胸膛。

楊筱光把此種情形在腦內幻想了一遍，搖頭：「雖然我很喜歡看言情小說，但是這種情形發生在我這樣的人身上也太肉麻了吧？不是我的風格。」她嘆氣，「人為什麼要談戀愛結婚呢？這得多麻煩！」

此時手機及時響起。

幸好扎著咖啡色圍兜的服務生及時遞來餐單，「化學家」搶過來爽快地點了單。他見第一個問題楊筱光沒有接腔，只好自選話題，開始回顧自己的人生成長史。

方竹說：「這就怪不得你找不到https://www.hetubook.com.com男朋友了。你爸媽講得對，你確實到了要好好兒考慮這個問題的年紀。」

正太笑了起來，微微垂了頭，把左手的工具箱換到了右手。楊筱光突然認出他正是自己上次在此地相親時見過的那個送海報的男孩兒。

所以她絲毫不介意同陌生的帥正太開個小小的玩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們要做可愛的上海人』，就在二號線地鐵站那邊掛著呢！」

於是，楊筱光聽從勸告，開始審視自己，回望自己蒼白的二十多年的人生。談戀愛，對她來說不但是個難題，更是張白紙。

服務生請示店長，店長十分驚喜，同男孩兒約好時間，待他出了門才同服務生講：「稀奇，他竟然聽得出我的FM Acoustic？全城大約只有我和古北的夜店肯花這個血本。送貨員連維修工作都接，這麼拚命賺錢的年輕人倒是頭一回見。」

嘆氣嘆氣嘆氣，楊筱光給自己的終極結論是—要結婚。在沒有結婚對象的前提下，在她面前排起了倒計時，而且終於到了不得不移植桃樹，強行開花的階段。相親，的確是最直截了當的辦法。

楊筱光望著帥正太，回憶起上回在此店遇到的情形，心想，原來是來賺外快的。

方竹安慰道：「阿姨整天擔心你吃不飽、穿不暖，叔叔又關懷你的心理健康，你才是小公主的命。」

方竹是被楊媽親自拜託，要對楊筱光的相親事業盡心儘力。這令楊筱光難免覺得丟了些小臉，她對好友說：「你多好，獨居在外，自力更生，自負盈虧，耳根永遠清凈。」

楊媽輾轉託了多人，終於鉚上一位在事業單位任職、公務員編製的適齡男青年。據說家庭條件還是不錯的，由對方定的相親地點就可見一斑—那可是市中心有名的貴价餐廳。

楊筱光暗忖，原來男性也有比美的自覺啊。

方竹也笑：「我知道你性格好，他性格也好，性格好的兩人能在一起最好。」

可是專欄作者接下來是這樣講的：「對干物女們最大的悲劇就是，當她們覺悟到要睜大眼睛好好兒找個人來共同生活時，卻發現合適的男人不是有GF就是有BF了。」

他們一起詢問楊筱光的意思。楊筱光心裏扭捏，但又不好拒絕父母的拳拳之愛，只好說：「相親啊？多不好意思啊！」也算是對父母的這一安排的認從了。

那邊的對話隱約傳了過來。

這位楊爸口裡的「未來化學家」果然大有科學家的風範，留一頭金田一的鳥窩發，上身西裝下身牛仔褲，鼻樑上架著立波啤酒的「啤酒瓶底」，眼睛的大小嚴重模糊。往楊筱光跟前一站，兩人水平高度驚人的一致。

她老人家的理由是：「相親這回事兒，第一次極為重要，先試試對方的實力。」「實力」的解釋有很多種，楊媽將之透徹化，「德才是要兼備的，有品位的男人更得有德。」

楊筱光是硬著頭皮伸出了手。

楊媽卻因傳統的老觀念對這一人選存有些許疑慮：「相親是好事，但是戶口和出身不能不考慮啊！」

男的說：「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楊筱光點頭握拳：「我應該有信心。」

看書—沒錯，口袋言情和動漫。

楊媽徹底怒了：「他們家兒子筷子動都不動，跟小雞啄米似的，難怪瘦得像那什麼什麼—癆—」

楊筱光想，這種事情我又不能做主，我還是沉默的好。

路燈亮起來，她立馬看到鏡面倒映的自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椅子上，孤鬼一隻似的。

店裡恢復了平靜。

男孩兒說：「我是來送貨的。」他卸下身後背的海報筒，打開，從裡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卷海報，「一共三張海報，這裡是收貨單，麻煩簽收一下。」

「感情的事情得看緣分，誰說績優股全部拋空了？你要有信心。」

楊爸一臉的期望瞬間轉為一臉的失望。

當晚，負責的紅娘方竹打來電和*圖*書話詢問進展，聽了楊筱光的敘述后，當即表示不爽。

對方抱歉道：「下回一定請你吃飯，我幫你叫了份晚餐三明治套餐，已經埋過單了。」

這次相親約在某個工作日的下班以後，地點由楊筱光挑選。她仍選了第一次相親的那間叫做「午後紅茶」的茶館。原因沒有楊媽當初想得那麼複雜，主要是貪那邊離家近。

楊筱光把報紙一卷，心想這個專欄作者還真是筆鋒刁鑽，慣會戳人軟肋，而且百發百中。

經過這次失敗的陪相經歷，楊媽備受打擊，因此發誓一定要為楊筱光尋到合適體面的對象。在自己努力之餘，讓她憤怒的就是楊筱光的不爭氣。

故而，楊筱光站在小資茶館門口時，多少覺著自己像商場門口的「ON SALE」廣告海報。

方竹問她：「楊伯母一聲令下，我一定翻箱倒櫃幫你找好戶頭。但你的要求到底是什麼？」

楊筱光搖手：「為了我的口福之道，還有你們的營業額，我要杯熱可可。」

在等車的時候，她收到方竹的簡訊：「對方大名莫北，穿藍色彪馬Polo衫。我今晚有個緊急採訪，就不現場當媒婆了。」

就在「化學家」滔滔不絕地傳播「知識就是力量」的同時，茶館的門鈴「叮」一聲響起，門口走進來一個高個子男孩兒。

楊爸見「才」眼開，還沒見介紹人推薦的人選本人就已經滿意了，對女兒嚴肅地講道：「只要才高八斗，管他金銀幾斗，只要專業過硬，管他本城戶口。這孩子拿過發明專利，過一陣子就要去美國讀博士，眼看就是要做化學家的。」

方竹和楊筱光是從初中到高中同學七年的死黨。同樣單身的方竹將心比心，表示贊同：「女人生理時間一到，主觀、客觀的壓力都得面對，相親也未必不是個好辦法。你啊，也得改改你『干物女』的本性了，難道你不想下班的時候有個男人拿著鮮花和巧克力，在你辦公室樓下等你嗎？」

女的受不了大家的注目禮，羞紅著臉拉扯男的的衣袖：「你別這樣，你讓我怎麼做人？」

於是，楊爸的初中同學的大學同學的同事的妹妹—某著名高校化學專業教授應邀出山，給楊筱光介紹了一位醫學院的高材生。

方竹那頭半天沒有應答，楊筱光隨即擔心暗惱，自己嘴快心直的臭毛病真的要改了。

楊媽補充：「還很會做菜呢！」

楊筱光眼觀鼻，鼻觀心。

「化學家」明顯表示出不滿意，撇一撇嘴，講道：「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只有知識才能給你武裝出美好的未來！」

這是楊筱光覺得本次相親最值的環節。她在清炒蝦仁、煙熏紅燒肉、清蒸鮭魚上桌時就開始魂不守舍，一聽到開吃，便毫不客氣地下筷如飛刀，刀刀一大塊。壓根兒就沒注意身邊的白面書生長什麼樣，直到宴席結束，終於看清楚男方長得還蠻清秀的。

打量他的客人和楊筱光一道在無聲嘆息，長得這麼好看的男孩兒原來是送貨的。

楊媽答：「平時喜歡看書、看電影，也很會做家務的。」

「太好了，也就幾十塊錢的東西你們還這麼上心。」

楊筱光抬起頭來，詫異地望著這位強勢的阿姨，很想問一句：「您給介紹？」

她做好了心理建設，拜好了滿天神佛。

男的拍案而起，做馬氏獅子吼：「你竟然說我幼稚？你不就是因為我沒車沒房要甩了我嗎？你這女人怎麼這麼現實無恥？」

一進包房，她就見一精瘦的白面書生低頭坐在主人位，被身邊三位中年女性夾在當中。三位女性分別是介紹人、對方的親媽、對方的姨媽，加上楊筱光自己和楊媽—一桌五個女人對一個男人。

那邊的談話結束，男孩兒起身準備離去，但剛要出門，又折返回來。他對服務生說：「你們店裡這套FM Acoustic的音箱的回聲有些問題。」

楊筱光明白方竹的擔憂，笑道：「我知道媒人難做，要兼顧雙和圖書方的感受，搞不好會兩頭不落好。」

「他的父母不看中這套就沒問題唄，我問過對方的父母了。」方竹頓了頓，忽而講道，「不是家家的父母都像我家那位—」

方竹是真對楊筱光的事情上了心，才過一個禮拜，她就有了方向，給楊筱光打電話：「男方是我鄰居兼朋友，海外留學，本地戶口，年輕有為，英俊瀟洒。最近加盟了經濟開發區的律師事務所，大好前途不用愁，絕對是讓你爸媽和你滿意的績優股。」

「公眾場合，注意影響，要不要撥110協助解決糾紛？」

男孩兒說：「我可以試試，不過今天還要送貨，下周一有空，方便的話我可以晚上過來修。」

為了表示鄭重，楊媽決定親自出馬攜女赴宴，且還要求女兒翻一件套裝穿上身，搞得楊筱光感覺像是要去面試。

「對了，這是我朋友的名片，他們公司在外地，要來本市參加個什麼動漫展會，有些印刷的東西要在這裏做，你可以聯繫他，不過東西並不多，也就千把塊錢。」

楊筱光彈著食指：「條件那麼好還沒有女朋友啊？」

楊筱光不滿地嘀咕，不早說，害她白跑一趟，但口頭上口氣還是客氣的：「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我今天遲到了，真不好意思。」

「把方竹的電話給我！」

服務生上前招呼道：「歡迎光臨。」

茶館里原本寧靜的氣氛被打破，店裡為數不多的十幾位客人同楊筱光一道齊刷刷看向這對正談分手的男女主角。

楊媽對她的相親，非常鄭重，甚至包辦了她第一次相親的策劃工作，將約會地點定在離自家小區非常近的一個商業中心的小資茶館。小資茶館有個很小資的名字，叫做「午後紅茶」。

楊筱光在本城某時尚周報的專欄，看到素來以筆鋒銳利著稱的專欄作家這麼解釋「干物女」：「干物女工作壓力大，習慣了放棄戀愛，也許是未開竅，也有的是認為『這樣最輕鬆』。相比在假日里找個男人談戀愛，她們更願意在家裡睡覺，或者穿得鬆鬆垮垮地窩在沙發上看電影。這不是因為她們真的不會愛，而是沒能找到一個能讓她們心甘情願把自己的懶散、舒服、閑適的生活替代掉的男人。」

當楊筱光正式踏入第二個本命年大關后，她更加了解了解決這個問題的緊迫性。

那絕對是一個漂亮而且身形出眾的男孩兒，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和舊仔褲，身後背著一個長長的直徑約十厘米的黑色海報筒。

懷著這一驚一乍的奇異心情，她潦潦草草地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下班后整理了一下儀錶，便赴她的相親宴。

頭一次相親結束的晚上，楊筱光向楊爸彙報：「我覺得我這個本科生跟碩士的差距相當於地球和太陽的距離，我覺得多讀幾年書的人會甩別人幾條馬路的，我覺得專業人士的精深不是我這種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你還能想到做人？你他媽的都跟我談分手了你還想要做人？」男的反手，從瓊瑤男到獅吼男再向暴力男方向發展，一掌劈開了女的的手。

對方的媽媽一臉淡然地說道：「其實我們家期望中的兒媳婦最好是做醫生或者老師的。楊小姐人倒是很文雅的，有沒有考慮過以後換一份工作？」

男的惱羞成怒，竟揚起手來，女的一下怔住了，下意識地用手抱住腦袋。

這話不遠不近剛剛好飄進「化學家」耳朵里，他展眉一笑，眉眼跟著鳥窩頭一起生動起來，隨即回頭叫來服務生：「結賬。」

相親對象遲到了五分鐘，走過來時，太陽躲進了雲層里，楊筱光望望天，默念我不是外貌協會，我真的不是外貌協會的。

做家務—更沒錯，洗碗摔碗，拖地洒水，楊爸已經不願意讓她插手任何一件家務了。

對方的阿姨問：「楊小姐平時有什麼愛好？」

想起當年方竹離婚時，自己在人前背後沒少擠兌、咒罵對方，此時脊背就不由得冒出陣陣涼氣。

楊筱光狠狠做了www.ｈeｔuｂoｏk.coｍ.cｏｍ兩個深呼吸，才撮起嘴唇，把話極快速地溜了出來：「我們單位新來的一個副總姓何，是你們學校畢業的，就是何之軒啦！」

楊筱光腦殼遲鈍：莫北？哪個鬼？

服務生說：「請同我來這邊。」說罷領著男孩兒去了茶館的另一角。

這座城市裡，一個女人過了人生的第二個本命年，如果她事業穩定，相貌也不算差，那麼找一個合適的男朋友就是她目前人生中最需要完成的一個任務。

當然，這一切同楊筱光並不相干，她素來是秉持「我只做幹活小尖兵」的職場操守的。不過當這位新任副總一出現在面前，她的心還是跟著整個辦公室的氣氛一起兵荒馬亂了。

「你好，我是莫北。」

是的，她畢竟到了成熟|女性的黃金年齡，每當參加同學聚會發現光棍越來越少，收到的紅色炸彈越來越多時，她的危機感便與日俱增。說不急，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話真是說得極快，從楊筱光的嘴巴里溜過電話線再到方竹的耳朵里，就像一條導火索，連著炸藥包，轟的一聲炸出滿天的星。

楊筱光默默翻了翻白眼。

楊筱光正對著門，本來已被「化學家」教育得昏昏欲睡，無意間一抬眼見到門口的男孩兒，眼前頓時一亮，想，帥哥果然是拯救人類視覺的天使。

女的說：「你別這麼幼稚行不行？」

楊媽答：「在廣告公司工作。」

這日上午，由香港總部調任過來一位主管新項目的副總正式入職，讓原本平靜的公司炸開了鍋。

「化學家」人雖鄉土了點兒，但性情活躍，同她熱情握手，熱情寒暄。坐進店裡后，第一個問題就直截了當地把楊筱光的家世來了個兜底掏，他熱情地問：「你爸是數學特級老師啊！我妹明年考大學，能不能請你爸給免費補補課？」

對方倒也的確是一位細心的男士，楊筱光心內立刻悄悄給他加了幾分。

在深情地回顧平生光輝歷史之後，「化學家」不忘表達強烈的結婚生子的意願，並要求未來妻子最好也能念一個碩士學位，和自己即將留美的博士身份相匹配。他問楊筱光：「你好像還是本科學歷？有沒有想法念個碩士什麼的？」

楊筱光正趴在電腦前看明星小八卦。某男星的圈外女友被曝光，被記者追問時抵死不認，直看得她這個旁觀者咬牙切齒，暗罵「男人太極品」，冷不防楊媽震天一掌，拍在她的電腦桌上，驚得她鼻樑上的防輻射眼鏡差點兒摔落下來。

新任副總何之軒在分公司香港籍的總經理菲利普的帶領下，走進了辦公室。同眾人一一寒暄后，也對楊筱光友好地伸出了手，招呼道：「你好，今後合作愉快。」

服務生拿著手寫單報賬道：「一共六十五元。」

這時，「化學家」恰如其分地說：「我念本科的時候給研究院的教授當助手，一個月好幾千呢！」

方竹形容她的詞中，有一個非常貼切—「干物女」。

原來是相親的那位，原來人家早來過了。

服務生見楊筱光的飲料喝完了，便問：「這位客人，要不要添一杯大麥茶？」

也是。都市女性的壓力，向來不只是單份，有時候是雙重的。

服務生走過來，把一個信封遞給正太，說：「這是報酬。」

趁對方還未到，她先從玻璃櫥窗里打量了自己一番。被楊媽監督打扮過後的形象是不錯的，一身縐紗及膝弔帶短裙是昨天才拆的吊牌，露出來的皮膚是很白也很嫩的，蘋果臉蛋是活潑紅潤的。她的總結是還是很能出得了場面不會給父母丟臉的。

「今天緊急接到一個案子，所以只能先走了，真抱歉。」

楊筱光把熱可可喝完，想，其實找個男朋友，就是在你最孤獨最需要傾訴的時候能和你一起吃頓飯。她握握拳，為了美好而不孤獨的一頓飯，她只好認命地堅持繼續去相親。

楊筱光搖頭：「有些愛也很沉重。」

男的憤憤地抽回手，瞪了楊筱光這個多管閑事的人一眼。

hetubook.com.com壓力是由外而內的。

首先，父母大人的態度，從在她工作之前「不準早戀」的明令，變成「必須找個合適的男人談戀愛結婚生孩子」的命令。

楊筱光凝神想了一會兒，說：「滿足我爸的話，那得高學歷、搞學術，滿足我媽的話，那得工作穩定、戶口本地。如果滿足我的話—」她又想了一會兒，「就像一個情感專欄的作者說的，一個能讓我心甘情願把自己的懶散舒服閑適的生活替代掉的男人，就是我想要的。」

楊筱光嚇得立刻阻止楊媽接下來將滔滔不絕連綿不斷的人身攻擊。

楊筱光在店門口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推門進去，往裡頭巡視一周，就看了個徹底，並沒有穿藍色彪馬Polo衫的男士。定睛再找，仍然沒有，連門外的露天座都沒有。

男的臉面盡失，不得發作，也不管女的，甩手出門。女的也自覺丟臉至極，羞憤離去。

「這款海報設計稿的配色有些問題，我們的設計師重新修改了。」

從這邊窗口看出去，對面最近很紅火的川菜館門庭若市，排隊等號的大多是小情侶，雙雙對對，好不熱鬧。

楊筱光想，這就是化學家呀！

女的說：「我也痛苦了很久，你要我怎麼跟我爸媽交代？如果我跟你裸婚，他們會有多大的壓力？」

對方的媽媽問：「楊小姐在哪裡上班啊？」

看電影—也沒錯，日本美國動畫片。

男的說：「你要的是房子和車子還是我們三年的感情？」

她對楊筱光嘮叨：「你自己那邊也要找找門路呀，你的那幾個好朋友也可以發動發動。像那個林暖暖的爸爸是主任醫師，手裡一定有醫學院的高材生，找個醫生女婿還是很不錯的，以後家裡人看病多方便？還有方竹，人家做記者的，比你認識的人多，身邊的青年才俊應該不少。」

對方的阿姨及時客氣地解圍：「吃菜吃菜。」

「你說得我們好像已經成功了一樣。」楊筱光問，「上回你講過，對方家裡的條件是很不錯的，我家可是工薪階層。」

她也不客氣，就近尋好一處臨街的好位置，找來服務生要了那份已埋單的三明治套餐。望望外頭廣場上的大屏幕播的電視節目，正播到選秀比賽，有女孩兒晉級失敗，和競爭對手抱頭痛哭。不管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惺惺相惜或者逢場作戲，總之噱頭很足，很能打發時間，讓楊筱光一個人也能把這頓一個人的晚餐吃得悠然自得。

「希望您能滿意。」

楊筱光念在那個叫莫北的男士還算得上體貼的份兒上，說：「你也不要讓別人太難堪了，感覺對方的為人倒是還可以的。」

相親后的第二天，介紹人向楊媽彙報：「男方不太滿意筱光的工作，說市場工作公關交際太多。」

楊筱光一開始打了一個「哦」，想了想，又打了幾個字，最後還是一一刪除，就發了一個「哦」出去。這時公車來了，她收好手機，暫且將此事拋之腦後。

楊媽和楊筱光一樣善於總結，她由楊筱光第一次相親的失敗，得出的結論就是—只有同城人士才會有共同語言。同城多好，親家之間還能走動走動，符合她愛熱鬧的天性。

其實現實情況也差不多。

很會做菜—番茄炒蛋。

女的也怒了，刷地站起來：「你不要這麼死皮賴臉！」

她想，世界真奇妙，巧合得像小說，不是誰都這麼好彩，撞到的新上司恰恰是閨密的前夫。

楊媽柳眉倒豎：「哈，什麼意思？我還沒嫌他們家兒子太木訥沒有男人樣子。這種男人是擺不平自家老娘的，以後一定是做『三夾板』的料。」

有人經過她身邊，停了下來，好像很關注地望了她一眼，道：「你還真愛管閑事。」

他的手被人及時抓住了。

但對方形態自如，待她的態度同一般同事無異。楊筱光又自我安慰道，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對方同她這樣的局外人計較就失男人風度了。

服務生露出笑容，店主親自過來問道：「你知道哪裡能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