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心似網中千千結
楊筱光仰頭看他，這樣顯得她矮了一截，看他也看得吃力。他的眼睛很清亮，聲音低沉，但也是清晰的，他小聲地，對她一個人說：「你太誠實了，什麼都放在一張面孔上，讓我總是得到鼓勵。楊筱光，我有時候想，你如果決斷一點，或許我就會死心。」他捏了捏她的手，幾乎是用一種耍賴的表情說，「我越來越不想放手。」
她灰溜溜地回房，打開網路電視看直播。
視頻廣告已在楊筱光的安排下，僅剩潘以倫等兩三位人氣選手的未拍，其餘的已拍攝完畢，並先安排在視頻網站播放，探一探人氣。結果不出意外地好評如潮，觀眾們都十分期待幾位人氣王的出演。
他看牢她，眼神灼熱，而擁抱又霸道了一些。
潘以倫演一個失戀的角色，痛苦蜷縮在橋邊，聲聲呼喚著心上人的名字，幻想之中，女主角窈窕走來，他猛地站起來，就是一個熱烈的長吻。
潘以倫笑了，是很調皮的笑，是他少有的調皮，楊筱光幾乎貪婪地看著。
「夠久了。」潘以倫說。
手機響了起來，她閉著眼睛接，而且知道是誰。
不過潘以倫本人的精神狀態倒是不錯，他同別的選手來「君遠」試了最後一次鏡。試完之後，他走進了他們的辦公室。
這個周末的比賽他們演了小短劇，照搬某經典電影片段，有女主角搭戲。每個人的戲份里都有親吻，電視台在比賽里摻的一點葷腥，著實讓觀眾更興奮。
何之軒說：「不做回復就是最好的回復，先靜觀其變吧！」
楊筱光想，他真年輕，說話氣都不喘。
兩人氣喘吁吁，她上氣不接下氣，還要說：「你曉得哇，我這把年紀……雖然……上大學的時候羡慕過……室友被男朋友用這種方式追……不過，現在……讓我自己體驗一次……很要命的……好哇？」
楊筱光躲無可躲，不能再躲。
「正太。」
楊筱光從未被異性的氣息環繞得這樣緊過，彷彿世界上只剩兩個人。
楊筱光遠遠看過去，如今的他全身上下都已被打理得有聲有色，明星樣子出來了，一進來就光芒四射，把人都吸到身邊去了。
「那天的前幾天，我找到兩個嫌疑人，偷襲了他們，一個人被我打斷了肋骨，另外一個傷了眼睛，我只是被砍傷了拇指。我爸爸是『見義勇為好市民』，我不是。我在初三的時候就學會了以暴治暴。那天早晨，要不是你從車裡出來多管閑事，恐怕我當天就被廢了。」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容易出汗。你的汗我的汗，到最後分不出到底是誰的。
她該如何回應？
這樣的動作太危險了，周圍還有同事，楊筱光的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她要掙脫開，又隱隱不願掙脫開。
楊筱光抬眼看他，對上了他的眼睛。
「正太，你有沒有戀愛過？」她低聲問他。
忽然，她的手就被放開了。
這次同莫北的對話稍有一些不投機，楊筱光站在好友的立場看問題，誓死捍衛好友的思想。
楊筱光死死靠在椅子背上，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這樣是沒有後路的，可她仍舊嬉皮笑臉：「正太，太了解我的人，我會很害怕，說不定會幹掉你！」
「因為她內疚，她還愛著他。」
他看出來了，傾身抱緊她：「楊筱光，機會成本我也懂的。你總認為我年紀小，未來變數太多，你怕失去選擇的機會是不是？」
「你要是再看下去，明天又得被曝光。」
楊筱光正心煩意亂，想著是沒法同莫北開著有一搭沒一搭的玩笑的，沒想到莫北倒是先發了一句話：「我去看了方竹了，你安排得不錯，她被何之軒照顧得很好。」
楊筱光渾渾噩噩地想，他www.hetubook.com.com為什麼這樣愛她？原來抵制也是個力氣活兒，她太累，懶得動了。如果他真的這麼愛她，那麼就算山有虎，虎山也是能行的。
她漲紅著臉，說：「正太，我的初吻耶！」說完以後，臉更紅了，不免暗罵自己三八。
他們往前走了兩步，並排坐到冰冷的石凳上。
「嗯，我要同你說的是，其實我挺沒出息的，活了這把年紀竟然沒談過戀愛。」
仍是潘以倫演的那一幕，他是那樣投入，那就是一個失戀男子，心中萬分的苦痛。她看著看著，又不忍心了。
他說：「小姐姐，你讓我見到前所未見的光明。」
她緩緩微睜了眼，看見一望無際的夜空。潘以倫在夜空下，明眸皓齒這樣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還有他時常掛滿身的蕭索。
屏幕里的他，像是與她離得很遙遠。她和他，到底怎麼牽到一處去的？
他們分開了。
潘以倫豎了手掌，這樣說的：「我只好發誓，以後我只吻這一張嘴。」
楊筱光先氣短了，熱得渾身受不了，她輕輕掙了一下，潘以倫就放開了她。
好幾個下午，她都在恍恍惚惚地開小差，老陳以為她動漫看多了才犯困，提醒了好幾回。
他問：「你為什麼不等我？」
潘以倫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好像要一次看個夠，看到楊筱光臉孔如火燒。
潘以倫說：「楊筱光，給我時間。」
不過何之軒還是出面和潘以倫拍過廣告的飲料公司進行了協商，希望他們的廣告投放能放在決賽之後，對方也認為決賽之後投放效果會更好，便答應了。
消息是老陳放給楊筱光的。
潘以倫握緊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輕輕拂掃。
梅麗開始著急了，同「君遠」一干人等開會時說：「粉絲真是好心辦壞事，乾脆我們找人刪帖？」
「人不可以逃避一輩子，好在何之軒能回來，不然她畫地為牢，還想過一輩子。」
「趨炎附勢的人。」楊筱光低咒。
他們要試兩個鏡頭，請來配戲的女模特兒，竟然又是當初和潘以倫拍飲料廣告的那個女孩兒。女孩兒不認生，看見潘以倫，笑如春花，潘以倫也微笑著同她打招呼。
她閉著眼睛，也能描摹出他的眉眼。
「她爸也愛著他。」
楊筱光輕輕說：「可你賣了七年。」
何之軒不知何時主持收購了一間成熟的攝製公司，將公司現有的業務線做了擴展。這幾乎是無聲無息就進行到最後環節的。
「別叫我正太。」潘以倫說。
要紅起來多麼快？他這麼合大眾眼緣，連上一回的風波都瞬間成了雲煙，人們絲毫不在乎。
她平白地就為他擔心。但是她想，她也是為工作上的麻煩擔心著。這支廣告的腳本已經修改完成了，就是潘以倫當初看中的知青篇。
楊筱光又不做聲了，她低下頭，唇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她舔一舔，在想，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導演說：「主觀能動性差，藝人要秀得出，他太收鋒芒。」
他的聲音輕輕飄在夜風裡，楊筱光很艱澀地聽著。她想，他的童年和少年，和她多麼不一樣！
那頭有人叫他，他轉身前看了她一眼，目光相觸又相離。他最後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的濡濕，他笑起來，明媚又爽朗，讓她的心也跟著雲開霧散。
楊筱光瞅了老陳一眼，他到大功告成才透風，這堵牆真嚴實。
這個帖子跟帖的人越來越多，有越來越多的人聲稱知道內幕，不斷有其他的料被爆出來。潘以倫的粉絲們心急護主，回帖言辭犀利的立刻同別人吵成一堆。
潘以倫說：「你這個象牙塔里的乖寶寶。」她想，是呵，活了這麼多年連接吻和*圖*書都不會。但他是熟練的。
潘以倫主演的知青版同另一位人氣王主演的民國版是由先前拍攝飲料廣告的香港導演執導。
潘以倫先同梅麗和何之軒在辦公室內談了一會兒，再走出來，就徑直走到楊筱光身邊，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
潘以倫很坦白，說：「念中專的時候和女孩兒約會過。」
那情態，痛苦得入木三分。
熱的還有身體，他們擁抱得緊緊的，但他又是不敢逾越雷池的。
楊筱光打了一行字：「我想看到一個Happy Ending。」
「我很平凡，也很普通。也許你將來會是天皇巨星，更襯得我暗淡失色—」
其中一張帖子下面有人跟帖，不咸不淡地說：「你們在賊喊抓賊。」
潘以倫就坐在前面，她的右手原本搭在他的座椅旁，他的手也搭下來，這樣似有若無地觸碰著，終於忍不住牽了上去，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掃過來掃過去，就好像無數只貓爪子在她心裏抓上抓下。
潘以倫說：「楊筱光，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還有其他大事件。
他的發短短的有些刺手，但是沒有關係，她知道這種感覺—這個男孩兒是她的。
這個風波牽扯最多的就是潘以倫了，如果他拿了名次，正合了喧囂塵上的黑幕說，如果他拿不了名次，他的「孔雀」項目最主要代言人的地位就會有所變動。
他叫她：「楊筱光。」
想了片刻，心裏就有滾燙的東西在激蕩，從未有過的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晚上做面膜時，她還鬱鬱不樂，仰躺在床上，努力讓自己什麼都不想。
梅麗是頗得意的，小聲對楊筱光說：「還是我的慧眼。」自詡伯樂，言語之間不無夸夸其談的意味，楊筱光煩不勝煩，聽了幾句就想找個借口走人。身子才一動，手就被人不動聲色地握住了。
戀愛未愛，將始未始。
「爸爸給小區做保安，有一天遇到小偷，他盡忠職守地去追小偷。可他們有三個人，他才一個，沒有路人幫助他，對方人多勢眾，捅了他三刀。」
「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我這樣一個人，不知道有沒有資格做你的男朋友。」潘以倫無奈地望著她，「我比你小，你爸媽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但我管不住我自己。」
曾經幻想過的戀愛，應該是美好簡單且水到渠成的。彼此相愛，說起來是這樣簡單。但如今每幻想一步都要探頭張望現實，走得太過於小心翼翼。
「這不是誇張！你想，我三十的時候你二十七風華正茂，我四十的時候你三十七男人一枝花。唉……」
潘以倫了解的，他的手臂緊了緊。
莫北答：「她有一句話是說對的，就是要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雖然她負責的方式不對。」
楊筱光難以呼吸順暢，她幾乎震驚了，定定地看著潘以倫，聽著這些她自己幾乎都遺忘了的往事。
楊筱光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活動筋骨，轉過頭，卻聽楊媽有意無意地講：「今天和這個香嘴巴，明天和那個香嘴巴，哪能受得了哦！」
楊筱光詫異地望著他，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們之間，從她不認識他開始，就有這麼多瓜葛。她問他：「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她從沒想過這麼多無數的不可能能夠變成可能。他們之間不再說話，只聞得對方的呼吸聲。這也是一種力量，這樣排山倒海，是她無法抗拒的。
「我在少教所待了三年，我媽媽不來看我，她被我傷透了心，說就當沒有生過我。我被放出來以後，念了中專，考不上大學，只好早點兒工作。我被關進去時，那兩個人也被刑事扣押了，殺我爸爸的那個失蹤了，我打傷的那兩個只不過是望風和_圖_書的。他們傷得很重，我被罰了錢。媽媽為了那些錢，一天打兩份工，那幾年她過得很累。」
潘以倫跟著另一個選手走進了攝影棚。他看上去很疲憊，所以戴了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眼圈也青著，這些天的集訓和比賽，還有他病重的母親，都讓他壓力重如山。
楊筱光並不百分百清楚，她瞪著黑魆的夜，辨不出方向。
他說：「決賽結束以後，如果拿了名次，前三甲至少有二十萬，我媽換腎的手術費就夠了。我們家這次運氣不錯，目前已經有了腎源。」
楊筱光明白自己目前生活中的煩惱重心已從工作轉到了感情上。和方竹聊過以後，並不能解決她的問題，她平生第一次了解了感情之煩惱，乃人生大煩惱之一。
潘以倫皺眉，說：「楊筱光，你別老這把年紀這把年紀的。」
他的手心無汗，乾淨又溫暖。反而是楊筱光自己，緊張得好像全身都在冒汗。
楊筱光抬頭，這一步就做錯了。她迎上的就是他的吻，這個男孩兒身上有初夏青草的氣味，讓她一靠近就開始迷戀。
連帶辦公室里的風起雲湧在她眼裡也不過成了身外物，或者她想，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這和做領導的有著天差地別。把方竹接回家照顧的何之軒依舊那麼淡定自若，好像生活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他竟還能在認真處理了繁忙公務的同時按時下班。
楊筱光敲腦門：「我怎麼沒猜到你壓根兒就是一個『內奸』？」
她的年紀比他大，她的學歷比他高，她的家境比他好，甚至她的未來都比他穩定……她，從來都比他幸福。他們是多麼不一樣，也多麼不可能在一起。
楊筱光任由潘以倫握緊她的手，將它安放在他的胸口，她很難理清自己的思緒，很難開口再說些什麼。
分開的時候，她細微不可聞地叫：「正太。」
楊筱光有點兒激動，又小心謹慎，她擦乾淨臉，背著父母跑出了門，一直跑到梧桐樹下，拽著他的手就跑到小區外的街心花園。
莫北回復了嘆氣的表情：「方竹過不了自己那一關，誰都幫不了她。」
事情是這樣鬧起來的。最近一個禮拜的簡訊投票，潘以倫的票數本來應該是最高，可十號突然就追了上來。於是潘以倫的「輪胎」們坐不住了，大喊有內幕，並在人氣很高的論壇上發了帖子。
她扯不開。
楊筱光多少有點兒心虛，於是把自己關在房裡上網。打開公眾論壇，總有關於他的帖子。他的憂鬱、他的乖巧、他的陽光、他的沉默都被人們廣泛認知並熱切地喜歡。
「那天你一鑽出車說話，我就認出了你。我初中對面就是你們學校，我看到過你扶老人過馬路，有人騎自行車撞了你同學，你和人爭得臉紅脖子粗。我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還能再遇到你。呵！楊筱光，你怎麼這些年都沒怎麼變過？老李受傷壓根兒就不關你什麼事！」
潘以倫第一個看的就是她，揚眉一笑，整個人都鮮活起來。然後才同其他人打招呼，笑容矜持又有禮貌，導演對他還是滿意的。
他的發，又密又黑，如果留長了一定是柔軟的，可以在夜風下微微飄動，會更美。她瞬間明白了長發美男為何會這樣流行，忍不住伸手拂他的發。
潘以倫退了一步，放開她，說：「我得先走了。」
「拍廣告做電視劇的小配角，不用太紅，做三線，我想我可以在七年裡存一筆錢，發展一些小事業，一切都會好的。」
「區里給我們發了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的錦旗，還有兩萬塊錢的撫恤金。警察沒有抓到小偷，這樣的案子太多了，很多是破不了的。
於是，楊筱光又將輾轉難
https://www•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oｍ眠。在正式拍攝前的試鏡時，導演同梅麗講：「這個潘以倫，和另外一個一比，就不大像能混得下娛樂圈的。」
楊筱光不禁問：「為什麼？」
他演戲的時候說「你為什麼不等我」，在現實里卻直接身體力行。他的舌頭很靈巧，用最原始的接觸來袒露他的心跡。
楊筱光站不住了，不動聲色地想用力抽開，無奈他握得死緊，她的動作又不可露相，實在辛苦。她能感覺他的手心沁出了汗，卻抓她抓得更緊。
楊筱光察覺到不對勁，手忙腳亂地撕開面膜，跑到窗前掀了窗帘。
她是知道安慰的方式的，於是閉上眼睛，用舌尖與他觸碰，接觸的感覺這麼美好。他不再戰戰兢兢，不再試探，而是探入她的口腔，將冷轉成了熱。
她聽見電話的那頭有人在叫：「各位居民，各位居民，請注意煤氣，請關好門窗，臨睡前要加強安全意識。」這聲音從那頭傳到這頭，離自己很近。
「你認為方竹做錯了？」
莫北發了個微笑的表情：「你真是平底鍋，她也真是燜燒鍋。」
是呵！七年以後，他才二十九，對男人來說，從頭開始，未為晚也。而她三十多了，按照父母的安排，該做的是帶孩子當家庭主婦。
莫北笑了：「你以為世界上真有完全放棄自己孩子的父母？她爸一直在暗中照顧她，想不開的那個一直是她自己而已。」
「莫北有時候你很冷血。」
潘以倫也笑，與她鼻尖對著鼻尖：「有種方式叫借位。不過—」他又湊近了，「我不想和你借位。」
那之後，便是有人一定會高陞了。
潘以倫的拇指在她的手心若有若無地划著什麼，她分辨不出，也無力分辨。他為什麼要這樣握住她的手，讓她的心也被緊緊握住？這樣的咫尺，好像近得密不透風。
俊男美女，風景如畫，還有青春的劇情配合，楊筱光感到很不愉快。她覷一個空，找了借口先回了公司辦公。
楊筱光不相信，問：「如果以後你演戲不得不吻呢？」
自從楊爸揭發了潘以倫的往事，楊媽對比賽也不關注了，在比賽時段存心轉頻道去看電視劇。
他答：「我在。」
網路上的直播結束，跟著跳出了先前已完成的「孔雀」男士潤膚乳第一輯的視頻廣告。
她沒有說完，他反問她：「你是在說服你自己還是在說服我？」
楊筱光的神色暗然了一點點。
選秀的決賽就要到了，「孔雀」的網路營銷的準備工作也已全部做好。決賽一過，就可以借決賽風頭做一個聲勢浩大的發布會了，然後網路和平面媒體全線出動，打一個翻身仗。
「初三的時候我認識了區里有名的混混，他們說可以幫我捉到小偷，我就跟著他們，打架鬥毆，販賣盜版CD的事情都做過。我們這個區的人看中鄰區地盤人氣旺，賣碟子賣得動，就過界挑釁。我是個打前鋒的小嘍啰，也許是天意，被我打聽到捅死我爸爸的小偷就是他們那邊的人，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潘以倫說：「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是我初三時候的數學老師，我經常逃課去賣盜版CD，沒少被他批評。」
潘以倫俯下身，用亮得驚人的眼眸盯著她：「不是說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嗎？我那時候正當年，挺好的。」
她可做不到。
他與她的默契，一直准得很靈異。
「得不了冠軍，然後會被經紀公司雪藏。」
莫北正在MSN上，看她上線，發了一個笑臉過來。
那人擺事實講道理，說出潘以倫也是有後台的內幕。證據之一就是同楊筱光看演唱會的照片，那個人說照片里可不是潘以倫的什麼女朋友，是他身後和經濟公司合作的企業和-圖-書內的工作人員，還說他已經給那間公司拍過廣告，是內定的前三甲。
「如果我爸爸當年遇到像你這樣能管閑事的，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潘以倫也握緊楊筱光的手。
潘以倫另一隻手伸過來，竟然扳住她的臉：「楊筱光，我不會認輸。」
楊筱光不好動，因他鉗制的力道剛剛好，讓她不疼可也動不了。這個曾經的不良少年寶刀未老，惹她在月光底下鬧了大紅臉。
隨著公司里行政和經營結構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網路上關於選秀的話題也是一日三變。
他竟然有了氣勢，看得她鼻尖冒汗。包裝果然使人更上檔次，她想。
潘以倫握著她的手，緊了松，鬆了緊，隨即開始說話：「我的爸爸是知青，在荔波插隊的時候娶了苗家出身的媽媽。回城很艱難，好在全家都回來了，不過爸爸沒有勞保，也找不到固定工作。」
楊筱光知道他的生活也開始發生了變化，可外人看不出來，她想，這就是道行。
潘以倫說：「小姐姐，謝謝你。」
潘以倫的一句話，就能讓她感嘆人生如亂麻。
樓下的梧桐樹下，潘以倫正仰頭站在那裡。
風冷了，這是楊筱光意料不到的故事，她怔怔地反握住潘以倫的手，也唯有握住他的手。
「正太？」
潘以倫沉默。
他頭一回說起他的事情，她也頭一回聽。她安靜地坐著，聽他說。
楊筱光暗中長嘆，這算不算職場***？她只得同梅麗繼續胡侃下去。
楊筱光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抽不出來，她說：「我已經過了可以浪漫戀愛的年齡。」隨即大大嘆氣，「你是不是想讓我像電視劇里的那些女人一樣問你，你是不是將來會娶我？」
對方的于總也贊同：「網路上的各種醜聞，其實也是炒作契機，真正內幕如何，全部口說無憑，就當是增加曝光率。」
潘以倫靠在她的辦公桌前，這樣長手長腳的，大家都以為他們在閑聊，其實他的手伸過來，一下就握住了她的。
導演同他們講劇本，潘以倫聽得認真，在許多情節和拍攝手法上問得很細緻。導演見他對自己的教授有反饋，不像另一個那樣不專業，就比較偏向于同他交流。
有同事覷出風向，過來同老陳開玩笑：「這下能給你女兒買小汽車了吧？」
「曝光就曝光。」
他不語，她又說：「別傻，你需要贏。」
她嘆了一口氣：「正太，我們才認識多久？」
楊筱光點頭又搖頭，她問：「正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我只是想單純地談一次戀愛，做一些正常人該做的事，不用太頭痛，可—」
楊筱光妥協：「只要給我一個大團圓結局，其他我不要想了，太複雜、太麻煩了。」
楊筱光翻白眼，她承認，母親的這句話活生生是在刺|激她。
這樣又一個吻，讓她潰退千里，全部的情緒顯山露水。親密接觸以後，心會更明朗，是誰令她如此悸動？
「正太，我—」
楊筱光說：「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很奇怪—」
她懶得思考了，有個自己愛靠的胸膛靠一靠，世界多美好？如此一想，便依偎得更緊了，只用唇舌與他溝通。
只有菲利普顯得同梅麗一樣著急，他收到幾個媒體的來電詢問，就直接下令客服部，要他們同梅麗一起去拉攏關係，紅包送出去，希望能夠封口，倒是顯得格外積極。
她以為她和他離得很遠，而此刻卻離得這麼近。她能看清他的眼角眉梢，能看清他向她微笑、招手。
老陳明著贊了一句：「老菲這樣做，還是很有風度的。」
楊筱光想掐他，可他輕輕握住她的手：「今天放工後去看我媽媽了，然後就想來看看你。」
老陳貌似傻呵呵地笑，並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