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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筱光幾乎要吼起來：「怎麼可以這樣！難道簽了的合同都要反悔？他們不能這麼做生意。」

「就是就是，我們要相信小孩兒。」

楊筱光望著那燃出的一簇幽藍火苗，瑩瑩的一束溫暖，力量卻很強大，可以將食物催熟。

秘書即刻呼了電話進去，得到指示，對楊筱光點點頭。

楊筱光看到他打開了大房間的門，卻沒有立刻把燈打開，只是站在門口說：「這是媽媽的房間，她沒有住過幾天。」

潘以倫牽起她的手，帶她上了樓。

她站起來，他走過來，輕輕擁抱了她，將臉埋在她的肩窩。

天全部暗了下來，天上一輪明月照亮大地，清輝灑遍人間。楊筱光托腮坐在月下，持續著她的等待。

楊筱光可以算是風風火火闖進了何之軒的辦公室，意外的是梅麗亦在他的辦公室內。

有同事湊在一起談論今年的選秀，大談潛規則仍然橫行。

他打開了窗，風車隨著夜風輕輕轉動著。

外面的天氣不錯，晴空萬里，楊筱光疾步走在馬路上，無障礙，無彷徨，無顧忌。

楊筱光想起兩年前在「午後紅茶」裡頭，潘以倫第一次給她做三明治，她吃得津津有味，其實那時一邊吃一邊在心裏揣測，身邊這個比自己小三歲的男孩子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何之軒亦有同感，但是他說：「潘以倫很成熟，他可以應付好一切。」

楊筱光問：「是的，怎麼了？」

她路過報亭，順手買了晚報，翻到娛樂版，看到這樣一幅標題—「潘以倫正面回復學歷門」。她折好報紙，將其塞入塑料袋中。

她想起兩年前潘以倫站在舞台上坦蕩的模樣。

楊筱光說：「他做事情就是這樣的。」她問何之軒，「這兩天媒體採訪他的話，這—」她想說這太殘酷，太讓人不忍。

「第二，作為演藝圈的工作人員，我會好好做這份工作，盡量把我擅長的一面呈現給大家，給大家帶來好作品。謝謝。

她去了她從來都沒去過的那個住宅小區，此地的交通是真的便利，地鐵站出來后，不過五六分鐘的路程。

「還是等偶像自己來說吧。」

「就算是假的又怎麼樣？我愛的是他這個人，又不是他的學歷。他學歷是假的又不能抹殺他的努力，而且我們都知道他是少教所出來的啊！」

前台答：「何總的辦公室里有人。」

……

音頻很快就下載好了，她插上耳機，打開了文件。

楊筱光握著手機，先笑了笑，才發現眼眶中又有淚要落下，她對著手機默默說了一聲「是」。

她想，他如今必定不能回復，可是沒有關係，她必然會在未來親口告訴他這樣的話。

「我今天htｔｐs://ｍ•ｈｅtｕbｏoｋ.ｃom•ｃｏm買了兩張機票。」潘以倫說。

楊筱光提了提熱水瓶，裡頭空空的。她在水壺裡灌了水，扭煤氣時卻一直沒扭好，還是潘以倫搭了把手，開了火。

楊筱光壓下心頭的怒火：「他說了什麼？」

他們將食物分門別類地拿出來，該放入冰箱的，該放入儲物櫃的，一一擺好，再開了烤箱，他著手做他拿手的三明治。

她點開對話框，問一聲：「在不在？」

來電話的是老陳，他的聲音很急切：「我都在飛機場了，『孔雀』那兒的人說網路上在炒潘以倫的學歷，說他誠信有問題。他們的李總不太高興，認為這對『孔雀』的品牌形象有影響，要解除廣告合同。」

楊筱光打了個哈欠，有點兒累了，很想睡覺。但是等的人還沒來，她要堅持。

有漂亮女孩兒挽著自己英俊的男朋友，發嗲：「好想吃漢堡包啊！」

她尋到他的地址所指的那棟樓，樓房用的是智能門禁，她無法進入。好在樓房對面有中心花園，有一隻鞦韆尚有空位，於是她就攜著食物坐在了鞦韆上。

腳步聲自遠而近，有人走近她，站在她身後，說：「怎麼不給我電話？等了多久？」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楊筱光瞪著播放器的界面發了好一陣子呆，把他講過的每個字都在心裏默默複述了一遍。

何之軒說：「你把申請提給人事部吧！」

楊筱光疾步走到何之軒的辦公室門前，同他秘書說：「幫我問一下何總有沒有空，我想同他溝通一下。」

他是這樣的可靠和堅強。

楊筱光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來。

她的手機也很平靜，沒有受到任何打擾，不知潘以倫現在在做什麼。她的心不夠安定，索性站起來，在辦公室內深深呼吸，但是依然不能安心。

楊筱光伸手握住他的手：「你餓了嗎？我買了吃的。」

或因悔恨，或因感動，或因傷心，或因慚愧。

潘以倫這兩年辛勤所賺多半用於母親的病和供這間房。

楊筱光面色暗淡下來：「**媽過世了。」

楊筱光望過去，那是這套房內最大的一間房間，坐北朝南，面向南邊有扇窗戶，窗戶的把手上插了一支風車。

「買了麵包回家我給你做三明治。」男朋友體貼地如是說。

身邊有盞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像是一個人。

light始終沒有回復，看來是真的不在。

方竹尚未說完，楊筱光的手機提示另有電話呼入，她對方竹說：「我同事來電，等一下回你。」

老陳在那頭沉默了。

她回頭對潘以倫說：「還好，不久。」

楊筱和圖書光真心地說：「謝謝領導。」

楊筱光臉色一黯。

有人發帖說：「偶像的學歷是假的，真讓我傷心。」

她在想，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應該堅持的，不應該懦弱的。

楊筱光便說：「我會跟進這件事情的，您安心休假吧！」

方竹在下午四點的時候又撥了個電話過來，問：「你在哪兒呢？」

而她，要等他，多久都能夠等。

淚水就這樣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楊筱光掏出手機，用手機上了QQ，她尋到了「偶然的light」的頭像，他的頭像是一盞燈，從來沒有換過。

楊筱光答：「一家KFC。」

她擁抱他，溫柔而細緻，就像煤氣上開的一圈小小的火，微暖而又力量強大。

潘以倫說：「十五歲的時候，爸爸離開了我，二十五歲的時候，媽媽也走了。我什麼都來不及為他們做，什麼都做得不出色。是我不如你，你是讓你父母滿意的女兒，我卻一直讓我的雙親失望。」

等待他的時間這麼的難熬，他也曾度過很多難熬的時分吧？

可惜烤箱內的麵包已是香氣撲鼻，潘以倫鬆開她，把麵包拿出來，又起了油鍋，煎了個雞蛋，切了香腸，很快就做好兩份三明治。

沒幾秒就有人跟帖了。

楊筱光拎起包，走出了辦公室。

她汗顏：「以倫，我一直不如你。」

「我找人查了查，圈內的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不少，明面上頭的自以為遮得好，私下裡誰也別唬誰，一查就出來了。」

楊筱光問他：「你想吃什麼？」

她面上毫不偽裝的同情之色，讓楊筱光感激。潘以倫為人處世自有他的一套，他能在利益關係之上讓這些人真心支持他，還為他擔憂，這是他的立世之本。

楊筱光申請：「領導，我想請假，可能要請兩個禮拜的樣子。」

楊筱光跟著他們一起進了超市，買了麵包，買了臘腸，買了調味品，買了飲料，買了水果，滿滿地擺了一推車。她推著車去結了賬，然後在超市旁的KFC里坐下來，買了一杯奶茶。她知道他現在不會在家，他有太多手續要辦理。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了電腦，先上了「幸福摩天輪」的網站。

梅麗說：「小楊也是為這事情來找何總的吧？你也看論壇和微博了？」

嘈雜的背景音一時差點兒刺|激到她的耳膜，但是她沒有把音量調低，然後，她聽到了潘以倫略帶沙啞但是又清晰無比的聲音。

方竹說：「也不能說被人黑，對方確實講的是事實，在眾目睽睽之下工作，很多地方要做得很到位才行。這是潘以倫的經紀公司疏忽了，或者他的經紀公司根本是存心放任了前一家公司的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位，直接將錯就錯，畢竟娛樂圈瞞學歷、瞞身高都屬常事。」

楊筱光立起身，說：「怎麼可以這樣！他什麼都不跟人爭，還被人這樣黑。」

人們陸續下班歸家，汽車、自行車陸續駛入，有家長領著孩子在街心花園玩耍。楊筱光旁邊的一隻鞦韆就被一群小朋友簇擁著輪流使用。

這時候已是近正午時分，小區旁的大型超市依舊很熱鬧，人們進進出出，手裡滿載著生活必需品，或許是因為快到新年了吧。平凡人生不過是這樣勞累和簡單。

他說：「我做三明治給你吃。」

方竹說：「是做得不地道，但他們都不知道潘以倫的媽媽過世了。他們也要報新聞。算了，體諒吧！」

「我有東西要發你的QQ郵箱，你的HTC能收郵件下載音頻？」

他是真的從沒有在乎過這些。

楊筱光答：「還沒有，他的媽媽過世了。」

珍惜此刻，她想。

肚子里填了一點東西，胃裡飽脹的感覺十分好。楊筱光主動把碗筷洗了，潘以倫亦是個整潔的人，他拿著掃把把多日未曾打掃的房間一一掃凈。

何之軒同梅麗均吃了一驚。

梅麗驚呼：「這麼長？」

「很抱歉，我犯的錯誤在大眾面前曝光，會帶來很多不好的影響。這是教訓，大眾的批評，我接受。」

楊筱光把潘以倫抱得更緊了一些。

楊筱光沉吟，再對著何之軒說：「領導，雖然我們知道這樁事情的嫌疑犯是誰，但是這對我們目前的工作無濟於事。」

何之軒讚許地笑了笑，她的這一份職業性在她的話里表露無遺，是值得肯定的。他說：「我和那邊的李總已經通過電話，讓他等兩天看情況。這兩天會有媒體去採訪潘以倫。」

但是這些全然已無濟於事了，往日已不可求，她無法再將自己內心的一切向這個她深深愛戀的男人的母親傾訴，她只能在心內默默禱祝。楊筱光不知在地鐵站內坐了多久，一直到手機振起來，才清醒過來。

處處有暗礁，於是潘以倫這就遭了羡慕嫉妒恨。

老陳在那頭說：「我這兒還在休著假，你趕緊回公司問問情況，我說這個潘以倫怎麼一攤上和『孔雀』的合作老是來一些危機要我們公關。真是奇了怪了！我給何總打過電話了，他會和那邊的李總談談的。潘以倫的廣告拍了沒有？如果真要解除合同，咱們這兒的損失還是要清點清點的。」

如今，她根本不用想。

她點開對話框，用手指快速地打了一行字：「正太，我想代替你的媽媽照顧你。」

樓房內本來暗著的窗戶也陸續亮了起來，一輪新月自樓房的一邊升起。楊筱光仰起頭，和_圖_書辨不出哪一扇窗戶是潘以倫家的。

「不對，在這樣的環境里你已經盡了自己的全力，盡量好一點再好一點了。」她望著他，說得很用力，「在將來，還會更好一點。」

論壇里果然炸開了鍋，眾「輪胎」們正討論這樁惡意飛來的八卦。楊筱光用「輪胎小G」登錄了網站。

她不忍讓孩子們排隊，就把鞦韆讓了出來，又尋了個草坪邊的石凳子坐了下來。

她走過去，靠近他，握緊他的手，輕輕對他說：「正太，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潘以倫轉頭望著她：「我一直想，這樣簡單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楊筱光，這樣挺好。」

潘以倫說：「別難過。」他打開了燈。

梅麗嘆氣：「這回小潘受的是羡慕嫉妒恨啊！」

「你自己聽了就曉得了，總之我的同事很稱讚了他一番。」

梅麗說：「他什麼都沒跟我們講過。」

楊筱光光火了：「你們這幫記者，真是過分！」

她自顧自地打了一行字進去：「我想我找到那個方向了，我很慚愧曾經的軟弱，很遺憾曾經的不爭，很難過目前的情況，但是我想我可以應付過去，就像跟你合作一起打QQ堂，配合好了就能戰勝一切。那個陪我打QQ堂的人一直在等我，我要好好地回報他。」

潘家在這棟樓的第七層，兩室兩廳九十來平米，一間房間的門閉著，一間房間的門開著。整個布置得很簡單，也很乾凈。家裡的傢具家電也很簡單，沒有什麼新潮的擺設。但與多年之前的平房，已是天壤之別。

「我想說兩件事。

這次，是他自己面對公眾說的這一番肺腑之言，他把握住了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底線。

楊筱光望望他，其實想笑一笑，又覺得很難笑出來，沒想到他嘴唇一抿，先笑了一下，她也就跟著笑了。

楊筱光在他的懷抱里、氣息下，說：「我請了兩個禮拜的假，我想和你一起去荔波，去看你爸爸媽媽相遇的寨子，看那裡的山和水，送他們安寧地入土，和青山綠水相伴，可以嗎？」

她站起來，攜著滿滿的食物，走出了KFC。

對方沒有回復。

「別人瞎說，我們不要理睬。」

梅麗又嘆口氣：「這事出因我，我是來向何總抱歉的。因為大鬍子導演要拍新的歷史正劇，有個挺重要的男三號的角色他覺著小潘比較合適，他那邊的熟人找我問了小潘的情況，我當然是極力推薦啊！但是另有科班出身的男演員也在爭取這個角色。我跟小潘的經紀人為小潘使了些力，基本那兒確定了，只要小潘有檔期就讓他上。」

他們一起合力分了碗筷，還有食物。

「我要傳個東西給你，是錄音。中午的時候我有同事打通和*圖*書了潘以倫的電話，就網上的事情問了他，他也回答了。」

終於，她在眼淚中明白，她有多幸運沒有錯過這個人，這個能讓她不寂寞的人，就像一束專為等待她的光亮，就在彼處。這不是生命中的偶然，是那個男孩子愛著她的堅持。

潘以倫走進去，撫了撫因此時無風而停滯不轉的風車，說：「我以為風車會給媽媽帶來好運氣。」

楊筱光問：「於是科班出身的就耍詐了？」

她低頭清點了一遍買的食物，檢查了一遍收銀單，翻了一遍手機，又把潘母的信函貼身藏好。

楊筱光環抱著自己，鼻子又酸澀起來。她關掉音頻，又進入QQ的郵箱界面，發現方竹在郵件里寫了一句話—親愛的，我想在你聽這段音頻之前你已經做好決定了是不是？

何之軒說：「梅麗正在和我說潘以倫的事情。」

楊筱光看得累，揉揉眼睛，再打開QQ，light的頭像仍舊暗著。

楊筱光答：「我沒看。」

是方竹打來的電話，說：「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事，有人在微博爆料潘以倫為首的一干選秀明星學歷造假。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當初他簽約的那家『奇麗』本來想把他包裝成逆境中成長的典範，說他從少教所出來后復讀高考，考上了正規大學的本科。他在網上的資料都寫的是大學本科，後來他換了經紀公司大約也沒對這茬兒進行修正。這回有人把他念中專和自學考的一些資料掃描出來，說他是坍塌的偶像。」

那一年的危機公關，是她出賣了他的底線，他站在公眾面前，念著他們這些策劃他的人生的人們寫好的草稿，渡過了那個危機。

「第一，論壇上報道的事情是真的。網路上關於我的個人學歷的錯誤資料我沒有及時糾正，這是我的問題，對公眾造成了誤導，我很抱歉。我是中專學歷，自學考本科。去年論文答辯才結束，終於拿到了文憑。大家都知道我曾經犯過錯，受過懲罰，這是我荒廢了讀書時光的最大原因。所以我想告訴大家，在能念書的時候要好好學習，不然今後會後悔。我很後悔，因為這些事情給親人帶來了困擾，大家不可以學我。

這個架在比賽規則之上的潛規則永遠如此殘酷。

楊筱光在朦朧之間，捧著信紙，就如同捧著一顆母親熾熱的心。

她掛上電話，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公司，一進門就問前台：「何總在不在辦公室？」

楊筱光露出疑問的表情：「梅姐知道是怎麼回事？」

楊筱光同方竹結束通話，打開手機QQ，進入郵箱，方竹的郵件已經發至，她下載附件，進度一格一格走入，QQ上依然沒有light的回復。這位同粉網友彷彿消失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