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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認真聽講，誠實地說：「我倒是真沒注意到這個，我以前在店裡只干收銀，你曉得的。」

方竹聽何之軒分析下來，想一想，慎重地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要搞清楚在寫稿子。」

若干年之前，何之軒同她分享記者經驗，講過當記者最不作興不了解行業操作，把常態當做非常態報道看來吸引讀者眼球，完成版面內容。要報道一個行業的情況，非得做足功課，別寫下惹人笑談的報道。

方竹問：「不能回家過年，他們不怪你？」

方竹把眼睛抬起來，不由自主地把脊背挺直了，光明正大地望過去。

方竹不由得笑起來。

如今梅老闆的一句話，又令她回憶起當年。想起這樣的陳年往事，人生之中，她所能抓住的點滴溫馨也就這樣幾件，陳年的溫暖和親吻的溫柔似乎還停留在唇上心間，想起就會不自禁地微笑。

有了朋友關照，很多工作便好進行。

「快餐店用的配比是嚴格按照飲料公司給的，糖漿沒有過期，用的水是純凈水，他們最多是個沒有及時通告消費者飲料是現場調和飲料，沒有把用料公示的過錯。如果他們沒有按照這些標準來做，那才值得報道，也是報道的重點。新聞人也要講究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公平公正。」

她也記得父親以前沒有打太極拳的愛好，這愛好是這兩年才培養起來的。

只有他的面容表情還是如舊，方正的國字臉，深刻的法令紋，不怒自威的氣勢永遠不變。小時候她多怕這樣一張臉，又多想見到這張臉。

九零后女孩領著他們坐到等位區的沙發上，過來經驗老到地囑咐方竹：「上茶和點心。」

凡塵俗世，類似的煩惱總是在輪迴。大太陽底下，絕無新鮮之事。方竹又想苦笑。

晚上何之軒跑完新聞回到家，像家長一樣審核她的新聞稿，看完以後，用手指叩叩她的腦門。

她很久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這樣望著這位長者了，上一回還是幾個月前，在軍區裡頭隔著小花園的假山假水遠遠望了一回。他正打著太極拳，不緊不慢的白鶴亮翅，馬步蹲得不夠低，手擺的位置也不對，身姿剛正而不優美。

女孩嘆口氣，又說：「大家都認為當服務員是伺候人得工作，沒出息，情願去工廠吸毒氣，像在那個什麼廠的，都有人做得跳樓了，但是很多人還是喜歡進工廠。因為進工廠當工人比較體面呀！我爸媽都要我找個當工人的，是個電工、hｔtps://www•hetｕｂｏｏｋ.ｃom•coｍ木工也好，他們看不起當服務員的。」

方竹看著女孩同她的小愛人在忙碌的間隙都不忘互望一眼，彼此鼓勵，她是羡慕的，也給予真心祝福。

女孩答：「是啊，我爸媽心疼。」

方竹望著他的發，思忖著，不久之前在小花園裡看到的他，似乎白髮還沒有這樣多？

愛好上打太極拳的父親，沒有年輕時候那樣挺直的身板了，這些年愈加略略佝僂，鬢髮的白線也逐年地蔓延。

何之軒說：「我們都在快餐店打過工，管理嚴格的快餐店都有糖菜和水的配比，是飲料公司給的。」

他年輕的時候，身材頎長，身板健壯，動作靈活。年幼的方竹喜愛在他的背上享受女兒應有的父愛，奶聲奶氣地說：「爸爸是我的千里馬，爸爸你快跑快跑！」

方竹躬身立好，正要喚一聲「歡迎光臨」，抬起頭的剎那，她生生往後退了一步。

女孩接完電話，又講：「所以春節不回去了，春節翻三薪，老闆還額外派新年紅包，這裡有錢客人多，還會給小費，划得來。」

有電話進來，女孩不再同方竹聊下去。

她抱牢他的腰，撒嬌辯駁：「幹嗎幹嗎？我寫的難道沒有道理嗎？我身邊的很多人都以m.hetubook.com.com為他們店裡的七喜雪碧都是飲料公司原裝的，批發了飲料直接倒進飲料機再倒出來的，都不知道是糖漿加水沖兌出來的，且他們都沒有標明具體的成分，肯定涉水很深。」

她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在張林的嘆息里把電話掛上。

九零后女孩查閱了電腦上的訂位系統，為難地說：「都滿了，大堂四人座也滿了。」

女孩換一副賭氣嘴臉：「他們不願意我找這裏一起工作的男朋友，我才不回去。等我們賺好錢再回去，他們就沒話說了。」

她還在當報社實習生那會兒，每日最頭疼的便是找有意思的新聞點，有時候需要搜腸刮肚地想新聞。

「千里馬爸爸」不像一般的爸爸那樣嬌寵小女兒，硬聲硬氣地斥方竹：「小丫頭片子胡扯啥？」一邊呵斥一邊會抓牢女兒，真的就在軍區的操場上跑了兩圈。

方竹心上一滯。

何之軒揉揉她的發，傾身吻下去。

離開家的很多日子，她對鏡自照，想要從自己的面容上發現一絲一毫同這個男人相似的地方，但是結果卻徒然。她的眉眼，她的唇鼻，無一不肖似亡故的母親。看著這些相似，她就會深刻地想念母親，感恩著這些相似。

後來，方竹親自往快餐店內調查，查驗到糖漿和圖書保存期限無過期情況，用的水也是嚴格從蒸餾水出口拉了管子。她回頭就將稿子刪除，雖然百忙一場，但是自覺有所長進。

方墨蕭點點頭：「我們等一會兒。」

方竹惶惶地快步走到點心間拿了點心，又從酒水吧拿了茶，端出來時，那邊一行三人圍坐一處，已開始交談。他們沒有一個人主動同她打招呼，好像都是不認識她的樣子。

方竹問：「因為傳菜很累？」

她先是選了一間曾做過報道的餐廳溝通春節期間做一天服務員體驗生活。老闆姓梅，人很客氣，聽了方竹的請求，說：「我們歡迎記者同志來了解人力資源大難題啊！雖然我們的酸梅湯也是酸梅膏衝出來的，不過我們可絕對不用地溝油的啊！」

方墨蕭把目光停留在身著工作服的方竹身上好一會兒，才開口：「三位，最好包房。」

表哥徐斯沖她眨了眨眼睛，莫北客客氣氣地朝她點頭致意。他們都恭恭敬敬跟著位長者。

女孩是九零后，紅撲撲的臉蛋像脆生生的蘋果，也許學歷不高也許家境不好，才會做社會上頭最勞累的服務工種，但有父母視如珠寶，便是矜貴的。

第一日同方竹一塊兒做接聽客戶定位電話的女孩說：「幸虧過來做前台領位，如果做傳菜，我就不做了。」

張和_圖_書林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方竹聯繫一次，聊的無非是師長最近吃得還可以，身體健康，愛好上了太極拳，脾氣鍛煉得比以前好了。然後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家？」

門外有客進來，是一位長者領著兩位年輕人。

這些全賴何之軒從盤提點。

彷彿方竹才離開家裡沒有幾天。

方竹收好選題材料，沒把這句話聽進耳朵內。還是工作是一等一的大事。

梅老闆大笑，十分爽快地替她全程安排好工作，也深知她的行業工作需要，同餐廳裡頭的工作人員招呼好，只講她是來體驗生活的親戚，隱去了她的記者身份。

因為在春節期間，餐廳的工作果真異常忙碌，幾乎日日爆滿，服務員同廚師更是忙得馬不停蹄。

譬如她想起在快餐店打工時，看到快餐店內是用可樂雪碧糖漿同純凈水通過飲料機調和成飲料，並不是銷售超市出售的飲料，便覺著這也許算欺騙消費者。當下便寫出一稿來。

也是世俗的算計，帶著平凡的快樂。

方竹張開雙手迎著風，看到母親就等在操場邊，夕陽的餘暉灑在一家人的笑臉上。她永遠都記得。

她同梅老闆說：「這些專業知識我還是曉得的，大伙兒在家裡沖麥乳精也是沖，沖阿華田也是沖，沖兌飲料實在是沒有什麼新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