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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不再遇上

作者:未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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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自困(五)

第三章 情自困(五)

老莫在這上頭總是講不過她,也只好由她去,不過還是細心囑一句:「那就多約朋友聊天吃飯,開開心、心聚聚會。」
到這個年過去,她把寫得七零八落的稿件一拼湊,猶豫採訪不夠深入,資料不夠完整,選題又沒有定好位,自覺實在難以交給老莫,所以在春節后的第一個工作日,像老莫低頭認錯。
老莫寬宏大量予以原諒,還說:「大春節做什麼深入調查?真要讓你搏命寫出來,還不得算我一個勞累員工的過錯?」
九零后坦率地說:「你們真幸福,有這麼好的背景,還能來體驗生活,真不知道我們的苦。」
徐斯罵了一句:「不孝子。」扭頭就走了。
方竹端著托盤,用盡量標準的服務儀態走到他們面前,把托盤內的點心碟子和茶水一一奉上。動作有些凌亂,但是幸未將茶水灑出。
這些落在父親眼中,他是看得出來的。
方竹忽然感動,說:「老編,多謝你。」
從這麼近的距離看著父親,是方竹這些年的第一次。
徐斯拿她沒有辦法,說:「小竹和圖書,任性是不能過一輩子的,困住自己,傷害的是愛自己的人。」
方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會是這個結果,也許性格決定命運,個人自食其果。就像剛才,我不知道應該和他……」她頓了頓,說出了在心中默默存放很久的名詞,「和爸爸說什麼才好。」
方竹將眼一垂,將心中湧起的脈脈情緒壓了下去,想要即刻退下,可是口舌不受自己控制地說了一句:「您要注意身體。」
是啊,她有多幸福,方竹想。曾經她很幸福,她以為那是不幸福,其實是她錯了。
他以往但凡去餐廳裡頭吃飯,就很會擺些領導派頭,非包房不用,更遑論要坐在公眾等位區等位。這在越長越大,越來越有自主思想的方竹眼內,是搞特殊化的官僚作風,是大男子主義的臭脾氣,是不可理喻的。
方竹低著頭,望著自己灰撲撲的耐克鞋,這雙鞋陪她走過很多地方,很多年月。她勉勵自己,說:「是的,我知道我該休息。不過年輕人要爭朝夕。」
方竹橫了表和_圖_書哥一眼,對方嬉皮笑臉,一副存心模樣。
方竹無奈抬頭:「哥哥你別再講了,每隔一段時間就給我來一次魔音穿腦。」
她自小手上皮膚就對很多化學用劑過敏,尤其是洗衣粉、洗潔精,所以父母從不讓她沾家務,真正的十指不沾春|水長大的。後來同何之軒相戀結婚,她漸入人世,再也回不去十指不沾春|水的生活,那一雙會過敏的手,在經歷一層一層生活磨礪之後,竟然也將過敏的毛病戒掉了。
徐斯說:「你們父女何必呢?明明都關係對方關心得不得了。」
她對摺回來的九零后說:「我頭痛,先走了。多謝你一天的照顧。」
她退到前台處,佯裝收拾物件。徐斯偏偏跟著走過來:「都四五年了,父女沒有隔夜仇,你們倒是很好……」
徐斯路過方竹身邊時,說:「舅舅今天想出來吃飯,聽說你在這裏做暗訪,就專門來了。老爺子還不明說,就跟我說什麼找個飯店吃飯,要上海城做得最好的,要在淮海路上的地鐵旁邊的,說要動動腿骨做地和-圖-書鐵來。這說來說去不就是這家嗎,繞這麼大的圈子。」
徐斯說:「先拿菜單過來吧!」
方竹垂頭,眼角開始濕潤。
很多年前,她和父親劍拔弩張,言語不和,終至關係破裂絕門而出。過來這些年,種種前怨早已化去,只是當年執意邁出的這一步,和這一步之前的重重山壑隔閡,讓她難以回頭。
方竹扭過頭,推開兩步,怕自己伸出雙手。
現在她的手,比彼時在父母身旁做掌上明珠時要粗糙,要暗淡,多了趼皮,少了細嫩。但是,雙手卻更有力,剛才端牢托盤,也能做得一板一眼。
但是此刻,他落座在等位區的沙發上,就像這裏普通的顧客一樣。
徐斯點點頭:「我知道你怨我當年揍過他一頓,對我的話總歸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徐斯也正色看牢她:「小竹,你爸爸年紀大了,雖然脾氣還是一樣固執,但是這幾年他一直很想念你,你也經常偷偷跑回來看他……」
方墨蕭把一隻手放在她的手上,借力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也講了一句:和_圖_書「你也注意身體。」然後放開了她的手,跟著女孩走進餐廳大堂。
「你真應該放放大假,這幾年太拼,外頭看起來還是不錯的樣子,但我知道你的體力和精神是受不住連軸轉的。好好的姑娘,不要搞得自己這樣累。」
方墨蕭是用手在沙發上撐了一撐,才支起身子來,徐斯本意要扶,但是瞅見了方竹微微伸出的手。
「你們見過了?」他又問。
坐在沙發上的方墨蕭,身軀微微一傾。
九零后女孩上來招呼:「那邊位置空出來了,請隨我來。」
方竹停下手上的工作,正色看牢徐斯:「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她收拾了屬於她的物品和她的情緒,迅速逃離了現場。就好像很多年前一樣。
這天以後的幾次採訪,諸如進保姆中介所當中介、進便利店當店員、去美容美髮店做店員,都在方竹魂不守舍的狀態下做完。
她仍有她的猶豫。
方竹還是悄悄地伸出了手,這是本能的動作,遲疑著,猶豫著,可是抬頭看見父親的鬢髮,她伸手扶住了要站起來的父親。
方竹盡量和*圖*書裝作無所謂地笑笑:「蠻巧的,他現在是我好朋友的上級領導。」
方竹一怔。
方竹打斷徐斯:「哥哥,你真的可以去吃飯了!」
方竹嘆氣:「都是陳年往事了。」
距離近了,才能看清他鬢邊真的是已經霜白了,離開家的時候,還只是斑白而已。
徐斯說:「你也說都是陳年往事了。」
原來她一直停留在那一天之後的原地,從不曾有決絕的心邁開步伐逃離現場,也絕沒有勇氣回頭跨過這山壑。
徐斯忽然問:「何之軒回來了對不對?」
方竹的心被轟轟地炸裂一道縫隙,埋葬在最深處的最不願意承認的情緒一樣一樣跑出來要她清點清楚。她稍微一深想,就會頭痛欲裂。
方竹抬腕看表:「都這麼晚了,你們快去吃飯吧!我一天的工作都快完了。」
她將菜單遞給徐斯,手從父親面前伸過去。父親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忽然說了一句:「鍛鍊出來了,很好。」
方竹把手縮了回來,背在身後,跟小學生似的。
大堂內賓客盡歡,方竹站在熱鬧的邊緣,愁緒又滿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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